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以为他没听清自己问的什么，便又重复了一次，补充道：“嫂子前段时间不是生孩子了吗？”
“啊，对对对，是。”王珂长后知后觉，铁憨憨地笑，“女孩儿，生的是女孩儿。”
心虚得后背一凉。
“女孩儿呀，肯定很可爱吧！”夏天止不住笑意，仿佛她那几天累死累活地照顾沈承文的事全都值得了。
王珂长尬笑了两声：“哈哈哈，对，很可爱。”
……
安静。
王珂长不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夏天也再找不到问题问，生孩子的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氛围又莫名变得尴尬。
王珂长的车不比沈承文，后座空间要小一些，但坐垫很软，一看就是专门为了嫂子准备的。
夏天自觉坐在后座，小盹没多久就到了，王珂长直接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才回去的。
回到家后洗漱完，夏天这才打开手机，微信里有好几个人联系她，基本都是同部门的前辈们，找她的原因大差不差，都是说原本让她帮忙做的上色啊，整理文件之类的琐碎小事都不用她做了，说是他们现在手头不忙了，就不再麻烦夏天。
夏天想不明白前辈们都怎么了，白天的时候自愿揽下她的活，现在又都不用她再帮忙了。
她喝了口水，一个一个地回复，想着不再忙来忙去地打杂也好，乐得清闲。
她最后点开成飞的对话框，有好几条消息，是来问她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噗。”
差点被呛到。
这话题很莫名其妙哎。
夏天放下水杯，简单粗暴地回复：【没有，我不想交男朋友。】
［不想交男朋友。］
盯着那一排字，不知怎么，夏天的脑海里总是会自动浮现沈承文的脸。一但强制性删掉，那张脸就跟幽灵似的又飘出来，就差在脸上写上“男朋友”仨字了。
错觉，铁定是错觉！
成飞：【哦哦哦，我还以为你有男朋友了呢。你，不想谈恋爱？】
夏天：【费事费神费钱，不谈恋爱，啥事没有。】
成飞：【好吧。】
夏天退出聊天框，【发现】那一栏有个未读消息，是朋友圈的消息提醒。
她有轻微强迫症，只要一有小红点，就必须得去消掉。
点进朋友圈，提示好友的头像特别像她画的那幅“大佬调戏小娇妻”的图。
是沈承文。
？？？
是沈承文……
沈承文给她回一中照的那张照片点了个赞。
不仅如此，她还点开了沈承文的头像。
放大，再放大。
十分确定，那就是她画的“大佬调戏”画！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大财主”居然是沈承文。夏天差点吐血。
而更救命的是她还得意洋洋地给沈承文转了一百元的提成。
夏天简直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上天貌似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顿悟了，彻底明白了，沈承文就是以耍她为乐子！从一开始就是，为的就是报复她把他忘了的这件事。
她瘫进床里，像过电影一样把这一个多月和沈承文的相处全部过了一遍。
不拒绝她，把她当成廉价劳动力，表白完就跑路，害她一个人在这儿东想西想。
“啊……”夏天猛然将脸埋进枕头，不想面对。
从头尴尬到脚，最后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因为心里装满了事，连续两天没待闹钟声响，夏天就自己起床去公司了。
她有联系LOE公司的相关小组，但人家对那张预热图的来源闭口不提，就连第一作者是谁也无可奉告，交涉近一个小时全程打迂回战，话不投机半句多。
夏天差点没被气得吐血，最后还是听韩尚可的话，直接给LOE公司寄了封律师函。
韩尚可：【公关这事我最在行，要是LOE那边还是不肯撤图道歉，我亲自帮你打官司。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偷图人好好谈谈，争取她给你做人证。】
夏天回复了个“好”过去，而后放下手机，左手摸上咖啡杯握柄，右手掂量着勺尖，一圈、一圈地搅拌。勺子碰到杯沿，发出瓷器碰撞的尖锐声。
“你知道我为了连帆杯牺牲了多少吗？”抬眸。
夏天眼睛疲惫，眼部周围又干又疼，却也难掩她眼里的愠怒。
苏凡不敢看她，眼神避讳躲闪，唯唯诺诺得像个受害者。两只手放在大腿上，紧张得不停地反复揉搓，快搓下几层皮。
她的眼眶湿润，眼里的眼里快挂不住了，摇摇欲坠，差点夺眶而出。眼睛通红，小脸也涨得绯红，似蒙了层羞，愧于见人，哭着说：“对不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当时急着用钱，我就想……反正你也得不了奖，这画也是废稿，所以……”
