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怎么了?”三七绞了帕子来,给玉笙擦了把脸。
“殿下一日不醒,这马上就要三日之期到了。”玉笙扔了帕子,又转头去寻医书。她这几日不知看了多少本,却是毫无头绪。
脑子里,心口上,一想到殿下要死,那胀胀的感觉就逼的她喘不过气儿来。
“殿下吉人天相,定然会无事的。”三七不知如何劝,这几日,主子担心,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更是担心。
主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太子妃娘娘倒是好,她去正阳宫安心躲着,养胎。唯独就是苦了主子,怀着身孕还为殿下忙上忙下。
菩萨啊,您显显灵快点让殿下醒过来吧。
三七就差对着天跪下来了。
“主子,您别看了,这些医书我们不懂,看了也无用。”眼看着玉笙又在翻,三七急的立马上前:“是太医无用,开的那些药半点用没有。”
“这么多天殿下还不醒,定然是开的那些药无用,连个药引都没有!”
“药引?”玉笙放下手中的医书,一点一点抬起头:“我想到了。”
她掀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深吸了口气:
“我想到救殿下的法子了。”
晚上,玉笙送药过去。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王全在一旁守着,瞧见玉笙,掀开的眼帘颤了颤,又低头继续打盹儿去了。
能留在内殿的,都是自己人。这旁人他不信,可对这玉主子,半点都不敢防备。
王全靠在屏风上,抱着身子又要睡着了。
玉笙今日脸色有些白,她打开手中的食盒,拿起药碗坐下来的时候,身子还晃了晃。
“殿下,喝药了。”饶是殿下如今昏迷不醒,她还是会习惯性地说一声。低头,拿起勺子对着太子紧闭着的唇,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勺药进去。
勺子不好喂,玉笙格外的小心。刚喂下去一勺,屋子里就升起一股血腥味。
床榻上,太子的眉心飞速的拧了拧。
下一勺凑上前,躺在床榻上的人忽而伸出手。那如玉般的掌心,一把掐住了玉笙的手腕。床榻上,那紧闭着眼眸的人,眼帘缓缓地睁开。
他单手撑着手,从床榻上起身。对着玉笙那张惊讶的无法言语的脸。
“你给孤喝的是什么?”
太子单手伸出去,两指捏住玉笙手中的青花瓷碗。
“殿……殿下,殿下您醒了?”玉笙表情微僵,呆呆地坐在那儿像个木头人。她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神,几乎都不敢相信。
执着碗凑到鼻间闻了闻,再抬起头,太子殿下的脸阴沉,漆黑一片,整张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王全守在一侧,听见这边的动静赶紧上前。他还没说话,就见太子一手掐着玉良娣的手腕:“孤问你,这里面是什么?”
他眼皮一跳,立马跪了下去。
太子那张暴怒的脸就在面前,灼热的气息犹如火焰,烫的人不敢直视。玉笙却是笑了,她笑着笑着,眼角的泪却往下掉:“殿下,您醒了。”
“孤再问你一遍,这里面是什么?”手中的青花瓷往地上一砸,王全瞧了眼皮子直跳?那哪里是药?
