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瘦马——义楚
时间:2021-05-29 10:31:27

  自从那日在书房见面,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太子那双眼睛里,多多少少到底还是带着一丝打量的。陈珩眼帘微微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是。”陈珩站起来,双手举起弯下腰:“儿臣今日高兴,这才多饮了一些。”
  “今日既是元宵,又是洛乡君的生辰。”陛下刚喝了一些,可眉目之间却是瞧不出半点的酒气。此时看向恒亲王的眼神也是带着和蔼。
  “你与洛乡君从小就相识,今日生辰礼你送了什么?给父皇瞧瞧。”
  陈珩下意识地在自己怀中摸了一把,在心口的位置那放着一根玉簪。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却是送不出去的。
  那冰冷的触感还在。
  他动作轻柔的放下手,高大修长的身子却是直起身,面无表情的对着前方的,直言了当道:“儿臣没有准备。”
  这话他说的坦坦荡荡,半点都不含糊。
  正前方的陛下愣了一会儿,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身侧的洛乡君。洛乡君坐在女眷的位置上,此时正与众人一样,看着陈珩的方向出了神。
  她眼中含着都是泪。
  摇摇欲坠的挂在了眼帘下面,她等了一个晚上,却是见他从未往自己这儿看上一眼。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每一年的生辰礼都是他精心给自己准备的我,从未错过。
  这是第一次,他说没有。
  洛长安没忍住,眼泪往下直接掉了下来。泪珠砸在手背上,烫得她几乎一哆嗦。
  当着一屋子皇室朝臣的面,她这一下可谓是过于小家子气,丢了脸面。
  陛下再疼爱她,眉心也下意识的皱了皱:“马上宴会要结束了,伺候乡君去重新换件衣裳。”宫女急忙推着她的轮椅往外走。
  “元宵佳节,又是洛乡君的生辰。”陛下转过身:“举国同庆。”
  太子妃坐在太子的下首,听见这,眉心皱了皱。她抬起头去看姑母,却见皇后娘娘正看向门口。
  洛乡君的背影,眨眼便消失在她眼前。
  再去看,姑母的眼神却是又收了回去,低下头,喝着手中的茶,太子妃心口剧烈的跳动着,僵硬着身子一阵冰凉。
  刚刚姑母那一眼,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开始心慌意乱起来。
  ——
  东宫中,宴席刚结束。
  这儿都是女眷,又没有外人来,虽是与陛下同一时间开的席面,但结束的时候到底还是要早一些。
  玉笙拿帕子擦了擦唇,口中一股梅子酒味。因是她生辰,刚在席间不少人劝酒,她推不过只得喝了一些。
  酒席一结束,不少人去了前方猜灯谜。叽叽喳喳的格外热闹,玉笙听了一会儿,抬手捏了捏眉心。
  今日大概是喝多了一些,她脑袋有些疼。
  “奴才扶着小主去吹吹风?”三七将眼神从前方挪回来,笑着弯下腰道:“待会儿还要去明德亭看烟火,有一会儿才能走呢。”
  洛乡君今日生辰,陛下为了给她庆生,特意给她放的烟火。
  玉笙脑袋上一阵阵儿的发疼,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去吹吹风吧。”趁人不注意,玉笙扶着三七的手就往外。
  两人刚走没多久,却是撞见了个人。
  赵良娣身侧的嬷嬷站在两人面前,瞧这模样像是站了有一会儿了,特意过来等她的。见玉笙来,屈下膝盖弯了弯腰,道:“玉良媛,我们主子叫您过去。”
  抬起头,那嬷嬷的嗓音满是沙哑:“就在前方,还请玉良媛跟着奴婢来一趟。”
  玉笙搭在三七胳膊上的手,渐渐地握紧。
  赵良娣在北边风华亭里等她,这个天的晚风还透着几分冷。玉笙看着那飘飘若仙的背影,腰肢透过被风扬起的裙摆若隐若现。
  赵良娣这身段,瘦弱的有几分吓人。
  玉笙垂下眼睛,上前一步行礼:“叩见赵良娣。”前方,那裙摆一动,赵良娣转过了身。
  她面上是带着笑意的,盯着玉笙的脸却是看了许久。
  那是一种万分不屑的表情,上上下下像是打量物品一般,看得人心中极为地不舒坦。玉笙被那眼神盯了好一会儿,眉心忍不住的刚要皱起来,前方,赵良娣却是开口:
  “本宫是该叫你称呼你良媛的身份,还是……直呼你为瘦马?”