“你急着用钱不知道自己画，要偷我的图？”夏天情绪激动，声音难免太大，引得附近几人的目光。
她坐回去，从未这么生气过，以前也没遇见过被偷东西的情况，而且还是天天相处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对不起。”苏凡一连落下好几颗大眼泪，分外楚楚可怜，哀求夏天的原谅，“你能不能不要跟组长说是我啊，我马上就要转正了，要是被组长知道了我肯定连工作都没有了。”
夏天气得胸口疼。
她是真没明白苏凡一个有手有眼的人，缺钱了怎么不自己去赚？每天到公司除了摸鱼就是摸鱼，都快转正了也没见苏凡做什么有实质性意义的事。
她原先还以为苏凡有关系，不用担心混水摸鱼不能转正，结果现在事实告诉她，当真有脸皮厚得浑不自知的人。
夏天不是个没有怜悯心的人，但她更不是圣母婊，对谁都怜悯心过度，只是现在她得拉拢苏凡，便道：“出了这档子事，我肯定是不愿意和你再共事。但是如果你愿意帮我作证，只要LOE撤图道歉，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
“真的吗？”苏凡双眼冒光。
“嗯。”夏天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做得太过，试探地说：“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给主笔上色描线，工资跟IM差不多。”
苏凡：“夏天你真好，还愿意帮我找工作。”
夏天：“……”
·
“哈哈哈，不是吧不是吧？”韩尚可右手勾住地铁吊环，站在有座位的夏天前面，放肆大笑，“咱们的小白兔居然居然变成大灰狼了？你那个主笔不是特别变态吗，你这么坑人家小姑娘，跟沈总学坏了哟。”
“嗯？”夏天颦眉。
沈承文？
说起来这两天都没怎么看见沈承文，之前再怎么在公司也总能撞见几面来着。
她抱着包装精美的生日大蛋糕，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旁边的人碰到。
沈承文应该……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吧。
苏凡：“其实也是那个姓苏的自己活该，像她这样的寄生虫，IM能让她转正才怪了。”
夏天耸耸肩，表示她也很无奈。
虽然在天怡工作室是要比IM轻松许多，在天怡时她确实也很佛系，但她的佛系是建立在把主笔给她的活全做完了的情况下。
不知道像苏凡这么摸鱼的人，在主笔的眼皮子底下能撑多久不被辞退。
“我现在只希望LOE能像预想的那样公开道歉。”夏天靠到靠背上，仰起头同苏凡相视一笑。
微信提示。是从背包里发出的声音。
夏天不自禁心跳加速，竟然有一丝丝悸动，幻想给她发消息的人是沈承文。
她万分小心地摸出手机。
心跳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解锁。点开微信的时候大拇指还颤抖了一下。
王仁：【你把她资料发给我吧，我欠你的，一笔勾销。】
……
居然。
不是沈承文。
失落。难过。
满怀期待地点开，又满心失望地盯着那栏未读消息。
沈承文的对话框已经被挤在最下面下面，若是再被突然弹出来的公众号挤开，他就不在第一页了。
“怎么了？”见夏天看得出神，韩尚可便问了问。
夏天：“没什么，王仁同意我把苏凡介绍给他了。”
·
到家后两人开始布置晚饭，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和夏夜，夏爸夏妈视频电话庆生，一直忙活到快接近凌晨才消停。
夏天累得半死，这几天的压抑全被解放了个遍。
两人躺在地毯上，电视上放着没看过的电视剧。
“可可，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夏天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韩尚可看着她：“什么事？”
“我说了你可能会害怕。”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害怕？”
夏天深吸一口气，依然不敢睁眼，不敢去面对。
“其实，我是Nonin。”
“哦，你说这件事啊，我早就知道了。”韩尚可轻描淡写。
啊？
咦！！！
什么叫早就知道了？
夏天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智商被韩尚可踩在地上碾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夏天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纠结了那么多天，想过好多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她都做好韩尚可躲开后的心理建设了，结果人家早就知道了？
