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部署图的手又开始收紧了,有些不舍,却还是将那图纸给放在了桌面上:“若是离殿下离的太远,玉笙就不搬了。”
“为何?”拧着眉心:“刚刚你那样子可不像是不喜欢的。”
再说了:“周承徽那么吵闹,你在那院子里能睡个好觉?”
“也没事。”她不敢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了,双手搅和在一起:“周承徽这几日好多了。不怎么吵闹了。”
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她眼神闪烁着不敢看他,低头哼哧道:“若是搬出去了,离得太远,再……再见殿下一眼可就难了。”
话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是蚊子大小,雪白的一截脖子上,两只耳朵红的滴血。
太子低下头,看了许久。
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姑娘,不远。”
第52章 沈清云 “周……周承徽没了。” ……
太子给她选的那个地方的确是不远,甚至还紧挨着书房。
玉笙昨晚是在书房住下的,陪着太子看了一夜折子。太子不睡,她就跟在旁边陪着。撑着脑袋在旁边小鸡啄米,殿下却没开口让她回去。
太子处理了一晚上公务,她就陪了一晚上。
从始至终他都没开口让她不要陪着,只一早上起来让她将部署图带回来,让她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标注下来,弄好了交给王全,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
“这院子奴才知道。”御膳房有眼力见,瞧见玉笙受宠,这几日拿膳也时常的孝敬些小东西来,有的时候是糕点,有的时候是饴糖。
今日又塞了一大碟子的金丝窝窝糖,这糕点难得,做起来十分的麻烦,不是得宠的主子,点名也要不到。但玉笙口味淡,向来不爱吃甜的,便让奴才们拿下去尝尝鲜。
素嬷嬷年纪大些,也就尝了一块。剩下的冬青,小元子等人在外殿拿着吃,热热闹闹的,连带着三七都下了软塌过来凑热闹。
她如今身子好了不少,伤口也渐渐愈合了,拄着拐杖也能下床走动走动。
小元子捧着块金丝窝窝糖,一口下去舍不得咬大口,含了两口指着图纸道:“这地方偏,院子又不大,离着殿下的长乐宫可谓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所以常年无人居住。”
小太监的手细白细白的,因为自打入了长信宫就没干过重活,倒是生的好看:“ 但这里只是看着偏,少有人知道这离殿下的书房特别近,殿下的书房后有处竹林,若是在书房打个小门出来,绕个弯儿就到了。”
小门?
玉笙眼神闪了闪,殿下可没说这事。
素嬷嬷瞧着主子的面色,笑着捧来一盏茶:“奴婢看这院子倒是极好,虽是小了些,但也省了去了不少麻烦。”
玉笙低头喝茶,没说话。
这书房若是有个小门的话,岂止是好?说是费尽心思也不为过。
但太子却是一句都没提,甚至于在与她说完那句不远之后,就再也没跟她说过话。玉笙垂下去的眼睛闪了闪,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
茶盏里的茶都凉了,她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身侧,三七摸着糕点,又吃了一块,她向来嗜甜,自小又跟在玉笙身侧,玉笙不爱吃的糕点,果子都是她的。
如今她受了伤,冬青小元子等人都让着她。
玉笙瞧见她一个人都吃了快半碟子了,御膳房实诚,送来的东西回回都是满满当当,鸡蛋大的糕点足足十来块。
“你待会儿晚膳还要不要吃了。”
玉笙笑着看她,三七前段时日瘦了不少,最近又补回来了,一张脸眼见儿的都给吃圆润了。
“最后一块。”碟子里只剩三块了,三七求饶得看了她一眼,又仓鼠似的将糕点飞速的塞回嘴里。
“吃那么多甜的,看你待会儿牙不牙疼。”
玉笙本是笑着看她,却是不料自己一语成谶。晚膳的时候三七捂着肚子说不舒服,当时玉笙还没在意,等到了后半夜,照顾三七的宫女前来禀告,说是三七疼的不行,已经满地打滚了。
“到底怎么回事?”
玉笙这才察觉不对劲,赶忙披着衣裳去看望,三七在床榻上打着滚,浑身冒着虚汗。
“这样子不像是吃坏了,倒像是中毒。”
长信宫静悄悄的,此时可是半夜。寒风吹着门口的灯笼,玉笙心都凉了。这模样,谁都瞧的出来是中毒。
“太……太医。”
“之前给三七看病的那个太医今日不知当不当值。”
冬青连忙往外跑:“奴婢去太医院瞧瞧。”
人还没跑出去,玉笙就拉住了她:“走后门,不要让人察觉出来。”三七不过是个宫女,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赶尽杀绝?