  这轻柔温和的嗓音,震的玉笙猛然抬起头来。赵良娣像是故意在等着她,十分坦然的接受了她眼中的不可置信,惊讶,以及渐渐放大的恐惧。
  藏在心底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被人迫不及防的说出来,再镇定的人,也掩藏不住那份惊慌。玉笙克制不住,面色开始泛白。
  赵良娣过了好久,才像是拿着砍刀的刽子手,一下一下的开始从玉笙最恐惧的地方开始割起。
  “父母双亡,被当作物品转卖,由着一群人挑挑拣拣,最后才去的月楼。”赵良娣走上前,那病态的面上开始浮现出笑来。
  俩只手指抬起,捏住玉笙的下巴令她抬起头。
  她那双眼睛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往玉笙的脸上看了好久:“靠着这张好皮囊,倒是从个人人玩弄的下三滥玩意儿,摇身一变成了东宫的三品良媛。”
  “你说,要是让人知道,高高在上的玉良媛,真实的身份却是连个宫女都不如……”嗤笑了好一会儿,赵良娣一字一句道:
  “这一定很有意思。”
  那只掐住她的下巴的手用力一甩,玉笙被这猛然一推,身子摆了摆差点儿推到了地上,幸好三七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了。
  “主子……”三七吓得半边身子,抖动的像筛糠,扶着玉笙的手都是哆嗦着的。
  四周静静的,只有风声,谁也不知道,远处,一人捂着嘴巴,看着两人的方向,惊讶得浑身都开始发起颤来。
  元承徽缩在假山后,听着两人的说话声,死死地掐紧手心,这才不至于溢出声儿。
  “良娣想要什么?”
  咬了咬舌尖,玉笙过了有一会儿,才抬起头:“赵良娣既然找了玉笙来,应当不是只是为了来羞辱我的。”
  “哦?”赵良娣扬了扬眉,面上的表情不屑,但却没了攻击力:“如何说?”
  见她这样,玉笙松了口气。面上惨白的脸上,渐渐恢复出一丝血色来。
  “良娣若是想着侮辱我,刚在宴席之上就会将我的身份说出来了。”刚开始的那点恐惧褪去,玉笙掐紧手心,尽量让自己不再露怯。
  她甚至还笑了笑,漂亮的一张脸上,笑容都是坦荡的:“良娣既派人去查我,又特意找玉笙出来,那就说明事情有商量的余地。”
  正前方,赵良娣的眼神逐渐有了松动。她本就是来做交易的,只是对着这个人,这张脸,克制不住,
  太子殿下多么尊贵的人,这一年来,却是将个身份低贱的瘦马宠在了手心之中。何其的可笑?又如何不让她发怒?
  那眼神恰好被玉笙捕捉到了。那抹恐惧渐渐地褪去,玉笙挺直了腰杆,下巴上那被掐住的指印还在,她却笑得越发的灿烂:“良娣您握着我这么大一个把柄,却没戳穿我。”
  玉笙弯下眉眼:“要么,这事就只有玉笙一人办得了。”
  “要么……”她顿了一会,唇角勾起来,笑了,从这一刻开始,反手是她握住了主动权:
  “赵良娣您有事求我!”
 
 
第186章 烟火 别怕,跟我走!
  从风华亭出来,玉笙前一刻还在笑着,后一刻面上已经带上了冷意。
  素嬷嬷带着人在门口候着,瞧见玉笙过来了,立马小跑着拥了上来:“主子,您这是哪去了?”玉笙停下脚步,看着人走上前。
  身侧,三七低着头,但无人看见的是那搭在玉笙胳膊上的手却是在细微在打着颤。
  玉笙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不要慌。”三七从始至终脑袋都是低垂着的,抬起头的时候,连唇色都是一片煞白。
  她知道三七在慌什么,整个东宫,不,或者说在这整个皇城里,只有她们是不同的。
  她与三七,都是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人。
  无论她们现在怎么样,她们的出身,那股自卑感也无法改变。
  “主子出去了也不跟奴婢说一声。”素嬷嬷将手中的斗篷给玉笙披上去,语重心长道:“虽是开了春,但到底还是透着寒,主子万万要当心才是。”
  玉笙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怎么了?”素嬷嬷头一个发现她不对劲,左右看了眼,小声儿道:“主子,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风华亭中,玉笙在说完那就话后,赵良娣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她低下头,面上的笑意瞬间就不见了。
  晚风吹过来,佛到她的脸上,透过那朦胧的月光,似乎是能看见那张脸上的憔悴。
  赵良娣刚开口,就吐了一口血。
  雪白的帕子上一片通红的,她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面无表情的将嘴角给擦拭了干净。
  过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睛,对着玉笙落下一句:“我快死了。”
