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间溢出轻笑,“好,听你的。”
江倚月从床上下来,缓缓开口,“哥哥,那我先回去了。”
面对别人的时候,她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了。
可一旦对面的人是他,她就总是畏首畏尾,怕惹他不开心,也怕真的在他面前暴露了什么。
明明,她只喜欢他。
——却什么都不敢说。
江倚月深呼吸了几下,觉得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
霍辞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淡声询问:“需要我抱你么?”
江倚月耳根瞬间红透,心也痒痒的。
安静了片刻,她扯唇回道:“不用了。”
霍辞低低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被他送到了702。
江倚月同他道了声“晚安”。
霍辞唇角抿出浅淡笑意,“晚安。”
等她把门关上,他才转过身,朝对面走去。
***
江倚月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了将近两个小时,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浅睡眠状态。
她做梦了。
出现在她梦里的,是父亲。
他匍匐在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后面,无论怎么用力地推拽,那扇安全门就是一动不动。
哪怕是一道缝,也吝啬为他开启。
安全通道外面,他那些兄弟们来来往往,忙着救火,忙着救人。
安全门后的他,却早已连呼救的力气都不存。
大火呼啸而来,将他一点点吞噬。
但那时,他的意识还是清晰的。
意识被黑暗吞没,江倚月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把他拽出来。
却是徒劳。
她扑了个空。
入目的是一团黑暗。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被黑暗吞没的前一秒,江倚月猛地惊醒,眼角挂着泪珠——
“爸!”
她起身,半坐在床上,心脏处传来的窒息感越来越浓烈。
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她深呼吸,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背,全是冷汗。
“爸爸。”
江倚月捂住眼睛,软糯而带着哭腔的声线落入空气中。
“我好想您。”
他是救火英雄。
那场大火里,他携手其他消防叔叔,救出了好多好多人。
可她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一直都记得,法医叔叔在她十二岁那年,跟她说的那番话。
江倚月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灯,打开。
卧室亮了。
她下床,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杯水喝完,胸闷、心悸的感觉却并未削减。
半个小时后……
她重新躺下,阖上眼,面前浮现的却是一片片被烧成废墟的大楼。
江倚月整理了下睡衣,拿上手机,离开702。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701的门前,按下门铃。
江倚月站在那里等了十几秒,霍辞却没来。
她低眸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二分。
他大概已经睡着了。
她转过身,正要离开之际,听到了“咔哒”一声。
门被人从里面旋开。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金丝眼镜下那双桃花眼在楼道内昏黄灯光的映衬下,似乎多了几分缱绻。
江倚月走过去,压低声音,“哥哥,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霍辞并未回答,直接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扣。
701的房门被他顺势带上。
江倚月被他抱在怀里。
他俯下身,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她的肩部。
江倚月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绵长的鼻息。
“哥哥,你怎么了?”
他这次并未瞒她,也没有说谎,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淡,“想你。”
那些噩梦好像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他又回到了那时候,每天都被噩梦缠身的日子。
“哥哥,我能在这里睡么?”她双臂搭在身侧,连回抱他都胆怯,小声问。
“做噩梦了?”他将她缓缓放开,盯着她略微发红的眼睛,低声询问。
她看着他,点头,“我……我刚刚,梦到爸爸了。”
霍辞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细微而猛烈地遽然收缩了一秒。
江倚月身子微微打颤,“我害怕。”
她已经失去了爸爸,不想在梦中再失去一次了。
而且,梦中那些场景,可谓是逼真到了极致。
就像是她真的看到了,父亲在去世之前……
霍辞低眸,握住她冰凉手指,声音覆上几分温和,“别怕,我在。”
他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我会陪你。”
霍辞这里和她702的公寓布局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装修风格没有一丁点儿相似之处。
他的风格一向是简约深刻的黑白灰色调。
但是,这里没有客房。
原本可以作为次卧的位置,被霍辞改成了书房。
江倚月跟着他走进主卧,然后她就看到,他打开橱柜,从里面抱出一床棉被。
她鼓起勇气,上前握住他的手腕,试图阻止他下一步动作,“哥哥,你不在这里睡么?”
霍辞眸色淡淡,声音也是淡的,“我睡沙发。”
江倚月蹙眉,直接道:“不行。”
他俯身盯着她那双澄明杏眼,唇角扯出微末弧度,嗓音覆上几分哑意,“不是不愿意?”
“你之前不是说,不会碰我么?”
霍辞喉结无声滑了下,道:“我说了你就信?”
江倚月望向他,眸中写满了认真,点头,“信,我自然是信哥哥的。”
从他们初次见面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信他的。
他向来遵守承诺。
霍辞:“我铺床。”
江倚月:“我帮你。”
一张床上放了两床被子。
江倚月躺了上去。
她用的是他盖过的那床被子,他留下的温热气息还在。
江倚月闭上眼睛,克制地嗅了下。
空气中都有一种清冽好闻的薄荷香气。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侧过身,小声道:“哥哥,晚安。”
“晚安,小月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江倚月睡得很沉。
霍辞透过黑暗,极为平静地望着她,竭力克制着心绪。
她相信他。
他修长手指缓缓攥紧,直到一个小时后,才逐渐生出睡意。
第二天一早,天光熹微,江倚月便醒了。
她偏过头,发现霍辞还在睡。
他的眼睫纤长而浓密,根根分明。
江倚月探身,小心翼翼地,在他额上落下浅浅一吻。
一触即分。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动作,她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做出来的。
霍辞睡得并不踏实,感知到了额上传来的,那不足半秒的温热感,手指微动了下,缓缓睁开眼。
江倚月看到他醒来,慌乱地整理了下头发,“哥哥。”
“嗯。”他的声音带着惺忪哑意。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七点了,我先去对面换衣服。”
说完,直接掀开被子想要逃走。
却被霍辞一把扯住手腕。
她始料未及,整个人向床上倒去,空着的那只手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江倚月扯到了他身上的深灰色睡袍系带。
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直接将它扯……扯开了。
睡袍大幅度地敞开着,他的腹肌、人鱼线映入她眼帘。
再往上,便是颈下的精致锁骨。
她早就知道他身材好,可耳根却是不受控制的,瞬间就爬上绯色。
江倚月忽然想到一个词——
诱人采撷。
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很勾人。
想……想吻。
江倚月:“……”
她伸手拍了下脑袋,到底在乱想什么。
她故作镇定地坐起来,眨眨眼睛问,“怎么了?”
