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悲。
不过说完这句,封燃就消失在了那里。整个镇子一百多人全死了,这在凡间并不是一件小事,他需要去善后。
很久之后,江煜才犹豫着松开了手。
云竹颤抖着拔出了长剑,整个过程中,她一直都在道歉。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打湿了密密的睫毛。
雪白的肤色在黎明的日光下,甚至出现了一种透明的质感。几缕额发贴在她侧脸上,乌浸浸的,像是宣纸上流淌的浓墨。
黑白强烈的对比忽然间,碰撞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让少年整个灵魂都开始颤抖起来。
【真奇怪……】
江煜想,
明明受伤的是他,
明明,身为禁渊魔物的自己并没有心脏,也不会死,【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阿竹会露出这样难过,害怕,又痛苦的表情?】后来,江煜把云竹抱回了深山里那个小小的竹屋里面。
少女蜷缩在木床的角落处,抱着厚厚的被子不断颤抖着,像一只吓坏了幼兽。
“阿竹……没关系。”
江煜再次抱住她,
“你知道的,我不会死。”
他不知道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陪在她身边。
只有他。
只有他可以。
“我会陪着你的。”
不过实际上,这句话真正代表的是,云竹以后就再也不能离开他了。即便受伤,即便疼痛,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少女再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喜悦。
“可是……可是江煜,”
她瑟缩在少年的怀里,声音不断颤抖着,
“……我想回家。”
她哽咽着不断重复,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孩子。
“我想回家。”
滚烫的眼泪浸透了少年的衣襟,烫得他忍不住发慌。
“在哪里?我带你回去。”
可是云竹不回答,只是不断地摇头。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回不去……”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少女的眼角溢出来,她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当初,江煜没有出现在凌云峰上的话,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崩溃了。
但是,不行啊……
江煜是她带出来的,也是为了她才被落入□□宗的,她还答应了少年好多,好多事情。
所以,云竹勉强绷着最后一根理智的线,站了起来。她带着江煜到人间去,履行自己的诺言。
可是,林烬生不会放过她,而梵雷咒也让她的身体开始迅速地虚弱下去。
还有江煜……
江煜也会死。
或许,那时候,她就不该把他带出来。
后悔和悲伤,恐惧和痛苦,所有负面的情绪一起涌来,将云竹生生吞没。
直到
江煜低下头,温柔地吻住少女柔软而颤抖的唇瓣。
没有人教过他,少年也不曾见过这般的动作。他只是,只是本能地想要用更亲密的姿态,告诉云竹自己的存在和更加温柔的安慰。
没有,没有词语能够形容云竹这一刻心中的感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担忧,恐惧,愧疚,惊惶都在这个吻中消失了。
只有江煜。
只有少年温柔而冰冷的吻。
不是宠物那般单纯的亲昵,也不是朋友那般简单的安慰,——是出自于恋人的爱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一瞬间很清晰地就辨别出来了。云竹僵硬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推开他。
少女闭上眼,然后给予了生涩而温柔的回应。
“阿竹……”
。
“阿竹……”
江煜感到了一种陌生的兴奋,他舔吻着少女的唇,尖锐的齿峰磨过舌尖的时候,带来了一点微妙而刺激的痛感。这样带着情/欲的呼唤对云竹来说,同样也陌生。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战栗着,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被清空。黑暗中的呼吸声开始急促起来,此刻发生的一切对云竹来说,就像是一场迷离而绮艳的梦境。
所有的痛苦,悲伤,恐惧都在这一刻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紫/阳宗的紫/阳也要被和谐了……
于是只能去前面一章一章地改,啧。
第45章 四十五只偏执小徒弟
事情开始朝着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一发而不可收拾。缠绵悱恻的吻从唇瓣落到耳侧,颈肩,少女雪白的肤色上染上了点点暧昧的红梅。少年无比热情地舔吻过每一寸轻颤的肌肤,所过之处,就像是红梅落雪,绮丽又艳糜。
这和之前单纯表达喜爱和亲昵的舔舐不一样,这样的亲吻和抚摸表达出了浓浓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云竹闭上眼,鸦羽般的睫毛不断轻颤着,尾梢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泪意。
可是
她爱江煜吗?
云竹不知道,她只是害怕,她太害怕了。
即便已经下定决心,即便定好了日后所有要走的路,即便已经知道了预知既定的未来……
至少这一刻,在被少年吻住的那一瞬间,她尝到了安心和被保护的滋味。
【就这样吧……】
【就这样……】
云竹痛苦又自暴自弃地想着,她仅仅只是……只是想要暂时逃避一下。
只需要……短暂的片刻就好。
毕竟,在这个世界,
——她就只剩下一个江煜了啊。
云竹无意识地攥紧了少年的衣角,她竭力地咬着唇,将咽喉中的呜咽和喘息都压抑了下去,但是在对方敏锐的五感中听来,就像是幼兽一般可怜又害怕的哭泣。
“阿竹……”
江煜低低地喘息着,红粉的瞳孔在暗淡的烛光中收紧,折射出艳丽的粼光。他上半身的衣服散了,露出大片光裸而紧实的胸膛。明显的腹肌纹理漂亮而性感,向下一路延伸,最后隐没在松散的腰带中。
“为什么哭?”
少年亲吻着她,迷恋又小心翼翼的。
云竹小心地攥着他的衣角,红着眼眶问,
“江煜……江煜你会……你会抛下我吗?”
他们的角色像是在这一瞬间被调换了过来,
“如果,如果我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做了让你绝对不可原谅的事情,你会……你还会爱我吗?”
