女子话说得无情,但邵元拓瞧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中尽是笑意,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这时,女子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落到他的鼻尖。
邵元拓觉得有些痒,下意识的用手去拨,竟鬼使神差的拿起那缕碎发,轻轻顺到了她的耳后。
两人皆是一愣,双双别开目光。
邵元拓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为了掩饰尴尬,赶紧扯了别的话题道:“我躲进庄子,你为什么没有声张?还照顾了我一整夜?”
女子淡淡道:“你就当我闲来无事,积德行善了。”
“你不怕?”
“怕什么?”
“不怕我是坏人?不怕我杀了你?”
“开始是怕的。”女子取下了邵元拓额头上的湿帕子,又给他换了一块凉的,“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我活着本就没什么盼头,若是死在你的刀下,后半辈子也不用遭罪了。”
听了这话,再看女子那苦涩的表情,邵元拓心里头又不怎么好受了。
“你过得不好?”
女子没有说话,但有是有沉默也是一种肯定的 答案。
邵元拓想了想,觉得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该报答些什么,于是便道:“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同我说,钱财,出身,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女子轻笑出声:“你是什么人?连出身都可以帮忙?莫不是朝廷中人?”
邵元拓一时语凝,他并不想暴露真实身份,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江湖中人,给人跑生意的,但我家里有人在京城,托托关系也能搞定。”
女子哦了一声,似乎没有怀疑,确切来说是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我啊,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村妇,夫君不喜我,所以我才独自生活。你也不用帮我什么,若真的想感激我,便同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听到女子说自己有夫君,邵元拓这心里头莫名的有些失望。不过这份失望也是一瞬间,没过多久就被他抛到脑后。
邵元拓伤得很重,索性就赖在女子房中养伤。那女子好像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总是拉着他说话,从村东头说到村西头,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第二日晚上,女子搬了被褥过来,边打地铺边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那怎么成?”邵元拓不同意,“我是男人,怎可我睡床,让你一个弱女子睡地上?”
“你身上有伤。”
“那也不行。”邵元拓还想坚持,谁知却被女子一句话给怼了回来。
“你若是再和我犟,我现在就喊人说你是淫贼。”
邵元拓听话的闭了嘴,躺到了床上。
夜里,邵元拓睡不着,便和女子唠了起来。
“这黑灯瞎火的,你屋里躺了个大男人,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女子笑道:“你看着不像坏人,而且你有伤在身,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邵元拓无言以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睡觉。
等第二天一早,邵元拓被屋外吵闹的声音吵醒,外边好像有一男一女在吵架。他走到门口,支着耳朵去听,听到的是女子的声音。
“别闹了,回家吧。”
“是我在闹?明明是你家欺人太甚!她落了胎,凭什么要我拿嫁妆补偿她?”
“你还好意思问凭什么!若非你故意将人推倒,她怎会流产?”
女子似乎被气笑了,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一个老妇的声音传来:“你也别生气,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老住在庄子上,所谓家和万事兴,我这个做婆婆的总要一碗水端平,这事的确是你做错了……”
“一碗水端平?”女子再也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你拿我和一个妾作比较?”
老妇也只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道:“不是不是,是我口笨说错话了。”
女子似不想和他们在费唇舌,直接关了大门,冲着外头扬声道:“我气消了自然会回去,你们别再来烦我。”
外边恢复了平静,邵元拓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才看到女子一张憔悴的脸。
她似乎心情很不好,很难受。
女子见邵元拓醒了,赶紧扯出一抹笑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你见笑了,都是家里的一些污遭事。”
“听刚才那母子两个的谈吐,似乎不是普通村民啊。”其实邵元拓早就怀疑女子的说法,她那双手明明柔弱无骨,皮肤吹弹可破,怎会是个常年干粗活的普通村妇?
