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信行能够继承织田家就好了,大概女人,还是不适合成为织田家的家主的吧。
这样的念头才兴起就被土田夫人压了下去,信长做了这么多年织田家的少主,虽然近年来行为越发荒诞不羁,但她毕竟并无大错,文治武功也是一时之选。
所以就算有些老臣对少主的行为颇有微词,但却从来没有哪个兴起过想要换个少主的想法。
嫡长子,且优秀。
至于顽劣,那是因为少主还年轻嘛。等他长大元服之后,自然就好了。
所以土田夫人也只是有这样一闪而没的念头。
可惜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哪怕现在被深埋地下,也等待着时间发芽成长。
第6章 006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织田家迎来了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嫡出公主。
也就是日后被称为战国第一美女的织田市。
对于这个妹妹的名气,连织田信长上辈子也有所耳闻,而她更是知道,阿市虽然有名,但她生的三个女儿更加有名。
三个女儿中,大姐茶茶嫁给了丰臣秀吉,诞下了秀吉的唯二两个儿子,风头甚至力压秀吉的正妻北政所宁宁。二姐初嫁给了大名京极高次,三妹江则是最有传奇色彩的女子,三嫁嫁给了德川家的继承人德川秀忠,最后成为大奥第一任将军夫人,儿子则成为德川家第三代将军了。
当然这些织田信长并不知之甚详,她仅仅记得茶茶嫁给了丰臣秀吉,江嫁给了德川家的将军而已。
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因为,这些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她在,她妹子的女儿,就不会像是礼物一般,顶着织田信长侄女的名头,却任人欺凌了。
当然不管以后阿市会如何,她现在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信长看着笑而无齿的妹妹,完全想象不出之后她倾国倾城的样子。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个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弟弟信行总跟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现在好容易有了个身娇体软的小妹妹,还这么可爱,她当然会多喜爱一两分。
而大约因为是公主的关系,土田夫人并未对阿市灌输什么奇怪的想法,所以阿市从小就和长兄亲近。
信长表示,这很好,她很满意。她以后会给妹妹找个好婆家,然后在乱世中也尽力护她一世安康。
就在阿市公主成长到自己能在庭院里玩的时候,她的长兄,织田家的少主做出了一件很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说这件事之前,这里先要介绍下织田家现在的状况。
这个时候的织田家还未完全取得整个尾张的实际统治权,因此织田家在家主织田信秀的带领下,表面上是忠于清州织田家的,不提信秀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野望,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是滴水不漏。
所以整个织田家在对待清州织田家的态度上,也显得各位慎重。
当然,这并不包括织田家的少主。
十来岁的小少年,头发高高的竖起,面容清秀雅致,甚至有些女气,只是坐在石头上还翘着二郎腿,又叼着根野草的画面,怎么看都显得吊儿郎当,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和姬君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只觉得这个少年标新立异,极不符合当时的礼仪规范的。
不过围着她的那群同样半大的少年,早就习惯了自家少主的作风,根本就是见怪不怪,仍旧是十分恭敬的半跪在她的周围,簇拥的姿态下是十足的忠诚。
当然,忠心并不代表会变成无脑傻瓜,无条件听从命令。
比如现在最靠近中间织田信长的秀千代,就已经就着半跪的姿势,抬起的脸上满是忧色,“少主,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秀千代当然并不是质疑少主的权威,在平时他也是对自家少主言听计从的,只是这次少主的命令,太过于匪夷所思了,竟然要带着他们去清州放火。
那可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清州织田家,现在他们尾张织田家臣服的人家。
所以不但秀千代迟疑了,其他人也跟着迟疑了。
坐在中间的织田信长丝毫不见其他人的诚惶诚恐,反是优哉游哉的吐掉叼在嘴里的野草。
嗯,不好吃。
“你们不想去的话,我就一个人去。”织田信长慢悠悠的说着话,慢吞吞的爬起来,就像真的要一个人跑去清州放火似的。
周围跪着的半大少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少主,少主!”边各种叫着,边跪在织田信长似乎将要前进的方向,就差没抱住大腿了。
当然,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抱过,不过被少主狠狠招呼过几次后,自然这种习惯就改了。
毕竟,他们家少主会踢的地方实在让他们在再次兴起这种念头的时候立刻反射性的隐隐作痛。
少主他,可不懂得什么脚下留情啊。
织田信长低头看了看地下这群跟班,有些高兴又有些发愁。
高兴的是这群家臣之子被她调教得很好,就算她要做这种胆大妄为之事,也没有一个人跑去告密的。
发愁的是这群家伙忠心是有了,脑袋灵活度实在欠缺,连劝人都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会跪来跪去,说上几句这不能,那不行的话。
不过算了,也不能什么都占全了,至少占着一样也不错了。
