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青梅——耳东霁
时间:2021-05-28 08:25:33

  曲瓷一口气说完,捧着茶盅,巴巴望着陆沈白。
  她畅想的很美好,但如果陆沈白不答应,也是白搭。
  陆沈白垂眸,半晌没说话。
  这意思,是不行?!
  曲瓷目光忐忑看着陆沈白,正在犹豫,要不要为陆蔓再争取一下,就听到陆沈白问:“娘是喜欢做糕点,但她无法撑起一家铺子。”
  一听这话,曲瓷便知道有戏,立刻放下茶盅,朝陆沈白身侧靠了靠,眼睛发亮道:“这个你别担心,铺子我会帮衬着,而且我还给娘找了个帮手。”
  “罗小姐?”
  “对,湘湘对吃食向来颇有研究,而且她和娘一见如故,若要给娘开糕点铺子,她定然会入伙的,到时候,她们俩主内,我主外,生意一定很好的。”
  外面大雨滂沱,房中昏暗,只点了一盏灯,被濛濛水雾笼着,只亮着稀薄的红光。
  周遭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唯独身侧的人,是真实的。
  陆沈白眸光柔和望着曲瓷,听她井井有条,安排着陆蔓的糕点铺子,说到激动处,曲瓷不自觉握住陆沈白的袖角:“赚不赚钱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娘可以做她喜欢的事,这样她就不会,一直沉湎在往事里出不来。”
  说完之后,曲瓷喝了一口茶,这才发现,陆沈白一直在望着她。
  曲瓷问:“怎么样?”
  “听着很不错。”
  曲瓷握紧茶盅:“然后呢?”
  从前,陆沈白总觉得,锦衣玉食奉养着陆蔓,便为孝。
  可从曲瓷这里,他才发现,他的孝顺只流于表面。
  他对陆蔓,由爱生忧,又由忧生怖,他把陆蔓保护的很好,和这个好越了界,便成了禁锢。
  他的保护,断绝了陆蔓与外界接触,却也导致了,陆蔓固步自封,只能一直沉湎在过去的痛苦之苦之中。
  “沈白,你答不答应?”曲瓷又问了一遍,仰着头,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央求。
  她是真的把陆蔓当娘亲的,她希望陆蔓能开心的,而不是被困于后院中,整日对花自哀。
  陆沈白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笑开:“阿瓷将万事都安排妥当了,我岂有不答应之理?”
  “太好了,我这便去告诉娘。”曲瓷当即站起来,想要走,却被陆沈白一把握住手腕,陆沈白无奈笑道:“急什么,你的事说完了,我的事还没说。”
  曲瓷只得又坐了下来,陆沈白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曲瓷。
  曲瓷打眼一扫,便认出那是曲砚的字,当即接过来,迅速拆开。
  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曲瓷又把信封拿起来,抖了抖,不可置信问:“没了?就这一张?”
  曲砚千里迢迢寄信回来,写他们在随州近况的,还没叮嘱曲瓷,如今她已嫁为人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顽劣,要温婉持家等等多。
  “那我爹呢?”曲瓷不死心问:“我爹没给我写信?”
  陆沈白摇头。
  曲文正如今心智不全,怕是提不了笔。
  曲瓷脸瞬间垮了下来,又将信纸拿起来,又逐字看了一遍,不满嘟囔道:“我哥也真是的,什么叫他和爹爹一切都好,不必担忧,他最起码也该详细说说,这么远寄信回来,怎么大半都是在说我。”
  “兄长不放心你。”
  “推己及人,他不放心我,怎么不想想,我还不放心他们呢!”
  陆沈白勾唇笑笑,等曲瓷抚平信角褶皱后,才道:“还有一事,当时下聘时,我将几间铺子落到了阿瓷名下,阿瓷若想做生意,不妨从那几家铺子着手。”
  “嗯?”曲瓷茫然抬头。
  成婚那夜,她嫁妆单子看到一半,就被画眉打断了,后来便忘了这事。
  现在陆沈白提起来,倒让曲瓷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握着茶盅,垂下眼脸,貌似不经意问道:“沈白,我离开丽端城后,你是得了什么机缘么?”
  “嗯?”
  “那些聘礼太贵重了。”
  当年在丽端城时,陆家只是略有盈余,连富庶都算不上,但上次陆家下聘时,那种财力,非乡绅世家,极难做到。
  曲瓷这话说得婉转,陆沈白顿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
  他笑道:“那些是我外祖父留下来的,原本是留给我娘的,后来我娘全给我做了聘礼。”
 
 
第34章 心结   你为什么不敢说呢?