韩尚可笑笑，说：“高三的时候你不是有一次痛经嘛，蹲在厕所里站都站不起来，叫我帮你在书包里拿一张姨妈巾，那个时候我看见了你包里的药。”
“后来也撞见过几次你吃药的时候，就知道啦。”
“啊！”夏天快哭了。
原来韩尚可那么早就知道她是Nonin了，而且还小心翼翼地保护她的身份，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韩尚可已经知道她是Nonin了。
她却还一天到晚防着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哭什么啊，嗯？”韩尚可轻轻捻去夏天脸上的眼泪，自责道：“前段时间也是我不好，后知后觉才知道沈总是你的Stinger。我要是早知道，那天在别墅你就不会落水了。”
“啊？”夏天哭得更凶了，声音打颤，“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夏天简直没脸见人，翻过身埋进沙发里，觉得自己也太蠢了，还以为韩尚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要是真觉得很丢脸的话，那我也给你说个丢脸的事情？”
嗯？
夏天的脸都湿了，露出半张，看向韩尚可，带哭腔地控诉：“你还会有丢脸的事情？”
从她认识韩尚可的那天开始，韩尚可就没失败过，也没有糗事。
“当然了，我只给你一个人说哦。”韩尚可神神秘秘的，抿了抿唇，道：“我前天被甩了。”
夏天：“？？？”
韩尚可说：“他妈妈嫌弃我不是处女，也不喜欢我律师的工作，她觉得我一个女生天天抛头露面的影响不好。我跟你说哦，他妈还他妈的在他老家给他找了个高中老师，彩礼都准备好了。”
“啊？她……”夏天无语得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她不也不是处女吗？”
“哈哈哈！”韩尚可被她逗得肚子疼，“夏天，你的脑回路真的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哈哈哈，她确实也不是处女。”
“哎嘛笑死我了。这两天我本来还很生气来着，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他妈好好笑。”
夏天本是一本正经地说的，没想到竟莫名戳中了韩尚可的笑点，又郑重其事地安慰她：“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噗。”韩尚可憋住笑意。
主要是毫无情感经验的夏天一脸正经地劝她的样子，也太好笑了吧！
不知不觉，电视墙旁的时钟指到半夜十二点。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外头噼里啪啦满天烟花，一簇接着一簇，五颜六色的烟花升到最高空绽放，仿若烟村，忽明忽暗。
“可可，好好看！”夏天跑到阳台上，仰望烟花盛开的方向。
烟花划破天际的那一霎那，恍若整个天空都被净化。
她第一次在江城看烟花，也是第一次在非过年期间碰见有人放烟花，还是大手笔烟花，那飞向天空的烟花还能排成“生日快乐”几个大字，在大半个江城人的祝福下过生日。
韩尚可站在屋里朝阳台的夏天照照片，直到照下夏天的背影和璀璨星空融为一体的照片，发给某人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走进阳台，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无与伦比的烟花秀，不禁感慨：“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这么幸福，跟你一样也是今天过生日。”
“她也太幸福了吧。”夏天的眼里都是小星星。
双手合拢许愿，“我希望在今天过生日的女孩子，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能幸福快乐地度过这一生，想她所想，做她所做。也希望……韩尚可以遇见一次艳遇！”
韩尚可：“你现在真的不学好了哎！”
烟花持续了十几分钟，慢慢散漫在空中，在一片片欢呼声中陨落，完结。
“好看吗？”韩尚可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天问。
自从上一次阳台事件后，作为房东的沈承文不仅给门换了把锁，还在阳台安了盏可以调亮度氛围的吊灯。
为了看烟花，这会儿的灯还是比较昏暗的。韩尚可的笑容在含糊不清的灯光下韵味十足。
夏天“嗯”了一声，郑重点头。
“喜欢就好。”
“什么鬼呀！怎么感觉这烟花像是你放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