那分明是一半的药,一半的血。
太子急的一双眼睛猩红,他双手去撸玉笙的袖口,两边胳膊都检查了之后,手指却还是颤抖着。
“哪里?”他红着眼睛,散着头发,目眦欲裂的模样,恨不得一只手掐死她。
玉笙对上那可怕的模样,却还是笑了:“心口。”
她回。
王全头皮发麻,立马将脸埋在地毯上。
下一刻,玉笙身上的衣裳被撕的粉碎,素白色,绣着早春梨花的烟滚长裙被人从肩膀处撕开,半边身子都露了出来。
只见那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心口处的地方有一处伤痕。
小指甲盖大小的刀疤,在那肤如凝脂的肌肤上格外的显眼。血红一片,此时还冒着血珠。
太子瞧见那伤口,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颤抖着的手指才抚了上去,指腹堵上那伤口,他用力往里压。听见那意料之中的吸气声,才缓缓掀开眼帘:
“不是不爱孤吗?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带着血迹的手上前,虎口掐住玉笙的脸,手臂往里收,他俯下身整个人压了过去,对上她的眼睛,面无表情:
“为我挡剑,为我取心头血。”
“承认吧,你这颗心有我。”
第216章 少年郎 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笙无法注视这人的表情,更没有办法面对这个人的话。她极少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只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是要被逼的退无可退。
她一句话没说,颤抖着手整理好衣裳,深深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拎起裙子便狼狈往外跑。
身后,床榻上,太子看着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心紧紧地拧了拧,冲着那背影大喊了一声:“回来!”然而,刚开口,他却然咳嗽了一声。
那声响,哪怕是捂着唇也是一样的撕心裂肺。
地上,王全听见声响,赶紧抬起头:“殿下,你万万不能动气。”王全赶紧上前,抬手拍着太子殿下的后背,等见平静下来,又给太子殿下喂了颗药碗。
“张太医说了,殿下虽无性命之忧,但也受了不小的伤。”那一剑是实打实的刺中了太子殿下。太子知晓皇后断然会派人前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提前就用铠甲护住了心口,五脏等软肋的位置,那一剑刺下去,有铠甲护着,定然只是个轻伤。当场,既能瞒住那刺客,后来,也能诱出鬼煞门的人。
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谁也没想到,玉良娣会无意间闯了过来。太子殿下为了护住玉良娣,用后背结结实实的挡了一剑。
就算那铠甲挡住了一半的力道,可毕竟重点保护的地方是心脉的位置。所有的计划与打算全都打破,太子殿下意料之外的受了个大伤。
“殿下。”见太子殿下的眼神还在看着门口,王全心知太子殿下在想些什么,垂下眼神安慰道:“玉主子这段时日一直再守着殿下,奴才在一旁是看的清清楚楚。”
余光撩起,往太子殿下那儿又看了一眼。王全嘴里又加了把劲儿:“要奴才说,玉主子心中一定是有殿下的,只是如今不懂。”
“日后,等这件事解决了,殿下与玉主子做在一起好好聊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正事才是。”
太子听完,朝前的眼神到底还是收了回来。王全松了口气,弯下身子又道:“沈大人那儿传来消息,说是刺客开了口。”
那日,前来刺杀的刺客是陆家养的死士,都是无父无母也无根基之人。这样的人,完成任务之后,若是不能全身而退,一般都是服毒自尽。
那天晚上,刺客被放走,本就是计划之内。
一出了宫门,外面早就已经布置下了天罗地网。这么长时日来,那刺客一直被关押至大牢中,翘掉了毒牙,只等着他受不住后开口。
沈少卿面上瞧着文弱,但却是在那些莽荒之地待了十年之久,心思与手段与面相不符,颇为有些手段。
就算陆家养了那么多年的死士,如今都能被他撬开嘴。
太子那早就没了血色的唇色抿了抿,漆黑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暗色:“把消息透露给皇后。”
——
自从太子殿下被刺杀,陛下一怒之下,气晕过去两回。陛下一直派人在暗地里寻那日的刺客,只那么长时日来,却是一丝消息都没有。
消息传到正阳宫,本是件好事,皇后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主子,如今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您该放宽心才是。”素嬷嬷上前,给皇后揉着太阳穴。
“本宫知道,可却是一直放心不来。”皇后抬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了口气。太子一日还有一口命在,她这颗心就注定放不下来。
但到底是在身边养了多年的,这话也不好这么随意就说出口。
“静好如何?”
