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汲……”他顿了顿,“人才,千金不换。”
他有他的考量,有些话他不便对她说,就此戛然而止。
徐安澜停下来:“没了?”
时屿也松开她:“徐律师,在你的专业里,商业机密……”
“行了行了。”她果断打断,“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
徐安澜越过他,大步向前。
她今天依旧是昨天的小白鞋,鞋面脏脏的,她倒是穿得自在。他这么从后头看过去,她身材娇小,确实看着柔柔弱弱,却又有股不服输的倔强。
时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看出那么多,他迈步跟上,走在她身后。
村里的村民日出而作,不少穿着民族特色衣服的男男女女背着竹篓弯腰挑拣。远远看到徐安澜和时屿,方汲跟汪助理小跑过来。
“徐律师,时总。”方汲合上他的小本子。
汪助理自觉站到时屿身后,小声解释:“我看方总去忙,就跟着去看看。”
时屿“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方汲想了想,走到他身旁,“时总,有些话我想跟您说。”
徐安澜闻言要走,被方汲拦住,“徐律师,不怕您听见。”
他一早上都在看定点的茶树,来回穿梭,额头上都是汗他也没在意,只随手抹了一把,又转向时屿,“时总,我请徐律师发函不是为我自己,我更无意刁难您。”他目光里透着诚挚,“我只希望您能按照我们当初签订的合同履行。”
“时总,我一直记得您当初说的一句话,您说中国的茶文化不能被冰冷的机器替代,茶的温度是您一直追求且极力维护的。”
方汲停住,徐安澜的视线从身后的茶林落到时屿脸上。
时屿此刻沉默着,看不出情绪,唯有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映着古树茶林,温暖又明亮。
徐安澜觉得很奇妙,她的心头莫名滚烫。
方汲握紧自己手中的记录本:“我相信我们精心养护的普洱能替衡豫打开市场和知名度,也希望您能看到我们的努力。”
徐安澜和汪助理同时看着时屿。
三道视线灼热又含着期待,时屿往前走了几步,在一颗茶树前站定。视线里是肥厚饱满的新芽,他伸手触碰,“我不是慈善家,中国很大,我帮不了每一个人。”
他转回身,黑眸定定望着方汲。
时屿身后是绿油油的茶林,远处云海翻腾,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仿佛被一层耀眼的光圈包围着。
这话说得也没错。
徐安澜看向别处。
方汲却意外的坦然:“我明白,所以,您看,大家忙忙碌碌,每个人都不想给我丢脸。”他指了指附近忙碌的村民,“大家都想靠双手改变村里的现状。”
“时总,我们都很努力。”
徐安澜怔住,他这个“我们”不知道在说村民,说他自己,还是在说时屿。
她有心想说几句,时屿忽然勾唇笑了笑,“先带我去茶林转转。”
方汲一愣,反应过来,“好,我带您看看。”
*
徐家别墅在国庆当天迎来不速之客,陆蓁蓁趁着徐安澜去井村,上门去看爷爷和爸爸。
今天徐爷爷约了时爷爷,一家人都在家,见到陆蓁蓁,一瞬的沉默。
陆蓁蓁想见他们,徐安澜说过,但他们想的是过了这个十一再说。没想到,她竟是直接上门了。
赵文歆大大方方接待:“先坐,想喝什么?”她温温和和问,“果汁还是茶?”
陆蓁蓁对上她温柔的目光,短暂的诧异,“果汁。”
“好。”赵文歆拍拍僵硬的丈夫,去厨房准备果汁和水果。
她拎走了徐为洋,就怕儿子会捣蛋。说来也奇怪,家里徐为洋跟徐安澜关系最亲,连她这个当妈的都比不上。
“爷爷,对不起,这么晚才来看您。”陆蓁蓁主动坐到徐爷爷身旁,像是不敢看他,也像是想撒娇却放不开手脚,“我回国就想回家来看看您,就是我怕姐姐会不高兴。”
徐怀诚脸色一沉,没让她看见。
陆蓁蓁咬着唇,似鼓足了勇气挽住爷爷的胳膊,她小心撒着娇,温言软语,“我跟姐姐说过好几次了,可是,姐姐一直没答应。”她委委屈屈的低下头,红了眼圈。
徐爷爷在心底叹气,也不知道陆珺是怎么养女儿的。
家里的阿姨过来说:“时老爷子来了。”
来得真是及时,徐怀诚如释重负,借口去门外迎接。
在门口见到时爷爷,徐怀诚打招呼,“伯父,不好意思了,蓁蓁今天来了家里。”
时爷爷侧目:“是……”
徐怀诚点头。
时爸爸和时妈妈对视一眼,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一行人到客厅,陆蓁蓁赶忙起身,她知道面前几个人是谁,跟徐家又是怎样的关系,她乖乖巧巧,甚至让出了位置,俨然是另一个主人。
时爷爷跟徐爷爷打招呼:“来的不巧了。”
徐爷爷笑:“怎么会?”
