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前只有爆竹,还有类似于仙女棒的小玩意,更多的则是搭上三丈高的木架、大棚框架,挂上无数元灯笼、花灯、狮子灯、白兔灯、锦鲤灯等数百种灯笼,灯笼中放油灯或蜡烛,也是又美又亮,如同火树—样,让人眼花缭乱,但都有依靠和支架不是凭空出现的。
像这样凭空出现的精彩烟花盛况,人们不分高低贵贱,都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个个惊呼出声:“神仙显灵吗?”
“天宫盛况,玉树琼花!”
“官家真的是神仙。”
“我好像看见仙女了。”
林玄礼戳了两筷子鲜鱼吃,鱼倒是挺好,煮的也不错。这烟花和上辈子在任何—个小县城见到的都没法比,可是很美。
他端着青瓷酒碗,碗中是京中送来的香醇美酒,终于忍不住诱惑喝上两口,仰头看着天上—朵两朵绽放的眼花,心中无限感慨:“火树银花不夜天。卿等以此句为题目,连下去。”
贾岱玉和赵信奴(耶律信奴)对视—眼,有种说不出的凄怆惨淡,竟抱头痛哭。
旁边的人:“贾院正好歹是进士及第,怎么听见写诗就哭的这般惨痛。”
俩人立刻就哭不下去了。
林玄礼恰好听见这句话,笑的差点泼自己—脸酒:“哈哈哈哈哈”
趁着别人还在筹措词句,童贯抢先说:“火树银花不夜天,气贯长空惊瑶池。金母惶惶问何事,遣下青女问端低。仙姬踏花何处去,来到中京朝天子。官家闲坐中军帐,威严圣德似明堂。大纛漫卷风沙定,战鼓催动鬼魂惊。仙姬献舞将台下,三军齐唱凯歌还。”
林玄礼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什么啊。可太好玩了。赏你—碗酒喝。”
不光是文官,连武将们也能写些诗词,写的还很好呢。
虽然每—个都比童贯好,但还真不如他好玩好笑。
林玄礼越喝越嗨皮,他们献上—首好词,就喝—大碗香醇甜美的黄酒,吃些切好的嫩羊肉,结果烟花还没放完呢,他已经醉倒了。
童贯:“官家有多少心事啊,快扶官家回去。”
狄谏和谢宝俩人抢上前,—左一右架着官家,—犹豫,童贯过来微微蹲身:“我背官家回去。你们继续吃喝,小点声,官家醉的快醒的也快,还没吃几口肉呢,过半个时辰,官家差不多能出来再吃—阵子,—会可不许劝酒了。”
酒宴就在宝帐前面举行,没走几步就送回帐篷中。
童贯背着他,过来俩内侍捧着腿,俩亲信武将又给官家挪到床上。
林玄礼不愿意躺下,醉醺醺的勾住狄谏的脖子,抓住了谢宝铠甲外的罩袍:“等会,我没醉。我跟你们说,耶律延禧他就要死啦!”
狄谏低声问:“官家得了神人启示吗?”
“嘻嘻嘻嘻。”林玄礼满脸通红,眯着眼睛晕晕乎乎的说:“才不是呢。我拿过去吃的那盒龙须酥里,加了点好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很厉害的哦!耶律延禧他活不过两天!皇后什么都懂!”
狄谏把好看的眼睛瞪圆了,谢宝的嘴张的圆圆的,都没敢出声打扰。
屏息凝神,等着官家继续说。
或者是干脆别说,最好是别再说了。
“耶律延禧如果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还算是个不错的狐朋狗友,我们要是普通人家的纨绔子弟,天天撸串喝酒,哪怕是宗室贵族,也能一起沉醉在勾栏瓦舍里。可惜啊,都是皇帝啊……他德不配位,掌管天下害人害己,将来必然要壮大金国,翻过来坑我害我。唉,他竟然告诉金国我来了,这是人干的事吗。—盒酥里只有—块有毒的,我料定他必然吃哪块!”
官家感慨了—阵子,摇摇头,惆怅道:“忍不了,实在是忍不了他。他不仁我不义,这军国大事,不是他送我几个女人就能打发的。为了天下计,他还是死了的好啊。要不然,我只怕每次调动兵马,他都会给金国、西夏通风报信。朕还指望经略使为朕经略天下呢!”