这背后之人不用想害的也是她。
床榻上,三七捂着肚子已经疼的已经晕了过去。玉笙的心越发的冷,算上这次三七已经给她挡了两次刀了。
她跟着自己多年,但却是从来没有享受过什么好处,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她受苦。
玉笙手有些凉,素嬷嬷捧了杯茶盏上来放在她手中捂着:“主子别着急,三七姑娘定然会无事的。”
那太医来的倒是快,冬青走在后面气喘吁吁的。
来人一身藏蓝色的太医长袍,消瘦的身子跪在地上,让人瞧不出长相:“奴才叩见小主……” 清润的嗓音传来,玉笙伸手打断他。
“劳烦太医过去看看。”
沈清云站起来,去看向床榻上,背对着身子,玉笙只看见那人格外的瘦弱。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烛火时不时一声‘噼啪’响。
许久过后,那人才转过身,露出一张瘦弱白皙的脸来,清隽的面上只看的出他那深邃的眉骨,跪在地上道:“小主,姑娘中了毒。”
玉笙掌心一瞬间掐紧,起身,床榻上,三七已经稳定住了,一只手插了十来根银针,烛火下面色惨白。
“此毒名为马钱子,应当是入口所致。从脉象上来看,这姑娘中毒已经有几日了,只不过之前是轻微的,今日多了些,一番累积这才有了反应。”
沈清云顿了顿,才道:“请小主仔细回想,这几日姑娘有入口过与旁人不同的。”
三七是大宫女,每日的饭菜与素嬷嬷冬青两人是一样的,她们两人没事,可唯独三七中了毒。
“小主每日都让人给三七熬上一碗汤补身子,是不是那些汤有问题?”冬青连忙问。
沈青云刚要去查看,桌子后面玉笙却是摇摇头:“不是汤。”
三七不过是个宫女,有何深仇大恨要赶尽杀绝?这背后之人必然是冲着她来的。玉笙脑子里渐渐明朗:“是糕点。”
她的膳食一向是由太子的膳一同做的,旁人插不了手,只有这几日御膳房每日送的糕点。
玉笙一口没动,今日这碟金丝窝窝糖三七更是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奴才那儿还有一块。”小元子赶紧回去,将那藏着的金丝窝窝糖给拿了过来,若是以往他就吃了,可今日他弟弟不当值,这金丝窝窝糖又太稀罕。
他一时舍不得吃,私下留了两块给弟弟。
这块是小宝子准备留到明日的。
有了糕点事情就简单多了,沈青云只需一尝就点头:“是糕点,这里面掺和了少量的马钱子的汁,使用者头晕、肚疼、口吐白沫。”
“严重者,会直接至死。”
沈青云医术不错,施针稳定了三七之后,又给素嬷嬷等人把了脉,其中素嬷嬷中毒最浅,冬青等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属下给各位开张药方,喝上几日也就没事了。”
玉笙坐在椅子上,强打起精神:“多谢太医了。”床榻上,三七面上没一丝血色,她中的毒更深些,已经催吐了两回。
如今人倒是稳定了不少。
“三七姑娘也无事,主子不必担心。”许是瞧出她的目光,那太医难得的多嘴了两句:“虽吃了些苦楚,但好在发现的及时。”
玉笙挪开目光,看向这位太医。
这才察觉这太医生的居然不错,只是,人太过于瘦了,腰间空出一大片。
她瞥开眼神,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他袖口上,太医服下露出里面的一截袖口,上面已经被摩擦出了毛边。
“多谢太医今日来这一趟。”玉笙知道,这太医就是上次冒死去慎刑司给太医看病的那位。她目光沉了沉,给身后的素嬷嬷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上前,给那太医塞了个荷包。
荷包沉甸甸的,拿着烫手,沈时清低头看着,前方,玉笙的眼神看过来,清凌凌的目光里没半点的瞧不起。
“多谢太医。”
对上他的目光,她认认真真又说了一次。
沈清云走出长信宫的门,脑中依旧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长信宫
西偏殿这晚上上下下无人安睡,玉笙看着床榻上的人,桌面上的烛火已经暗了,素嬷嬷上前又捧了一盏新的来。
“主子是在想是谁下的毒?”