两个老人家坐在一块,时爷爷看向陆蓁蓁,“回国多久了?”
“一个多礼拜。”她小心翼翼觑了眼自己爷爷,“我在新西兰一直很想爷爷和爸爸,回来了就想回家看看。”
“之前我也跟姐姐说过。”她补了一句。
徐怀诚压住心里头快扑出来的那股气,没有吭声。
陆蓁蓁会看眼色,她适时露出笑,“姐姐对我也很好,还说要给我把关我男朋友呢!”
时妈妈蹙眉,目光投向这小姑娘,很快又收回。低头抿了口茶,她只觉唏嘘。
时爷爷顺着陆蓁蓁问:“有男朋友了?”
她害羞状:“嗯,姐姐也认识,他叫何言绅。”
时妈妈侧目。
陆蓁蓁一副恋爱中的小女儿样:“我前两天才知道,原来姐姐接了言绅公司的案子,一个商标侵权的案子。”
“姐姐说他挺好的。”她忽然的欲言又止,顿了一下才说,“言绅也说姐姐很专业。”
时爷爷便笑呵呵又问了几句,岔开话题,聊起别的。
时妈妈看着乖巧倾听的陆蓁蓁,她拿出手机,找到徐安澜的微信。
她昨晚发了朋友圈,是在井村的照片。夕阳下,朴实无华的小山村炊烟袅袅,还有玩闹的孩童、围绕的猫狗。
时妈妈点了赞。
*
时屿几个人跟着方汲在茶林看了一上午,后来,干脆和村民一块采茶,他一点没有架子,相处融洽。
回去的时候,只有徐安澜和时屿,大嫂在茶林里忙,两个人进厨房,到底是不好意思光吃不动手。
“会不会?”徐安澜问。
村长家还是传统的灶头大锅,得自己动手生火。
时屿抱臂看着她,她退了两步,“看我干嘛?我不会。”
“不会?你当初不是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菜?”他一本正经,“大半个月不带重样的。”
徐安澜找到火柴,她不客气的往时屿怀里一塞,“时总,您这戏可就过了。”
这人不是早知道她的爱心餐全是从老张那打包的,之前看了多久的戏呢?
还装呢!
时屿将火柴凑到眼前:“嗯,戏是挺过的。”他意有所指,目光似不经意间从她脸上滑过。
不知道在说他,还是从前的她。
徐安澜:“……”
蹬鼻子上脸来劲了哈,真是不能给他好脸色。
家里的干柴被大嫂细心收在一处,徐安澜抱了几块一趟趟搬运,时屿则半蹲着生火。奈何这时总批文件,做决策是一把手,生火煮饭绝对是十八流。
“你之前不是去国外登过山?”徐安澜蹲在一边看他,“就没学点基本的生存技能?”
时屿低垂着头,火柴划了一根又一根,愣是没能让干柴生起点火来。
他也不看她,手上动作不停,跟这干柴杠上了,“你在大雪地里划火柴用干柴生火?”
徐安澜:“……”
这话总觉得像是问傻子,她又不是。
她继续蹲着,枕着胳膊看时屿。他这样挺狼狈的,但接地气啊。
徐安澜忍不住笑了,她歪着头看看他,再看看他,又看他。
时屿抬头,四目相对。
她就埋首,憋笑。
时屿:“……”
看戏呢?
他收回目光,可笑意藏也藏不住。
徐安澜这人其实挺皮的,难怪老张提起她是这样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等时屿低头继续研究,徐安澜又悄悄探出头望着他。
挺好笑的,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跟他这样。
“好了没?”徐安澜问。
时屿掀了掀眼皮:“要不你来?”
她拎起一根干柴,敲了敲他手边的火柴盒,“时总,您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让我动手吗?”