东宫注定要迎来一场动荡,她怕牵连到太子妃,一直借着自己生病为由将人困在了正阳宫。
“太子妃现在好着呢。”素嬷嬷想了想,又道:“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样健康,主子请放心。”这话说出来,皇后眼尾往下,瞬间笑了。
太子机关算尽,却到底还是逃不了美人关。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终究还是差了一层。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既是太子的嫡长子,又流着陆家的血脉。
捧这个孩子当太子,再怎么也比太子来的更亲些。
“只是可惜了……”二十多年的心血全部白费。皇后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中的温度全部暗了下来。
秦嬷嬷知道,她大概是想到前太子了。拿着帕子的手掐紧,她深吸了口气后,道:“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亲,太子妃肚子了的孩子来的正是时候。”
“是。”皇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隔了一层皮,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养不熟。”
“都该死!他该死,他们两个都该死!”皇后紧紧捏着手心,一双眼睛里全都是疯狂。
秦嬷嬷眼皮子开始疯狂的跳,她怕皇后越说越离谱,正琢磨着怎么上前阻止。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秦嬷嬷听见动静赶紧借口出去。
片刻之后,她回来了,只是脚步匆忙,还没走到皇后面前,就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怎么了?”秦嬷嬷那嘴唇哆嗦着,颤抖了几下,随后看着皇后的眼神,涩声道:“刺客被太子殿下的人抓住了。”
刺客是陆府养的死士,任务完成之后,若是人没回去一般都是默认暴毙的。
“活的?抓住了?”皇后猛然睁开眼睛,一张脸瞬间煞白。
秦嬷嬷点着头,语气晦涩:“是,说是这段时日一直关押在地牢中,只……只怕是都招了。”
刺客已经被带到了宫中,如今只怕要去见皇上了。秦嬷嬷的手止不住的开始发颤:“这会子陛下正在午睡,等他醒了,只怕就知道了。”
这么多年,陆家虽是受宠,但陛下却是一直防备着。古来帝王者,无疑不防备功高盖主之臣。陆家这么多年还没事,全靠在朝中根基深稳,二来皇后把持的好。
可要是她派人刺杀太子的事被陛下知道,顺藤摸瓜,这么多年的腌臜事,可就全部被牵扯出来了。
“可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后的眼神冰冷着,巨大的震惊过去之后,这些反倒没那么令她害怕了。
从她派刺杀太子之后,整个事情就已经回不了头,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太子一死,这事无人知晓。可太子若是不死……不说她,整个陆家只怕都将被灭满门。
就如同,八年前的洛家。
她犯下的错,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死罪。只其中一条,都够她人头落地的。
“传话……”皇后的手颤抖着,她知道一开口就无法后悔,可刺杀太子之后,就已经没了余地,如今,是逼着她去逼供:“传话,让陆家做准备。”
等陛下知道,后面再查出来,陆家是个死。她争一争,大不了也是一死。
“陛下身子不好,难理朝政。东宫遇刺,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恒亲王又在江南,暂且回不来。”三桩势力,如今只剩下了禁军与巡防营。
禁军只听陛下的命令,但巡防营却是在沈家的手中。
陆府这么多年养的死士也足够一支军队了,若是能加上巡防营的支持,未必不能赢。
皇后紧掐着的手一松,紧接着又放开:“找个时机,悄悄儿让沈少卿来见本宫。”
——
“刺客已经送往乾清宫,陛下知道了消息,怒急攻心。”
书房中,迦南香渐渐的燃着,沈少卿坐在窗台边,一手捧着茶盏,淡淡道:“陛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他那边的动静越大,皇后就越是着急。”
皇后如今的目光都在陛下身上,对太子这边倒是放松了些。想都这儿,沈少卿的眼神往前看去。
他正对面,太子从床榻上醒了,半披着件斗篷搭在身上,从面色来瞧,面上倒是有了些血色。沈少卿的眼神落在太子的脸上,目光流转了一会儿,才道:“殿下的脸色像是好多了。”
太子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他摇头,将脑子里的人影排了出去:“陆家可有答应皇后?”
“自是不得不答应。”刺客一送到陛下那儿,陆家就知道了消息,只如今在外宣称太子殿下还在昏迷,陛下不敢拿生母派人杀死亲儿的事暴露出来,引起皇室的丑闻。
但背地里,已经在查太子的身世。
陛下出手,后有太子无意泄露,拿到那些多年前的消息,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陆家若是当真出手,恰逢宫变。殿下若是刚好出手相救,这皇位可就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了。”沈少卿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
撩起眼睛,直视着太子。
他生的极为的好看,整个人是那种令人挪不开的俊朗。这样一个翩翩少年的贵公子形象,无人瞧的出,他吃了无数的苦,这才成就了今日。
他身为沈家庶子,十八岁被沈家扫地出门,不得已去沙场上历练。
当年,京都两大少年郎。
一是,宫中太子陈琅,一袭白衣温润如玉,如同阶下玉兰。
二是,沈家庶出沈少卿,一支箫一壶酒,打马从长安街头走过。
两人都是真正的人中龙凤,翩翩少年郎令人挪不开眼。只不过,物是人非,如今的京都已经不是当年。
门口,传来声响,暗卫走进来,侧耳道:“皇后娘娘邀沈大人过去。”
最后一步了,沈少卿笑了笑,起身之时,忽而开口:“他当年只想做个好皇帝。”
正对面,太子却是笑了,他手指摸索着杯盏,细细把玩着。等对面的气息渐变之后,他才撩起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