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两句后,织田信长垂眼看了看秀千代他们,“去不去?”她话说得并不严厉,那群半大少年却听得心底一颤,真要说起来,他们家少主可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而且,是极有主见且固执的。
领头的秀千代狠狠的一咬牙,这种事情,哪能让少主自己去,“听从少主的吩咐。”就算有什么事,也有他们在前面顶着,绝对会让少主平安无事的。
秀千代开口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口了。
织田信长刚沉下的脸色立刻放晴,她小小年纪已经无师自通了翻脸如翻书的高明技巧,各种场合信手拈来完全不带任何转变过程的。
织田信长面露微笑相当满意的拍了拍秀千代的肩膀,“我就喜欢秀千代你干脆的样子。”
“嗨!”秀千代大声的答应着,心底涌上被少主夸奖的自豪。
不过这种自豪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另一种担忧所笼罩了。
他……回去之后一定会被父亲大人打死的吧,带着少主(大雾)去做这种事,他一定会被父亲大人打断腿的。
他的父亲,可是负责教养少主的平手政秀啊。
织田信长跑到清州放火的事,是从清州传回到织田信秀耳朵里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儿子有这么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带着人去清州放火?
但看着清州来使疾言厉色又言之确凿的样子,织田信秀是不相信也得相信了,这真是他的宝贝儿子(女儿)干的好事。
为了平息使者的怒火,织田信秀又是请罪又是许诺好处,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哄走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人没被当场捉住,他还是有些能说道的地方的。
只不过,等清州的的使者一出门,织田信秀转过头来就是满脸怒容,“那个逆子在哪里?”看看这些年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另一边,那群半大少年,是哭丧着脸进清州,又兴高采烈的从清州出来的。
虽然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这样的事是不对的,但这个年纪的少年,被自家少主带领着,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想来让人值得让人吹嘘的。
况且还干得如此之成功。
所以干完这一票之后,连最是沉稳的秀千代都止不住的神采飞扬,更别说其他人了。
只有领头的织田信长,仍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
从头到尾,她那种表情似乎从未变过,只有在事情做完离开的时候,她才略微收敛了神态,在瞬间变得慎重起来。
干坏事无所谓,但被当场捉住就丢脸丢大了。
只要没被捉住,那能操作的范围就大了,当然,她也没想过要完全隐瞒这件事,只要不被清州织田家捉住就行了。
至于之后嘛……
第7章 007
织田信长早就知道去清州放火这件事,会传到父亲耳朵里,所以被父亲的人叫走的时候,她没有半分慌乱的样子。
溜溜达达走进织田家议事的大厅,织田信长在满面怒容的织田信秀面前跪坐下来,低头行礼,“父亲。”
织田信秀看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是怒从心起,狠狠的一拍地面,“逆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对于父亲的怒火,织田信长早就达到了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境界,现在也不例外。
现在才十来岁的少年,撑着张无辜的脸望了过来,“不知父亲大人在为何事生气?”
织田信长演得再好,作为她的老父亲,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更何况她原本就没有太过于掩饰。
所以织田信秀反手就把清州织田家的问罪信扔了过来,“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到清州放火。”
想也知道书信里的内容没什么好话,所以织田信长根本就没费力去捞地上的信纸,而是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是说清州的事啊。”
织田信秀更是火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女儿),织田信秀简直觉得心累。
他这个儿子(女儿)优秀也是真优秀,无论习文习武,教导她的老师就没有不夸奖的,这也让织田信秀无比的骄傲。
但同样的,在优秀之外,信长的性格也是让他头疼至极。
之前小时候还好,越长大越是神奇。
胆大包天不说,还偏偏与众不同,这也就算了,他就当孩子还小有些奇思妙想了。
但她还固执又有自信得很,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非要坚持到底。
奇装异服、交好下层、喜好奇特又胆子奇大。
织田信秀觉得自己每次一听到少主又怎么怎样了,就要少活好几岁。
“知道啊。”织田信长好整以暇的样子,完全没有做坏事被抓包后的尴尬,就好像做了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一般,“不就是去清州放了把火嘛。”她可是瞧准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放的,虽然有自己的打算,但她也不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
“不就是去清州放了把火?”织田信秀猛地站起身,指着信长手直抖,“你到底是有什么大不了的理由要去清州放火?”