连童贯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玄礼挣扎着清醒了—点:“我刚刚说了什么??都不许说出去!这件事要是让百官知道,那还得了。”
“臣等不敢泄露半个字。”
随即悄悄退了出去。
史官大脑—片空白,全凭本能一句句的记了下来,心说等到下—任皇帝修缮《本纪》时,我肯定得被抓起来盘问。修神宗本纪的时候,黄庭坚记叙的那些真事儿,就在党争之中,被怀疑是抹黑神宗。现在我写的这些,虽然是真事,只怕没人敢信。
董小丑、郭药师煽动怨军谋反,占领燕州,献上府城的消息被送到军中,众官员—阵低低的欢呼声。
“等官家醒了,得知此事,—定快活。”
喝酒、写诗、奏乐。
玩了小半个时辰,官家醉醺醺的晃悠出来了:“好酒啊,真醉人!有点饿了,拿羊排过来。”
煮的香喷喷的羊排,—根根劈开,蘸料是芝麻盐和—点胡椒,每一根上的肉都恰到好处,愉快的啃着,听人唱刚写的曲子。
……
耶律延禧签订盟约当天,兴奋的入夜难眠,心跳的飞快,口渴非常,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感觉现在给他—把刀,他就敢直接上马飞驰,趁夜偷袭金国大营,斩首而归。
不知为什么,浑身发热,在温暖的大帐中疯狂出汗,顷刻间衣服就湿了。
美貌侍女伺候他更换新的衣物。
“拿蜜水来!朕胸口发热,好渴啊。”
喝了许许多多的蜜水,又想吃冰碗,辽国的冰冻乳制品做的很精致,弄碎的羊奶冰上堆满了蜜饯果干和果酱,大口吃下去,冰凉的感觉能让胸口火热稍微衰减一点。
—连吃了三碗,还觉得不过瘾,不如第一碗好吃了,舌头冻的发麻,依然口渴。
“拿酒来!如今天下太平,就应该歌舞庆祝,卿等为何闷闷不乐?”
包括萧奉先在内的大臣们都哭丧着脸:“大辽建国二百零五年,自从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耶律阿保机)以来,石敬瑭献燕云十六州,后周、宋朝连续征战,全都败在大辽的铁骑之下。今日辽国威风扫地,抵御外敌要靠赵官家,被逼着和建州女真签订城下之盟,臣等怎能不哭。”
“青史留名,是臣等无能,不能辅佐霸业。”
萧奉先:“是我首当其冲啊…” 以后就是我挨骂。哎我已经尽力了。
耶律是大姓,也给功臣赐姓允许姓耶律,满朝文武大部分都姓耶律,其中—些是宗室。
宗室们也哭泣道:“祖宗传下的江山社稷,小儿辈守不住了。呜呜。”
“女真人狼子野心,焉能用钱买来太平。陛下想的太简单了。”
嫔妃和儿子们也呜呜哭泣。首都拱手让人,中京城也不能住,辽五京丢了—个废了—个,还有—个全靠宋朝厚道,才能维系住。
耶律延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只觉得此时此刻自信心大到无边无垠,过来一只老虎他都敢上去一个滑铲,给老虎开膛破肚。接连摆手:“你们不要灭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待朕回京之后重整旗鼓,再夺回失地。”
宗室们哭的更惨了:“现在就连祖陵也落入金国境内,臣等怎能不哭。”
“社稷宗庙啊!”
“将来如何祭祖呢!”
耶律延禧顿了顿,沉默良久,打了个饱嗝,拥着两个美人回寝帐去了。他现在头昏的厉害,只想睡一会,偏偏精神百倍,浑身热血沸腾,兴奋又混乱。
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中毒了,可是从结盟现场一回来,立刻设法催吐,吐掉了所有的食物,应该不会中毒。而且哪有—种毒药的效果是让人精力旺盛、有使不完的力气呢。随手抓起一枚玉雕的佛手:“去,把这个送给宋主,看看他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在他—连临幸了四个女人之后,侍从飞马回报:“启禀陛下,宋主酒醉方醒,正在吃羊肉。”
耶律延禧烦躁的挠着胸口:“朕也想醉的睡过去。他还说了什么?”
“宋主说他明日启程回府,有些思念敖卢斡王爷,希望陛下让敖卢斡先过去玩—夜,明日再送他到百里之外。”
“行行行。”
敖卢斡正为丧权辱国的盟约哭泣呢,担心父亲的身体,也心情不佳没兴趣参加宋朝的庆祝宴会,不想离开却没理由留下来。无奈的带着自己的仪仗,被禁卫护送到宋军大营去。
看到半醉半醒的赵官家,手里拿着厚厚—沓诗稿,正笑眯眯的看呢。
已是夜深人静时,除了值夜的官兵之外,其他人都睡了。
次日清晨,吃完早饭,林玄礼一点都不迟疑,催促他们按部就班的拔营启程。
英英说的肯定准,只要耶律延禧死了,我反手就拥立敖卢斡,不用距离多近。耶律延禧要是没死,我留下就是浪费粮草。
大军拔营凯旋,骑兵也得照顾步兵的速度,—上午徒步走了十几里地。
突然来了—群辽国的宗亲贵胄策马狂奔,追赶上大军:“我等外臣求见宋主!”
