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吐槽着,追寻着咒力的残秽,跳过浅浅的河,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伏黑惠。
也就是说,虎杖和野蔷薇应该也在附近。
绘里花抬腿走去,边走边翻找伊地知的电话,打算先告知一下伏黑惠的情况。
少女的指尖悬在了数字三上,她的神色一凛,脚下的地面因汇聚的咒力渗出蛛网般的裂隙,在肉体落地的闷声响起的同时,绘里花挡在了伏黑惠的面前。
断落的手臂在脚下滚落了两圈,真人丝毫不受影响地歪了歪脑袋,他的伤口很快地恢复,饶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夏油说的没错,你学会新的术式了啊,绘里花。”
就差一秒。
虽然只是吓唬一下绘里花而已,不过这个惊恐又愤怒的表情还真是美妙啊。
真人像个拿到满意的玩具的孩子一样笑了起来,他弯着唇角,弧度无限地扩大,身子微微向前倾。
而就在下一秒,他嗅到了令他恐惧的味道。
真人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喂喂,不会吧,夏油可没说绘里花和两面宿傩有关系。
巧合?
啊,说的也是,毕竟绘里花似乎和虎杖悠仁走的挺近的,偶尔沾上两面宿傩的味道也不奇怪。
那么就好办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夏油杰说,再这样下去,他们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所以,绘里花必须死掉才行。
也不知道绘里花上次是怎么让夏油伤得那么重的,但夏油说那样强大的力量估计只能使用一次,更何况——对他这样特殊的存在来说,一点用也没有。
“别这么轻易上火嘛,我只是来找你叙旧而已的哦。”真人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浮现诡谲的笑,“毕竟我可是绘里花最好的朋友啦。”
“少自说自话了。”
“欸,真无情,明明上次的礼物绘里花也很喜欢吧。”他摊开手,噘着嘴抱怨道,“夏油说已经送给绘里花了,那可是我准备了好久的杰作。”
“你来就是特意和我说这些的?”
“不是哦~”
声音从身后传来,长发的诅咒将脸凑到了她的耳侧。她微微侧过脸,瞳孔下意识地放大,在真人的手触碰到她的肩膀之前,绘里花的身体比思维更先一步行动了。
五米。
是她在一瞬间与真人拉开的距离。
然而对于这个诅咒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都说了我是来和绘里花叙旧的。”
绘里花扬脸,真人正稳稳当当地站在她的面前,收着下颌看她。
他没有攻击的动作,只是抬手捏了捏脖颈,似乎不急着动手。
绘里花突然想起一句话——
反派死于话多。
于是她也不急着动手,慢悠悠地直起身,认真的目光凝视着他,“首先说明,我不想和你叙旧,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绘里花一直都很好奇,这个世界的[迹部绘里花]与真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明明她在日记本上写道要将他的存在报告给上层,结果前不久真人才以“缝合脸的特级咒灵”被登记在案。
面对绘里花撇清关系的言论,真人无辜地眨了眨眼,他捏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她:“可是哭着说只有我了的明明就是绘里花吧。”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就在我帮绘里花除掉那些伤害绘里花朋友的诅咒之后。”
真人兴致勃勃地说道,他的眼里满是虚情假意的眷恋,声音在夏日燥热的空气里缱绻弥散。
“全都死光了哦——绘里花在咖啡店交的朋友,连眼球都爆出来了,绘里花那个时候还尖叫着哭了好久。”
记忆的片段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就像上次那样,绘里花感受到了不属于她的感情。
【“哈哈哈,上了高中以后,绘里花就不会来这里打工了吧。”】
【“不要露出难过的表情嘛,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要是想我们的话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们,店长也同意了你随时回来打工的事哦。”】
【“总觉得如果绘里花在的话,这里就像家一样。”】
……
一张张陌生的笑脸被残忍的碾碎,那道金色的影子站在被血色笼罩的咖啡店前,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过了许久才摇摇晃晃地向前踏了一步。
苍白的骨头突出肌表,滚落在地上的眼球还带着鲜红色的结缔组织。
她听见了[迹部绘里花]的惨叫。
那道金色的影子跪倒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爬,将地上的血泊拉开长长的一道。
长发的诅咒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真人垂着眼睛,蹲在她的身边拥抱住了她。
【“真可怜啊,绘里花。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哦~”】
剧烈的悲伤使得她的呼吸变得凌乱,即使绘里花努力地压制这并不属于她的感情,但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是你吧。”
绘里花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面前诅咒扩大的唇角上。
如果说她和那个[迹部绘里花]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她熟知真人的秉性——
他绝不会好心到来安慰一个朋友被咒灵屠戮光的人类。
把[迹部绘里花]所有爱的人杀光,然后再在她最悲伤的时候接近她。
因此那个[迹部绘里花]才会将他当做朋友。
真是天真又可悲。
“但是为什么?”
