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遂宁郡王所行多无礼。”他和我夫人相谈甚欢,但对我有点冷淡。我哥哥可是曾巩,我从小跟他学习,难道文采还不如一妇人吗?
蔡京却附和章惇:“此事仍需三思。”
蔡卞此时出使辽国去了。
章惇在回家路上就想好了,这是一个沉重打击赵佶的好机会,但疏不间亲,我提议追废宣仁高后和废孟后,都是官家心里想的。十一郎则不同,恐怕官家以为我要离间骨肉至亲,官家自己都不恼,又气又无奈又想笑:“老夫唯愿天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十一郎这位郡王,你我看来是个尊贵的麻烦。兵家,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到了用兵如神的人手里,必然有奇用,想不出来。或诱敌深入,或振奋人心,或是安排去威慑友军,必有大用。
安排了一下,枢密使主管军事,要负责发公文给经略安抚使。御史中丞回去之后带队弹劾他。开封府尹就不用干什么,知晓一下出了什么事即可。
又激情四射的谈起盐钞法。改革!劝耕!
……
次日清晨已经有五顶新斗笠做好了,还穿了几根麻线捻成的绳子。店家全家的眼睛都有一点发红,看来是因为加钱,熬夜干活。
太阳还没出,店家熬了一大锅莼菜蘑菇羹。水里摘的野菜,山坡上拾的蘑菇。还有刚做好的豆腐卖。
林玄礼本想叫他们放点胡椒,忽然想起来这样的路边小店里,哪有胡椒这么金贵的东西。“人都在,马也没事。好,吃完东西赶紧赶路,日头最毒的时候找地方避暑去。”
也不管好吃难吃,又胡乱吃了些煎饼——煎饼烙的干一点,在夏天也能保存几天,省火。
俩宦官不敢叫苦,李福不觉得苦,林玄礼还在亢奋之中。
只有枣红马情绪低落,昨晚上的草料太难吃,还没有香喷喷的炒黄豆,郁闷。
又走了半个时辰,红日高升,都戴上斗笠。
本来应该尽快赶路,但是那样太伤马的身体,就都以跑起来但马不会受伤的速度前进。一路上看到许多人,有成群的商队,一车车捆扎结实的货物,也有短衣货郎挑着担子沉默的行走,有公差押解披枷带锁的犯人走远路去流放。有新媳妇打扮的小姑娘骑在驴上,拿着点心和母鸡回门。
出了京城之后走远一点,有两件事有点吓人。一个是有大片的荒地无人耕种,看起来就像荒无人烟一样。
第二个则是有黥面和身上有刺青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看起来越是丑陋狰狞越吓人。刚路过几个以厮扑为生的男女,都露着粗壮的臂膀和健壮的胸膛,穿了个对襟半臂基本上散着怀,都是花臂,为首的那老头额头上和面颊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还有些字隐没在络腮胡子里,一看就是很有经历。
林玄礼心说:[真·人生经历都写在脸上。]
[可惜是迎面过来的,马跑得快,他们走的也快,就看见盗窃和殴斗伤人两件事,后面还有不少事呢。]
[看起来真匪帮,不知道他们搞不搞说唱。哦,唱的,水浒传里的阮家兄弟就唱得很好。]
仍旧打马向前。
童贯忽然叫到:“哎呀,郎君您看,前面有人卖身葬父。”
[难道我近视眼了,我怎么没看见?]林玄礼:“哪儿呢?”
“您瞧前面,大槐树下白布盖着一个人,跪着一个人,头上插着草标。看身量白布下面是他爹。”
大约百步之外。
林玄礼放满马速,询问仨人:“京城里不常见这个,在官道边上卖身葬父合理吗?”不管怎么说,也得到城里更合适一点吧。
三人都不大说得上来,高蜜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在这儿?”
盖着尸体的白布是一个发黄的床单。
矮矮小小的儿子跪在地上哭诉道:“俺爹王大麻子,俺叫王小麻子,俺们父子俩都是漆匠。俺爹刚刚走在这儿的时候,突然发病掉下驴来,没多久就死了。驴也跑了。想求一个好心人捎带俺爹的尸体回城里,买一口薄皮棺材棺材,送回老家安葬,俺愿意终身效力。”
三人都看向小郎君。
林玄礼:“你家在哪儿?”