  曲瓷诧然。
  她记得,陆蔓祖籍是阙州的。
  阙州与盛京相距数千里,陆沈白的外祖父,竟然能把生意做到盛京来,想来定然也是个风云人物。
  曲瓷不禁问:“沈白,你外祖父叫什么?”
  她养在姚老夫人膝下时,曾听姚老夫人讲过许多,盛京生意场里的事情,说不定听过陆沈白外祖父的事迹。
  陆沈白眼睫低垂,在眼窝处撒下一片阴翳,报出了一个名字。
  “陆昌龄。”曲瓷念了一遍,她对盛京过往的生意大家都如数家珍,但却从未听过陆昌龄这个名字。
  “阿瓷应当不知道,这些铺子虽开在盛京,但我外祖父却从未来过。”
  “哦。”曲瓷无意打听陆家早年旧事,便没再问了。
  陆沈白也没再说下去,而是将话题又放到了生意上,他道:“这些铺子,是原样经营,还是改做他用,全凭阿瓷做主。”
  曲瓷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行,沈白,这些是你外祖父留下来的,我——”
  话未说完,曲瓷猛地顿住了,因为陆沈白握住了她的指尖。
  “阿瓷怕什么?”陆沈白轻笑开来,虚虚握住曲瓷的手指,眸光柔和望着她:“我虽俸禄微薄,但保阿瓷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阿瓷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生惧。”
  “不是——”
  曲瓷想说,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怕做生意失败,而是这些铺子,是陆沈白外祖父留下来的,她怕败在自己手上。
  她——
  但抬眸,对上陆沈白那双温和,甚至带了几分纵容的眼睛时,曲瓷瞬间醍醐灌顶。
  陆沈白明白她的,他懂她在担心什么,便说出这样轻且重的话来,他鼓励她去做,但同时又直白的告诉她,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还有他在,他会护着她的。
  曲瓷眼眶蓦的一热。
  连父兄他们,都未曾给过她这样的勇气和底气,但陆沈白却做到了。
  “沈白,我——”
  曲瓷想同陆沈白说些什么,但偏生喉间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反手紧紧攥住陆沈白,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下定决心道:“好,我试试。”
  “嗯,阿瓷试试。”陆沈白望着她,眼底有笑意蔓延开来。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方歇,雨停时,陆家先后来了两位客人。
  第一个来的是罗湘湘。
  “阿瓷,阿瓷——”
  曲瓷正在同画眉说话,突然听到一阵急呼声。
  扭头,就见丰腴的罗湘湘从外面跑进来,院中积水尚未扫完,罗湘湘连避都顾不得避,直接踩着积水跑过来了。
  “阿瓷,阿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开糕点铺子的。”
  说话间,罗湘湘踉跄扑上来,曲瓷被她带的身形趔趄了一下,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
  曲瓷哭笑不得问:“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我,我这不是怕你变卦么?”罗湘湘嘟囔着,大半个身子靠在曲瓷身上,喘息道:“一接到你的帖子,我就来了,这一路上累死我了。”
  曲瓷无奈扶住罗湘湘,扭头冲画眉道:“去上茶。”
  画眉去了之后,罗湘湘的侍女,才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道:“哎呦,小姐,您慢点,要端庄娴雅的”
  “噗嗤——”
  曲瓷一听这话,直接笑了出来,见罗湘湘瞪着她,又解释道:“我没笑你,只是想起来,我哥以前在盛京的时候,每次见到我,都要训斥,让我端庄娴雅的。”
  “可你依旧我行我素。”罗湘湘撑起身子,喘匀了气,问道:“说起来,曲哥哥去随州也两月有余了,他在那里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个,曲瓷就有些生气,便将曲砚写的信说了。
  “曲哥哥当兄长当惯了,自然是报喜不报忧,阿瓷别生气了。”
  “倒也不是生气,我就是担心他们,你知道的,我哥那人古板端正,又不懂得照顾自己,身边除了平叔之外,也没个贴心照顾的人。”
  画眉过来上茶,正好听到后半句,便笑道:“夫人就别担心了,老爷临走前,不是说了么,要去盯着少爷成亲的,万一……”
  “嘭——”
  一声脆响,曲瓷吓了一跳,罗湘湘的侍女,已尖叫起来:“小姐!”