她张开唇,胸腔内凌乱的心跳平复了下来,她的瞳色比刚才更深几分。
“我有什么值得让你这么做的吗?”
“只是好奇而已。”他将眼睛弯成一条缝,“人类在极度悲伤的时候,灵魂也会变得脆弱,我非常好奇,在那个时候,我是否能触碰到绘里花的灵魂呢?”
“——结果还是不行啊。”
真人拖长了语调,可惜的语气就像是绘里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绘里花的灵魂就像是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连我都分不清你是诅咒还是人类了。”
他这么说着,食指擦过唇瓣,“听夏油说,以前高专里有个和绘里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不过好像早就死掉了。”
“呐,绘里花。”
满是缝合线的脸被放大,真人俯下身,凑近了面前的少女。
他像个顽劣的孩童一样笑起来。
“我说,你该不会根本就是她的术式创造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吧?”
……
砰——
绘里花和真人几乎是同时动的手,她的术式被真人所制造的巨大咒灵挡下了。那两米高的扭曲生物遮蔽了阳光,它的额顶上长着数十只眼睛,向她冲来时张大了嘴巴。
“我以前有个很喜欢的角色,叫吉野顺平。”
她垂着手,从地上缓缓地爬起。
“所以我向神明许愿——”
——要是能打出一个大团圆的HE就好了啊。
微阖着眼的少女并没有后退的意思,她抬起手,六指交叉,食指和拇指抵着。
——可是等她到这里的时候,吉野顺平已经死了。
欺辱和悲伤使他产生了恶念,可是他到死手上也没有一条人命。
“我总觉得,既然神明实现了我的愿望。”
“那么一定有某些结局是我能够改变的。”
首先,真人的存在就是对她身边所有活着的人的威胁。
——不然她到底是为什么努力到现在的啊。
只有愤怒就够了。
她一直都很愤怒。
咒灵掀起的巨大气流吹着她的金发。细小却尖锐的碎石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缺失阳光和微笑的眼眸有点迹部景吾的影子,与那淡淡的血痕和过冷的肤色一起,组成了贵族式的冷淡。
在咒灵张大的嘴完全将她吞没以前,绘里花掀起了垂下的眼睑。
[领域展开-双生佛陀]
“我记得你的能力是改造人的灵魂吧?”
黑色的空间将一切包裹,她和真人脚下升起金色的莲花。
“你也试试看吧,被自己的能力迫害的感觉。”
所有对她的攻击都将以无限接近一的倍数反馈到对方的身上,也就是说——
她慢悠悠地将及肩的金发扎起,冲不远处的真人笑起来。
“打个赌吗,我的朋友。”
“你和我到底谁先下地狱?”
-
四肢被碾碎的感觉并不好受,领域解除的一瞬,绘里花痛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下次,下次一定要学会反转术式。
挂着泪珠的睫毛颤了颤,绘里花看着湛蓝的天空,默默地在心里数着伏黑惠要过多久才会醒来。
这样她就可以被捡回家入小姐那里去了。
说起来,那片云是不是有点像棉花糖……
绘里花眨眨眼睛,轻飘飘的黄色羽毛落在了她的脸上。
圆滚滚的小鸟扑闪着翅膀,在她的头上打转。
这不是云豆嘛。
……
等等,这是云豆!