“是呀,他们是京中做生意的。我也不是村妇,以前是个商贾家的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有家有朋友,还有哥哥疼爱。只是后来嫁了人,日子就变了。夫君虽娶了我,可心中另有佳人,后来便抬回家做了个妾。”
女子顿了顿,苦笑道:“我呀,其实也是最近才来了这庄子,当起了村妇。起初不同你说家里的事,是怕你笑话。”
邵元拓看女子难受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有些憋闷。
他本来打算今日就告辞的,可见女子这个样子他又不放心。要不,还是在留些日子吧,京中的事他晚上就传信交给其他人去办。
气氛有些沉闷,邵元拓也不善逗女孩子开心,这好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在这住了两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说着,邵元拓走到了桌边,倒了杯茶。
“你就喊我妙儿吧,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妙儿反问道。
邵元拓看过去,妙儿似乎不想过多了解他。也对,他装成江湖人士,见面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想惹上麻烦也是人之常情。
“你便喊我拓大哥吧。”
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隐藏真实身份,并谁也没有深究。
“拓……”妙儿念出了声,“这个字有些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邵元拓呛了一口茶,茶杯没拿稳茶水洒到了身上。
妙儿赶紧从袖中拿处帕子,替他擦拭胸口浸湿的地方,擦着擦着便能感受到他咚咚咚越跳越快的心脏。
妙儿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正好对上邵元拓那双锐利的眸子。她抬头,他恰巧低头,鼻尖对着鼻尖碰到了一块。
一瞬间,两人的身体都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急促。四目相对之下,两人皆是面红耳赤。
妙儿赶紧将帕子塞进邵元拓的手中,夺门而出。
她出去后赶紧关上房门,腿脚突觉一软慢慢滑落。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热,妙儿的心脏也砰砰直跳。
这还是第一次,她心跳的如此之快。
屋内的邵元拓,盯着手中那绣有牡丹花的帕子,眼睛一眨不眨,眸中似有团火焰在燃烧,温度之热烈,恨不得将帕子盯出个洞来。
想起适才妙儿那羞涩落跑的样子,心又不免开始狂跳。
日子一天天过去,邵元拓赖在沈妙妙这里也有好十多日了。他心中不舍,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妙儿动心了。
临走那日,他同她道:“如果你觉得委屈,那边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北境。”
妙儿沉默了。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但邵元拓不认为沈妙妙的沉默是拒绝。来日方长,等他处理好北境的事,就来找她。
于是他最后留下一句:“妙儿,等我回来。”
只是造化弄人,等他再去找她时已经是人去屋空。他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查遍了整个京城家的商贾之家,都没有找到名字带妙字的女子。
等他们再次见面,是在一场宫宴上。
那时,奉阳大公主和玉灵二公主发生口角,玉灵一不小心将奉阳推入池塘。邵元拓听到呼救声,想也没想跳下池塘,等他把奉阳公主捞上来时,他惊呆了。
奉阳大公主,楚恒之妻沈妙妙,居然就是他在庄子上遇到的村妇。
她,竟是自己的外孙媳妇。
他想要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许多话都没法问出口,他只能板着一长脸,装作一副陌生的样子,哑着声音艰难唤了一声。
“外孙媳妇。”
一声孙媳妇出口,他心如刀绞。
“妙儿!”
邵元拓从梦中惊醒,坐在床榻上分不清是怎么回事。刚才的片段异常真实,就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中的自己悔恨不已,无数次,无数次他都想抢了沈妙妙逃去北境。可他不能,那是公主,又是自己外孙的妻子,他不能抢,不该碰,更不该有那种心思。
可越是理智的告诉自己不应该,心就痛的无法呼吸。仿佛心尖尖被人用利刃生生挖去,那种疼痛,空落落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来气。
“幸好是梦。”邵元拓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惊呆了。
“没错!幸好是梦,幸好是梦!”邵元拓在屋里狂笑不止,高兴地跟个什么似的。
“侯爷,您怎么了?”外边的高升听到动静,担心冲屋里喊道。
“没什么。”邵元拓声音激动得不行,大半夜的就和高升对喊了起来,“就是突然间开窍了,我开窍了!”
“侯爷,您真没事么?不要吓我,要不你把门打开?”
里边没有动静,高升急了,正准备喊人过啦撞门,邵元拓就从里边将门打开。
“侯爷,您不要紧吧?”
“今天天气真好,艳阳高照的,出行一定顺利。”
“侯爷!”高升欲哭无泪,急的直跳脚,“侯爷,天还没亮呢!”
“天还没亮?”邵元拓一看天色,确时还灰蒙蒙的,想了想他突然又大笑两声,“正好,趁着天还没亮去书房写点东西准备着。”
说罢他就穿着中衣直接进了书房。
高升在后头看着,脸直接皱成了苦瓜,心里头想,完了他家侯爷不正常了!