——这样的问题是很可笑的。
明明云竹根本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爱着对方的,明明她知道,江煜作为从禁渊中诞生的魔物,是根本不懂爱的。
但是,她在这一刻却奢求,对方毫无理由的陪伴和爱意。
一个人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太痛苦了,某些时候,甚至胜过于死亡的恐惧。若是按照这个为标准划分,云竹和江煜都是同一类人,只是不同的是
前者难以适应,而后者习以为常。
云竹想要通过江煜重新回到过去,那个光明而温暖的地方。但是后者却只想要留住她,甚至紧紧将她一同禁锢在黑暗里面。
“那……阿竹想要我爱你吗?”
江煜停下了动作,他安静地看着哭泣的少女,猫瞳中那一片瑰丽的艳红在黑暗中愈发地美丽,甚至于无形之中染上了蛊惑的味道。
就像是当初,云竹站在禁渊之崖的那一瞬间,面前无尽的黑暗对她张开了怀抱。
然而,寂静的房间中最后,始终没有响起她的回答,只有很久之后,少年轻声的低语,“你不会离开我的。”
“——永远不会。”
他没有说陪伴或是抛弃,而是笃定了一个结局。
江煜抓住云竹的手,十指相扣,像是饥肠辘辘的狩猎者抓住了残喘的猎物,分毫也不肯松手。
不过正如少女所想的那样,禁渊中诞生的魔物自然不懂人类的情爱。但是,如果她想要的话……
“阿竹,”
“——我会爱你的。”
这个陌生的字眼从江煜口中吐出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怎样的承诺。
那个时候,少女怔怔地看着他,暖色的烛光跌进她的眼底,映染出一片朦胧而虚幻的水雾。
“……傻子。”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的时候,云竹却轻轻地笑了起来,就像价值连城的珍宝跌碎的前一秒,极致的美丽,又极致的悲戚。
两人安静地对视,桌上的蜡烛燃尽了,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外面清冷的月光从窗口映照进来。
“……”
很久之后,云竹终于伸出手攀上他的肩,在少年微凉的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黑暗中,他们长长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一银一墨,亲昵而旖旎,煽情得可怕。
……
一周后,云竹和江煜就离开了凡界。
或者准确的说,是她执意要离开,而对于江煜来说,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不过在离开之前,就像她曾经在禁渊说过的那样,云竹带着少年去看了她之前承诺过的所有美好的东西,当然,除了凌云峰。
接着,江煜就迅速地成长起来了,他开始学习并理解了人类的感情。
牵手,拥抱,温柔的亲吻。
有的时候,云竹甚至会产生一种,他们好像……本来就是一对平凡而相爱的恋人。
直到
人偶印的第二次发作,而封燃口中的天罚也落了下来。
她做过的所有事情最后……全部都落到了江煜的身上。
——那是江煜第一次受到那么严重的伤。
天崩地裂,雷霆万顷。
方圆千里,眨眼间便成了一片焦土。无数的裂痕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地面上,在可怕的巨响中犹如蛛网般蔓延开去。
江煜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竟然有那么多,多到……甚至快要把他淹没。
“别哭……”
然而在这时候,他唯一想做的就只有……在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中望向那个绝望悲泣的少女,“阿竹别哭……”
江煜的声音嘶哑不清,带着濒死的虚弱。
那个时候,幸亏云竹哭到无法呼吸,若不是眼泪遮掩了视线,她怕是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禁渊是被天道所遗弃的地方。因此,从那里诞生的魔物,是不允许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个魔族一旦被发现,天道就会降下雷罚,无数雷霆落下,一直劈到他死,或者灰飞烟灭。】封燃的话在这一刻,几乎成了现实。
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在最后一道天罚落下的时候,云竹给江煜打下了神识烙印,她死死地将奄奄一息的大猫抱在怀里,暂时遮掩了他身上禁渊的气息。
说来可笑,这还是从林烬生身上得到的灵感。
但是这样的做法,只能维持极其短暂的一段时间,如果想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阿竹?”
江煜醒过来的时候,便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当初他拼死爬上来的地方。
“……”
少女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腰悬长剑。精致的腰封上,绣着朵朵祥云。
这身装扮江煜很熟悉,当初云竹落下来的时候,就穿着这一身衣服。以及,那个叫林烬生的男人,也有同样相似的衣装。
“江煜,我后悔了。”
少女背对着他,很突兀地开口。
“……什么?”
江煜望着她,精致俊美的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其实我们从来……都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她转过身,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冷漠。
“虽然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我不想再过这样流浪又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想终日与一个不详的禁渊魔物为伍。”
说到这里时,云竹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师父说了,只要我肯认错,就能回到宗门,一切既往不咎。日后,我会继任紫/阳宗的尊者之位,甚至飞升成仙,破碎虚空。”
【师父……】
那个被她唤作师父的男人,总是云竹最眷恋的。
那个时候,就像江煜总是心心念念着云竹一样的,而后者,却永远心心念念着她的师父。
那现在呢?
她还是放不下那个叫林烬生的男人么?
江煜感到了一种近乎恐惧的不安。
“……什么意思?”
少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惶的神色,他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去抓少女的手。可作为回应的却是锋利的剑刃。
她是清醒的,且是认真的。
——江煜能看得出来。
云竹握着长剑,鲜红的血液从少年的伤口涌出来,顺着剑身一路流下,浸湿了剑柄和她的五指,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积蓄出一片浅浅的水洼。
“我想回家。”
她的语气平淡而认真,甚至握剑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
“江煜你知道的,我想回家。”
“跟你在一起,我们只能流亡,被万人唾弃。而且……”
云竹暗示性地望了一眼天,
“——你保护不了我。”
“但是只要我回去,就还是尊者的亲传弟子,我曾经为之欢喜,为之骄傲的一切都会回来,最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