时屿干脆将火柴盒扔过去,精准丢到她膝上,他用行动证明他挺好意思的。
徐安澜翻白眼。
恰好大嫂端着个木盆进门:“哎哟,你们怎么在厨房里头?”
她赶紧把木盆放一边:“我来我来,你们去外头歇着。”
徐安澜跟时屿还能损一损,对上大嫂,她不好意思了,“我们还把您这给弄乱了。”
“没事没事,本来就不该你们动手。”大嫂接过火柴,手脚麻利的把柴丢灶头底下,三两下就起了火,“你们大城市里的姑娘小伙都不会这个。”
那一连串动作看得徐安澜更不好意思了。
“姑娘,你爱吃鱼吗?我刚去摸了两条鱼,新鲜的。”大嫂又转回去拿她的木盆,盆里是两条鱼。
徐安澜脸色一僵,看看大嫂怀里的木盆,“谢谢大嫂。”
大嫂眉开眼笑:“不用不用,你们去歇着,我来啊。”
两个人被赶了出去,徐安澜去房间洗了手,又回到厨房给大嫂打下手。
到吃饭,方汲、汪助理和妮妮爸爸都回来了。
丰盛的一桌菜,大嫂一如既往照顾在她眼里过分瘦的徐安澜,恨不得给她夹满菜,“来,吃鱼,一条红烧,一条煮了鱼汤,你都吃的吧?”
徐安澜扒了两口饭:“吃的。”
“那你快趁热吃。”
大嫂眼巴巴看着她,徐安澜没辙,她只好夹了一筷子。慢吞吞剔去鱼刺,她重新夹起来,顿了顿,只纠结那么几秒,筷子一下转到时屿碗里。
时屿:“……”
“大嫂,他最爱吃鱼。”她又替他舀了碗鱼汤,眼睛都不眨一下,“让他先吃。”
碗里多了块鱼肉,还是剔了刺的,时屿明显一怔。他朝徐安澜看去,只见小姑娘唇角微扬,神色却不大对。
汪助理更是惊得没话说,他们时总什么时候喜欢吃鱼了?他不是挺挑的么,一向不怎么喜欢吃带腥味的东西。
徐小姐这是……
汪助理没想明白,一边剔着鱼骨头一边暗搓搓偷瞄两个人。然后,他就看到时屿夹起碗里的鱼肉送到嘴边,再扒了口饭,慢条斯理,教养极好。
吃完,他们时总顺便还夸赞了一句大嫂的手艺。
汪助理:“……”
大嫂笑得更开心,她又看向徐安澜。
在她关爱的目光下,徐安澜夹起小小一片,这回送到自己碗里。
一顿饭,宾主相宜。
饭后,徐安澜帮大嫂收拾,时屿却没走。
“不爱吃鱼?”他看着她问。
徐安澜将碗叠在一块,很顺手的往后一递。时屿只愣了一下,接过。
“我吃鱼过敏。”
时屿意外:“过敏?”他蹙眉,将碗放到一边,他拉过她上下看,“你怎么不说?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吃了一口?”
徐安澜被他拉着,不得不面对着他,等他检查完,她推开他的手,“这么关心我?”
时屿没好气:“老张家的狗倒在我跟前,是我送它去的医院。”
徐安澜:“……”
她气得没脾气,又将碗塞过去,“吃了一小点。”她抱起另外几个,示意他去厨房,“趁大嫂不注意吐在我带的纸巾里。”
“大嫂特意捉的鱼,免得她不自在。”她解释。
村里的人朴实,很容易满足,简单又纯粹。
时屿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一软。
第27章 璀璨星空,他和她。……
陆蓁蓁回到家,陆珺正跟老公打电话,看到她先挂了电话。
“怎么回来了?”陆珺着急,“没留下来吃晚饭?”
陆蓁蓁自认表现不错,包一扔,她坐到沙发上,“家里有客人。”
陆珺怕女儿一紧张,拉不下脸去说,问:“设计大赛的事情说了吗?”
这个比赛对她很重要,虽然有沈茴的护航,这事算是十拿九稳,但如果能有徐家就更保险了。
陆蓁蓁低头玩手机:“妈,您就放一万个心好吗?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不跟您说了啊,我要跟何言绅打电话去。”她边说边起来,朝陆珺晃了晃手机,她做了个勿扰的动作。
陆珺没辙,也拿上手机,继续跟老公打电话。
陆蓁蓁回房一连打了两个电话,何言绅都没接。这两天他一直这样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她气得摔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