霍辞没管身上的睡袍,声音却略喑哑,“我送你去学校。”
未等她开口,他低沉着嗓音道,“不准拒绝。”
江倚月不敢再看,背对着他,“啊,好。”
“去换衣服。”
她点头,“换好我再来找你啊,哥哥。”
“嗯。”
十分钟后。
江倚月从她的公寓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霍辞。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带着白色条纹的西装,身上的清冷矜贵气质愈发明显。
她穿的则是之前在樱桃视频演播室,接受采访时的那件蓝色衬衫,下身是白色裙子、运动鞋。
蓝色衬衫是霍辞给她订做的那三件衣服里的其中一件,她很喜欢。
她跟着霍辞下楼,坐上他那辆黑色魅影的副驾驶。
江倚月侧眸,偷偷打量着他,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然而下一秒——
他倾身靠近,染着清浅笑意的桃花眼对上她视线,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扯下安全带,为她扣上。
江倚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微怔,反应过来后,心里的小鹿又开始砰砰撞南墙。
霍辞在她喜欢的那家早餐店停了几分钟,买了两人份的早餐。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被他送到了南大。
霍辞离开驾驶座,绕过车头,主动为她打开车门。
江倚月长腿一迈,下了车。
同他道别之后,她提着早餐,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江倚月转过身,小跑着到他身边,“哥哥,早餐记得吃。”
他俯身看她,眼底藏着宠溺,“乖,我知道。”
江倚月乖巧地点点头,那句“记得想我”终是没能说出口。
霍辞单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中,他才重又坐上驾驶座。
江倚月回宿舍吃完早餐,而后跟着薛听妍和苗苗一起去了操场集合。
她背了一个双肩包,里面放了两包零食,还有三瓶矿泉水。
一场声势浩大的远足活动就这样开始了。
因为练习散打,平时不是做力量训练就是做一些有氧活动,江倚月的体能还算不错。
但薛听妍就不同了。
她完全跟不上大队伍的步伐。
苗苗这个损友嫌弃薛听妍太慢,已经抛弃了她,直接投向大队伍的怀抱。
江倚月放慢脚步,跟着薛听妍往前走。
薛听妍抬手擦了把头上的汗,看着她道:“倚月,你可以不用等我的。”
江倚月脚步顿住,“没事,我就跟你一起走吧,你自己走我也不放心。”
薛听妍牵着她的手,“你真好。”
“这就好了?”
“那当然,你看苗苗,哼——”
江倚月轻轻笑开,“你就不要怪苗苗了,你自己的体能如何,心里总得有点数吧?”
薛听妍撇唇,“我当然有数了,但你也知道嘛,我就是不喜欢运动。”
“没关系,慢慢来。”
“嗯,还是你说话最好听。”薛听妍靠近她,眯起眼睛道。
然而她这头话音未落,江倚月左脚便直接踩进了一个小土坑里。
薛听妍紧张道,“倚月,你没事吧?”
江倚月痛得拧起眉。
她刚才只看前头了,没注意脚下。
她看着薛听妍,面色微微泛白,缓慢地把脚从坑中挪开,再开口时,声音也失了几分气力,“我……我好像崴到脚了。”
第25章 小月亮 “若是我想追她呢?”
薛听妍架着她的手臂,艰难地往前挪动了几步,终于找到了一块能歇脚的大石头。
她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石头表面,又将背包清空,翻了个个儿垫上去,“你先坐这儿歇会,我给霍辞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江倚月慢慢坐下,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薛听妍,问:“你怎么知道霍辞的号码?”
薛听妍:“之前霍奶奶生日宴,霍焰给我的,他知道我们是室友嘛。”
她回忆了下,又道,“霍焰当时还说,要是你以后出了什么意外,我又刚好在场,就让我直接给霍辞哥打电话。”
江倚月眉心轻蹙,淡淡道:“别打了。”
薛听妍瞪大眼睛,直接拒绝,“不行,我就要打。”
“你把霍焰的话奉为圭臬了是不是?”
薛听妍轻哼一声,“干嘛啊,难道你现在不是出意外了吗?这个时候不打给霍辞,什么时候打?”
江倚月眉眼微垂,低声道,“我不想耽误他工作。”
薛听妍轻嗤一声,眉心拧起,“工作工作工作,妹妹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他是你哥哥,有事就是应该麻烦他,不然他这个哥哥要来干嘛?用来观赏吗?”
“可惜他既不是名贵花卉,也不是什么秀场男模。”
“可他的身材比某些秀场男模还要强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