玉笙摇摇头:“我得罪的就那么两个,除了周承徽还能是谁?”至于汪昭训,怕是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好在没有打草惊蛇,明日让小元子去跟着那送膳食的太监,一定将人揪出来。”周承徽既然敢下毒,那就是要鱼死网破了。
玉笙拼了命也不会留这个祸害,不然她日日夜夜只怕是无法入睡。
陪着三七一晚上,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人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吵醒了。
小元子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手指着门口哆嗦着道:“周……周承徽没了。”
第53章 不信 是妾身妄想了,随便殿下查吧
周承徽无端端没了性命,这事半个时辰不到就在东宫传的沸沸扬扬。
长信宫中来了不少人,就连卧病在床的太子妃都来了。
“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她身后还跟着上次在广阳宫中见的那两个少女,玉笙看了一眼上前回话:“妾身不知。”
她也是今日早上才知道的,只比她们早半个时辰。
只是如今她还住在这长信宫,长信宫的主位没了,只能她出来。昨晚才知道是周承徽下的毒,今日周承徽就没了性命。
玉笙双手的指尖陷入肉中,这事怎么来的这么巧?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周承徽的宫女发现的,妾身知道了立马让人禀报了娘娘。”那宫女胆子小的很,一直在哭喊,如今人吓得还没有回过神来。
太子妃面色有些白,生了一场病人消瘦了些,瞧了玉笙一眼,还是道:“行了,你先坐下吧。”
玉笙挨在绣墩上,指尖还在颤抖着。
东宫中的小主们来了不少,大多都在外面站着,几个胆子小的捂着唇,屋外时不时的传来呕吐声。
她瞥过眼神看了眼,刘奉仪就缩在角落里,捂着唇吐的撕心裂肺。
周承徽死的太凄惨,也怪不得她们会吐。
周承徽是吊死的,一条白绫浑身赤裸,人弄下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青紫。她那张脸还没好,上面疤痕累累,青紫着脸胀红着血液从脸上流下来,十分可怕。
玉笙低下头,指尖微凉,若是平日里周承徽如何死她都不会害怕,相反,她还会庆幸免得脏了自己的手。可偏生却是这样关键的时候。
马钱子的毒。
她昨日出才发现,今日一大早周承徽就出了事,哪里有怎么巧的事?
“殿下这个时候应当要下朝了。”太子妃喝了口茶,轻拧着眉心。
周承徽没了,对她而言倒是解决了一大麻烦。玉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别去想太多,侧过眼神晚太子妃那儿看了眼。
太子妃光是坐在那儿,就满是威仪,刚来之前长信宫中乱糟糟一片,太子妃一过来连忙下了三条命令,如今屋内安静的只有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呕吐声。
内殿中,周承徽的尸体被放了下来,人虽是早上发现的,尸体却早就僵了。
发现周承徽没了的那名宫女,吓得还在外面哭,口中喊着:“我们小主定然是被陷害的,我们小主不会自尽。”
是,玉笙捧着茶盏低下头,她也不相信杀周承徽会自杀。
殿下今日朝下早,倒是没一会儿就来了。
他显然是一下朝就赶了过来,匆忙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身着秋香色的朝服,衣袍上掺了金线绣着的五爪龙段,腰带上镶着红宝石,下面坠着一枚羊脂白玉。
玄色的长靴大步跨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掺了几分寒霜。一下早朝就听说,周承徽了没了。长信宫中接连出事,周承徽被毁容的事刚平息,如今又没了性命。
“太医来了么?”
他一进来,屋里屋外就跪了一地,太子妃带头跪在了地上,膝盖磕了地殿下都没叫她起来。
她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过了会儿才道:“还在里面查看。”她仰起头来,一张脸面色有些苍白。
来的匆忙,太子低头咳嗽了两声,垂下去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才道:
“扶太子妃起来。”
王全跟在身后,立马下去,但手还没碰倒太子妃,她身后,陆静姝立马就上前了一步:“我来吧,劳烦公公了。”
开口的声音陌生,太子拧着眉心往下瞥了一眼,这才瞧见太子妃身后还跟着两位陌生的少女。陆静姝是太子妃的庶妹,一张脸生的清秀好看,刚来的时候急冲冲的,显然是没来得及特意打扮。
瞧见太子的眼神,脸上悄悄的红了,泛红着耳尖去扶人,姿态却忘记没放的优美一些,细腰微微扭了扭。
“长姐。”她声音放的极低,颤巍巍的却很甜美。
太子妃被她扶着坐回椅子上,瞅见她那双泛红的耳尖,脸都青了。贱东西,跟她生母一样就会使手段,当着她的面都敢勾搭殿下。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