  “没事。”玉笙从回忆中抽出来,摇了摇头。赵良娣这话说的过于的平静,像是看淡了生死。
  故而,她说下一句话的时候,玉笙也并没有那么想象中的惊讶。赵良娣想要太子妃下位,她自己做不到,就那她瘦马的身份来威胁她。
  她想借刀杀人,让自己给她报仇。
  玉笙扶着素嬷嬷的手往外走,远远儿纯良娣瞧见她就立马笑了:“妹妹这是去哪了?奴才们刚找你呢。”
  今日是玉笙的生辰,殿下又特意吩咐要照顾她。再加上平日里纯良娣向来与她交好,自然是处处关照着。
  “没什么,刚头脑有些昏沉,去吹了吹风。”玉笙对着纯良媛笑了笑。
  后者倒像是半点没察觉出来,亲热的上前挽着玉笙的手:“烟火都要开始了,我还怕妹妹你瞧不见呢。”
  纯良娣握住她的手,十分热情:“走吧,一起去瞧瞧。”
  玉笙转头往三七那儿撇了一眼,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转身对着纯良娣挤出一丝笑来:“那便劳烦姐姐带我一起。”
  烟火在明德亭燃放,众人赶到的时候幸好还未开始。
  纯良娣走在玉笙的身侧,凑在她耳边小声儿道:“待会殿下他们就站在这个位置。”纯良娣朝着前方指了指,对着玉笙又笑了笑。
  “待会烟火燃起来的时候,整个皇城都是犹如白昼,别看这个位置偏僻,这儿离着烟火是最近的。”
  纯良娣牵着她的手握了握:“待会儿妹妹你往那儿看,殿下一定会注意到你的。” 她心思极为的细腻,早就看出了玉笙的心不在焉。
  还当她是因为殿下今日没去陪她,这才不高兴。
  玉笙转头,瞧见纯良娣的眼色。这才想起来她今日一阵日都没看见太子。怕被人察觉,她勉强对着纯良娣笑了笑。
  “多谢姐姐了。”
  这回,纯良娣还没说话。身后却是传来一道嗤笑声。元承徽站在两人身后,见人看过来,她反倒是仰起下巴,明晃晃的目光是对向玉笙的。
  “玉良缘是仗着自己生的漂亮,这才时时刻刻的想着去勾引殿下。”
  玉笙的眉心狠狠地拧了拧,元承徽这话声音不小,四周的人都听见了。就连纯良娣听了这话,也是一脸的诧异。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你是疯了不成?”
  “你什么身份,玉良媛是什么身份?你有多大的胆子,敢这么跟她说话?”
  纯良娣一声训斥,吓得四周的声音都小了些。她如今管理着大半个东宫,地位低的那些人自然是以她马首是瞻。
  她一开口,自然是无人敢插嘴。
  若是往日里,元承徽自然也要吓得晕过去。可今日她是胆子格外地大,面对着玉笙,唇角里面都是讥讽。
  “嫔妾又没有说错。”
  元承徽轻笑一声,往下弯了弯膝盖,眼皮懒洋洋地掀起来,满是嘲讽地看着玉笙。
  只知她是殿下从扬州带回来的,小门小户的女儿,但平日殿下疼爱得她如珠似宝的,那也就算了。没想到,闹了这么久,居然只是个扬州瘦马?
  说的清楚明白点,就是个任人卖的玩物。
  元承徽一想到这里,再看着面前的玉笙也就没了以往的尊敬,大她一级又如何?若是让旁人知道,她不过是个瘦马。
  今日这一切,那还是她的吗?
  当初,她怀着身孕,殿下都没给她良娣的位置。如今,玉良媛还给她了吧。
  这是老天给她的一个机会,她庆幸自己见赵良娣不对劲就跟了过去。听见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你失了孩子,心情不好,暂且饶你这一次。”纯良娣拧着眉心:“若是下次再这么口无遮拦,以下犯上,本宫就要责罚你了。”
  “是。”
  元承徽轻飘飘的行了个礼,眼睛看向玉笙,面上却是半点都不害怕:“是我以下犯上,冒犯了尊贵的玉良媛了。”
  瞧她那一脸阴阳怪气的模样,玉笙懒得理会她。
  但转身的时候,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元承徽平日里这胆子绝对没那么大,今日是怎么了,平白无故地针对起她来。
  玉笙想了许久,却是想不到理由。
  这时,头上一阵轻响,身侧的纯良娣忽然拉着她的手,兴奋道:“烟火来了。”
  漆黑的夜空中,烟火一瞬间燃起。细碎地绽放出一朵朵带着火焰的花来。无数的烟火在头顶绽放着,璀璨而绚丽。
  “好美啊。”
  四周惊叹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玉笙也抬起头往头顶看去。
  果然如纯良娣所说,烟火一旦燃起来,四周便就犹如白昼,整个夜空之中瞬间就亮了。
  “殿下在那儿呢。”
  纯良娣靠上前,伸出手指着前方道:“你瞧。”玉笙顺着纯良娣的手往前方看去,正对面前的高楼阁楼之上,一群人正站在那儿看着烟火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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