第33章 撩妻 邵元拓反客为主,开……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城的日子,正巧是夏末时分,等他们到了地方大概也入秋了。
沈妙妙置办了些衣服带着,还贴心的给邵元拓也准备了些厚披风什么的。
起初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倍儿体贴,可当看到张云菱给萧屠准备的东西,沈妙妙觉得自己的衣裳瞬间不香了。
她准备的衣物都是找尚衣局的人做的,但张云菱为萧屠准备的那些,可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制,里头都包含着自己浓浓的情谊。
起初萧屠有些抵触张云菱,这次见她给自己做衣裳做鞋子,萧屠突然觉得,这姑娘其实没那么惹人烦,反而听体贴温柔的,是他太以貌取人了。
早先还硬邦邦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点松软,真诚的和张云菱说了两个字:“谢谢。”
别看就短短的一句谢谢,这可把张云菱激动的快要哭了,这几日的努力真就没白费,离把萧屠娶回家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看着那两人,沈妙妙撇撇嘴,和身旁的雨露嘟囔道:“我要不要也学学刺绣啥的?”
雨露苦笑,翠萍赶紧出声制止:“殿下,您还是不要自己伤害自己了,您忘了你学女红那几年,十个手指头扎得全是洞,绣的花像草,绣的草也不知道像啥,还是别糟蹋那针和线了。”
沈妙妙咬牙切齿,若非现在好多人在场,她一定给翠萍点教训。敢说她这个主子,反了!反上天了!
“出发吧。”一切准备妥当,李秉文发了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路上,沈妙妙有些奇怪,今日李筱为何没有过来送行,但这份怪异在她出城后就被抛到了脑后。
沈妙妙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外出,坐在马车里看什么都好奇,那小脑袋恨不得伸到车窗外头去。
“奴还以为张姑娘会跟着萧统领呢,没想到她居然安安心心的留了下来。”
沈妙妙收回了脑袋,靠在马车壁上,笑道:“胖姐看似做事直接,但却是个拎得清的。萧屠事跟着四哥去执行任务,又不是游山玩水的,自然不会跟着。”
说罢,沈妙妙又开始敲打翠萍和雨露两人。
“陛下表面说让我跟着多和侯爷相处相处,其实是为了考验我,看我能不能帮到侯爷他们。若我是个不堪用得,他便不会给我太多权力,只当我是个联姻用得公主。所以,你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千万不能给我惹麻烦,知道么?”
“是,公主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惹麻烦。”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沈妙妙满意的点点头,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打算眯一小会。她靠在马车壁上,这一静下心来就开始琢磨起她临走时和张云菱商量的那些事。
她们两人打算合伙开一家戏楼,张云菱说现在开戏楼最赚钱,她之前在张家养了个戏班子,盘算着开个戏楼,但因为招婿的事就给耽搁了。
现下萧屠离京,她也少了事情做,便琢磨着将戏楼给开起来。沈妙妙也爱看戏本子,于是两人不谋而合说干就干。
挑戏本子这事沈妙妙在行,但如何运作这些事她就不懂了,于是将这事全权交给张云菱负责。
沈妙妙盘算着,如果戏楼开起来了,赚了银子,那她就用这些钱再开个教坊司,养一群会唱曲儿的姑娘。、
她不图教坊司赚多少钱,而是希望通过它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以教坊司为中心,然后再一点点渗透道京城各个角落。
上辈子她就听楚恒说过,他探听到的一些消息,其实都是在这些吃喝玩乐的场所里知道的。京中贵人们喜欢消遣,最爱做的莫过于听曲儿喝酒。
人若是听高兴了喝的就多了,只要一喝多,嘴巴就少了把门,什么事都能说出来,所以教坊司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点。
想着想着沈妙妙便觉得有些困了,刚准备睡一会儿,就突然听到马车后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众人顿时慌了神儿,邵元拓命令侍卫将马车后的箱子打开。
被嘈杂的声音一吵,沈妙妙也没了睡意,掀开车帘探头看去。被侍卫抬下马车的箱子是她的,里面只装了衣裳,怎么会发出奇怪的声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