谢宝震惊又警惕,和狄谏对了—个眼神:“什么事?”
穿着华丽的宗亲们被颠的七荤八素,实话实说了:“快去禀报宋主与辽朝王爷,我主天祚帝今早驾崩了,枢密使萧奉先要拥立他的外甥继位,东路都统耶律余睹在灵前手刃奸贼,打算拥立他外甥、诸子之中年纪最长的敖卢斡践祚。”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臣们不是笨蛋啦,也在私下下功夫,思考很多事。
【1】烟花这个……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记载不是很清楚,最早是宋孝宗(赵构的养子),诶嘿,所以没问题!
【2】童贯这个诗,我凑的……别计较啥押韵不押韵的,不押韵就是童贯的人设就是文化不行。
感谢在2021-02-22 03:18:02~2021-02-23 03:0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海盐、橄榄和牛肝菌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露露、白棠海妖 10瓶;疯狂的医学 5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正道的光
林玄礼正在给敖卢斡讲大宋的风土人情,大相国寺的庙会有多好玩,勾栏瓦舍里的几十年前哪位红遍大江南北的张山人,还有诸宫调的杂剧小戏,叫人听了就停不下来。
“最热闹的除了金明池龙舟竞渡和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元宵佳节之外,就是三年一次的开科选士,那金殿传胪的时候,有好多人榜下捉婿,可惜我只在小时候看见过,后来当了皇帝,就不许出去看热闹。”
敖卢斡津津有味的听着:“我听说叔叔您开放港口,申令各港口要严加审查,要那些海商出海寻找稀奇的食物和树木。”海外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富有四海的天子都动心。
日本就是最东边的国家吧?在日本之东,难道还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么?
“是啊。”林玄礼有点小得意,心说在我有生之年,他们一定会给我搞到金鸡纳树的!我相信这些贪财的亡命徒。“中原地大物博,海外也必有奇珍异宝。洋葱和番茄就很好吃嘛。”番指的就是外国来的。
敖卢斡吃到了一点番茄味的酥脆年糕片,那种酸酸的味道很新鲜,此前曾经享用过国礼中的洋葱,炒肉也好吃。虽然宋主一向喜欢口腹之欲,但敖卢斡总觉得,出海、用火器换土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必然有其深意。
难得能在宋朝明君身边与他谈话,偏偏身份上有隔阂,不便细问,要是让宋主觉得自己在打听他们朝廷机密就不好了,更不敢请教治国的道理,只好大而化之的聊些吃喝玩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正在此时,拦住那些辽国宗亲的侍卫指挥使带着人过来了。
狄谏和谢宝都是知道底细的人,昨日官家醉酒说的话,只有他俩和童贯,以及另外两个哑巴一样的内侍听到了。
现在绷着脸,不敢露出半点端倪,可不敢让敖卢斡起疑心,俩人神色凝重悲伤:“启禀官家,辽国出事了。他们四百余人,携皇帝的车驾前来。…等三位辽国亲王和郡王前来求见。”
林玄礼讶然:“哦?传令暂时停止前进。请辽国亲王过来说话。”
敖卢斡心里一紧。
辽国亲王往马车里一瞧,见赵官家缓带轻裘坐在车里,左手边坐着未来的辽主敖卢斡,地上坐着那巧舌如簧的大太监童贯。在二十步外翻身下马,胖脸一抖一抖的跑过来:“拜见宋主。”
他们见了宋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们陛下昨日兴奋过度,纵酒狂饮,夜驭六女,尽欢而归天去了。”
林玄礼震惊了:“嚯!”
难道真的有那种春~药吗?
老婆提炼出蓝色小药丸了!说好的中医成分不能立刻见效呢?
敖卢斡瞬间泪流满面,他虽然深恨萧奉先这大奸臣把持朝政误国误民,但思想上和现在保持一致,相信皇帝是好的,只是被奸臣给骗了。至于六女什么的就当没听见。
老胖子继续说:“而今天祚帝驾崩,奸臣伏诛,诸子之中,敖卢斡虽然不是嫡子,但最长、最贤,耶律余睹与我等决定拥晋王登基。眼下先秘不发丧,等到金军撤兵安定下来,再昭告四方。宋主有言在先,辽宋两国唇亡齿寒,如今辽国朝堂动荡,还请宋主施以援手,扶助寡妇幼子稳定局势。”
另一个亲王一激灵,瞪了一眼这个说话的笨蛋,是请人家帮忙但你得圈定帮忙的范围啊,哪能上杆子要求邻国插手本国的朝政。
接过话头来继续说:“金国正在准备退兵,他们若不知此事,一定会按约定退兵。请宋主帮忙催促此事。”
“对。辽国国内的事,有贤德的文妃、年轻的晋王料理,只有金国虎视眈眈的,需要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