织田信长仔细想了想,“因为想去,就去了。”她说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自家父亲。
织田信秀差点没给她气个仰倒,想也不想就拔出腰间的脇差,“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这个逆子……”虽然话是喊得很有气势,架势也有模有样,只是怎么都看着有些慢动作。
“主公不可。”织田信秀的刀还没举到半空中,平手政秀救场的声音已经传来。
很快,这位年纪不轻的家臣就以一种绝对干净利落的动作冲了过来,跪在地上抱住织田信秀的腰,“主公千万不要动气,少主只是年幼,只是年幼啊。”那动作也是顺溜的熟,看起来就是演练过无数次的。
“年幼,他都快元服了还年幼?”织田信秀仍旧怒气冲冲的样子,只是手上的脇差举着是举着,怎么都砍不下来就是了。
“少主还未正式出阵过,自然还是年幼。”平手政秀说得半点不亏心的诚恳,完全看不出前两天在和织田信长探讨天下大势时,那种已经将少主当成可独当一面的成人看待的样子。
织田信秀的动作又顿了顿,是了,信长还没正式出阵过,确实是年纪还有些小呢。
平手政秀哪里看不出自家主公的动摇,又是一阵好话如同迷魂汤一样灌下去。于是原本就非常宠爱信长的织田信秀心也软了,手也软了。
织田信长再配合着自家老师来了个恳切的道歉,这件事也就像之前的很多件一样,不了了之了。
只是跟随着自家少主从主公那里出来,平手政秀也是不解,“少主,你为何要带秀千代他们去清州放火。”在织田信长身边这么些年,平手政秀也是看出来了,他家少主虽然经常看起来行事荒诞不经,却每每有出人意料的结果。这些外人看起来无法理解的行为,其实是经过少主深思熟虑的。虽然他对于少主的作为还有很多不明白之处,但并不妨碍他觉得少主其实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是个大傻瓜。
嗯,就是这么无脑吹少主。
织田信长转过头来,嘴角上扬出一缕微笑,“觉得有趣就去了。”她不是向来被人觉得行事荒诞吗,那就再多做做,这样大家也都会习惯的,免得以后她再做点什么,就搞得人大惊小怪的。
平手政秀其实也没期待能从自家少主嘴里听到什么确实的回答,不过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主公火气这么大了。
因为这种理由去清州放火,大概纵观全天下,也就只有他家少主了。
不过,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那为什么他还是从心底不可抑制的涌上骄傲之情呢?
在织田信长行事越发荒诞不经的传闻中,织田家的继承人,时年十二岁的信长终于到了元服的日子。
这个日子,是织田家上上下下,都无比重视的日子,代表着织田家的继承人正式成年,可以挑起重任了。
在这样一个乱世,没有什么能比少主的元服礼,更能安定人心了。
哪怕这个少主这些年行为举止越发怪异,不符合武士阶层大部分人的认知,也引起了织田家很是一部分家臣的不满。
但少主虽有出格,他的优秀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还是有部分家臣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再加上主公织田信秀对于少主无条件的支持,所以信长的地位,还是相当稳固的。
“明天就是少主元服的日子了,”平手政秀看着自家已经元服,并从秀千代改名泛秀的儿子,怎么都觉得有些不放心,“少主那边可还一切正常?”
平手泛秀恭敬的跪坐在下方,“请父亲大人放心,少主一切如常。”
平手政秀听儿子这么说,反而越发不放心了,“少主,就没提点什么要求?”太如常,反而不正常啊。
平手泛秀摇了摇头,“没有。”
“知道了,”平手泛秀点点头,“明日是重要的日子,务必好好跟好少主,不要让少主出事,明白吗?”虽然,他也不觉得自家儿子能看住少主,但有总比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