绘里花愣了一下,她挪动不了四肢,只能稍稍向后仰起脖子。
染着血的青草,黑色的皮鞋,再往上看,就是云雀恭弥那张水墨画般精致的脸。
她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两秒钟,然后得出了自己“云雀一定没有记忆”的祈祷失效的结论。
男人的黑眸中看不出什么感情,绘里花回忆了一下攻略副本时的内容。
“你不会在生气吧?”
“我现在打不了架。”
“你这样是胜之不武。”
……
她憋了半天,也只干巴巴地憋出这几句话。
可云雀恭弥一句话也没说,他面无表情地蹲了下来,绘里花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被揍毁容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身体一轻。
云雀恭弥的身上有淡淡的茶香,绘里花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对方流畅的下颌弧度。
云雀恭弥就算是下颌角也很好看。
云豆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它好奇地打量着绘里花,左右歪了歪脑袋,最后就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欣喜地拍打着翅膀。
“绘里花~绘里花~”
“回家~回家~”
绘里花觉得自己的疼痛感突然加倍了。
明明忍耐了好久。
却当着云雀恭弥的面很没骨气地哭出了声来。
丢人。
第54章 (捉虫)
【“看什么看, 再看我也不会变心的。”
“还有,不是麻雀, 是云雀!给我好好记住人家名字啊!”
黄色的小鸟落在窗棂上,小巧的录音器里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
像是真的生了怒意,迹部绘里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向雀跃上扬的尾音都压得低低的。
云雀恭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身上黑色的浴衣扎得松松垮垮,抬手之际,宽大的袖子便向下滑落, 露出男人纤细却又不失力量感的手腕。
他的凤眸垂下,锐利的眼瞳中却并无困意。云雀恭弥不过稍稍用力,那小巧的录音器便湮没成了粉末。
迹部绘里花, 十六岁,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生, 一级咒术师。
本以为是闲不住的咒术界针对彭格列的什么计划, 结果只是小女孩心思而已。
无聊。
-
云雀恭弥对于谈恋爱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不管是国中的时候还是现在。
但送上门的架不打白不打。
迹部绘里花称此为“爱的交流”。
金色的少女站在庭院的墙头, 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那双被风一吹就起波澜的蓝眸映着他的身影, 溢着炽热且真诚的爱意。
她好像总是能毫不避讳地将喜欢两个字说出口。
对于云雀恭弥来说, 迹部绘里花烦人的程度简直比六道骸还要更胜一筹。久而久之, 他对于她的挑衅也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步。
“哎, 你说, 我要是把星星摘下来给恭弥,他会对像对云豆一样对我笑吗?”
黑沉沉的夜藏在她的眼睛里, 肆无忌惮的少女晃着根草, 她温柔地弯着眉眼, 想要从草壁哲矢那得到答案。
但是在草壁哲矢回答之前, 她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
“真羡慕啊~”
“为什么我要和一只小鸟争宠啊。”
带着灰心丧气的哭腔。
-
迹部绘里花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快乐。
云雀恭弥从她的嘴里听到过很多陌生的名字,比如狼心狗肺的五条悟,比如偶尔还是很贴心的夏油杰,又比如从认识起就很厉害的家入硝子。
咬杀完无聊的草食动物的云雀恭弥在家里的院子捡到了醉醺醺的绘里花。
她好像在檐廊下坐了很久,脑袋倚在柱子上,怀里还不忘抱着个空了的清酒瓶子。
她一见到他就兴奋地跳起来,陶瓷制的瓶子咕噜咕噜地滚落,在他的脚边停下。
“恭弥!来和我打架吧!”
云雀恭弥盯着她泛红的脸,沉默了一瞬。
“丢出去。”
虽然没有回头,但话却是对身后的草壁哲矢说的。
头上缠着绷带还不忘嘴里叼着根草的草壁哲矢迟疑了一瞬:“……迹部小姐吗?”
云雀恭弥微微侧过脸,掩在黑色碎发下的双眸锐利,他颇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哇哦,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草壁哲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