  “湘湘!”曲瓷忙去看罗湘湘,焦急道:“怎么样?有没有烫到?画眉,你怎么做事的,都说了,让你上温茶,怎么上的是热茶?”
  “……”画眉也被吓了一跳,喃喃道:“没啊,我上的就是温茶啊,罗小姐,您没事吧。”
  “都别大惊小怪的了,”罗湘湘受不了这么多人围着自己,笑道:“哎呀,没事,我手滑了,这茶不烫,没事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曲瓷见她衣襟上被茶泼湿了,便道:“我带你进房中换衣裳。”
  “……”
  “别了,穿你的衣裳,衣裳遭罪,我也遭罪。”
  罗湘湘拒绝了,她跟曲瓷身高相近,但却比曲瓷丰腴些,曲瓷的衣裳,她穿着太小了。
  “现在天热,一会儿就干了,不打紧。”罗湘湘说着,扭头去看自己的侍女。
  那侍女会意,立刻将怀中的匣子,放到桌上。
  “这里面是我攒下来的小金库,拿来当开店入股的本钱。”
  罗湘湘将匣子打开,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曲瓷也不同她扭捏,直接道:“入股可以,但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这糕点铺子,我是开来给我娘解闷打发时间用的,至于生意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我也没指望它赚钱,就想给自己找个事做,免得整天无所事事,被我娘拉去参加什么宴会,你不知道,那帮人有多烦,感觉只要你是个女子,对方是男子,就恨不得立马摁头,让你们俩成亲,真是烦死了!”
  曲文正开明,是以曲瓷理解不了罗湘湘这种烦恼,只能将罗湘湘爱吃的糕点推过去,聊表安慰。
  “算了,不说这个了,”罗湘湘支棱起身子,咬着糕点,口齿不清问:“你听说了吗?庆怀他……”
  “虽然我不打老弱病残,但你再逼逼,说不定我就忍不住了!给爷躲开!”
  院外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嚣张的男声。
  罗湘湘将糕点咽了下去,得,现在正主来了,不用她转述了。
  曲瓷刚站起来,庆怀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门口了。
  翁伯还在拦他:“小侯爷,这是内院,里面全是女眷,您好歹等等,让人进去向夫人通禀一声。”
  “通禀?!笑话!你去问问陆沈白,从小到大,我见阿瓷,哪次需要通……,哎,你看着脚下!”庆怀往里冲时,还伸手扶了一把差点跌倒的翁伯,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进都进来了,你就别再……”
  啰嗦两个字还未说完,庆怀就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立刻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曲瓷。
  “阿瓷。”庆怀叫了一声,立刻笑嘻嘻要跑过来。
  曲瓷立在廊下,没说话,脸上殊无笑意,目光盯着他的脚。
  庆怀心里莫名发毛,迈进去的脚,又麻溜退了出去。
  翁伯见状,原本已经要退下时,又听庆怀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你去通禀一声。”
  “?!”翁伯扭头,又急又气瞪着庆怀。
  他这都闯进来了,现在通禀,还有什么意义?
  但架不住庆怀催促,又去看曲瓷:“夫人,这……”
  曲瓷轻轻颔首:“好了,翁伯,你先下去吧,没事。”
  翁伯躬身退下了,庆怀扛着个包袱,当即撒着欢过来。
  “你来做什么?赔礼道歉么?”
  曲瓷语气有些冷,庆怀脚下一顿,立刻委屈道:“阿瓷,你不要这么无情,我……”
  “我无情?你看看,今天这府里,有几个小厮能站直身子的。”
  “谁让他们太弱了。”庆怀小声叽歪,但对上曲瓷凉凉的目光,立刻改口道:“那什么,昨天是我太冲动了,这样,他们的伤药费我出,然后再额外,给他们一人补偿一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曲瓷没说话。
  庆怀抱着包袱,走到台阶下,望着曲瓷,可怜巴巴开始卖惨:“阿瓷,你就看在我昨日一回盛京,就来找你的份儿上,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曲瓷倒也没真想为难庆怀,只是想让他长个记性,便道:“昨天那事就算了,但有一点,以后到陆家来,不准动手,要等人通禀。”
  “啊!”庆怀从台阶走上来,不满道:“为什么?以前我都是直接进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是先前。”
  庆怀正要说话,却被人抢了先。
  “现在阿瓷成亲了,人家是陆夫人,你们男女有别,要避嫌的,你懂不懂?”
  循声望去,庆怀这才看到罗湘湘,诧然道:“你怎么也在?”
  “合着就准你来,我不能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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