“不远不远,往前走二十多里,葫芦屯就是。”儿子抬起头来,满脸期盼。
林玄礼想了想,自己的事儿不能耽误,总觉得突然出现的卖身葬父人士非常可疑,但万一是真的呢,问都问了,一走了之也不合适。扣扣搜搜的掏出来十几个铜钱:“等路上有光板车的时候,你雇人吧。”
[众筹,大家拼一个乐于助人的成就感。]
童贯小声嘀咕:“我就说小郎君节俭嘛,他每次点几个菜,加上我们都能刚好吃完,而且流行的那种看盘,他从来不点。”
高蜜:“多了不起啊。”搞得我们没有捞到多少钱。
李福:忽然感觉郡王给的钱比看起来的多多了。
儿子诚心诚意的磕头:“好人一生平安。”
林玄礼:[哦,多么熟悉的话啊,终于又听见这句话了,可惜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又策马往前走,隐约听见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看到官道旁的树林里,密林深处,四个男的围着一个柔弱女子,这女子双手藏在袖子里,捂着脸大声哭喊求救,可惜来往无人,没有人看见。
柔弱美女被大汉一拳打昏,就要开始剥衣服。
林玄礼看不下去了,轻轻摘下盘龙棍,又把短剑塞进腰带里:“住手!”
童贯高蜜齐声道:“这群该天杀的流寇!”
大汉暴跳如雷:“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
林玄礼对伦理梗轻车熟路:“是你爷爷!”
大汉气的哇哇怪叫,柔弱女子嘤嘤啼哭,喽啰们大声嘲笑:“好小子,长得真白嫩,比这小娘们有意思多了,进来耍耍。”
林玄礼看看盘龙棍,又看看密密麻麻的小树林,心说我傻我才进去,这里面施展不开盘龙棍,朴刀扬起来都得被挡住,就这群玩意的匕首短刀、还有熟悉地形的人能轻易取胜。就不说上辈子的经验,兵法都讲,军行有险阻、葭苇、山林、蘙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
“你们这群缩头王八。老子三天没杀人了,今天拿你们开开荤!”
奈何这大汉不傻,根本不动弹:“直娘贼,要么进来要么滚,少他娘的影响老子的性质。把这女贼按住了!”
三个喽啰按住了满地打滚的柔弱女子,哭喊声越发凄厉。
童贯高蜜拼命拦住郡王:“这都是命啊,您只当没来过这里。”
“树林里肯定有机关。咱们又没带弓箭,万一折了进去可怎么好。”
“您不是打算去边关投军吗?管这些事干什么。都说了是个女贼,就是罪有应得。”
林玄礼瞪眼:“他说是就是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干这种事!我看见了就一定要管。”本来想迂回一下,绕到后面看看这小树林有多大,斜插进去可能比较安全。但是那样就来不及了。
[作为穿越者,难道我不应该拥有一个神秘的美女飞贼吗?也不说什么开后宫不开后宫的,当个工具人也行啊。]
[她看起来好像没有我想要的武功,算不上飞贼,那也不能见死不救。我又不怕打官司。]
童贯除了捏了捏拳头,默默摘下朴刀之外也干不了别的。
高蜜也是一样。
林玄礼把盘龙棍递给他:“在前面开路,我怕有机关。”
李福战战兢兢的牵着四匹马,心里十分害怕,手上握紧了匕首。
迈步进入树林里,先观察地形,地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又抬头往上一看,树冠上也没藏人。
高蜜佯装摆架势吓唬人,抓着盘龙棍在有限的空间里,一个斜劈,又紧接一记横扫,把眼前的空气扫干净。
大汉只好重新系好裤腰:“哼,真是个肥羊。你小子是谁家的公子哥儿,跑出来玩这套英雄救美,老子实话告诉你,张生救崔莺莺可不是这么救的,哈哈哈哈。”
柔弱少女躲在树后头哀哀哭泣。
林玄礼没这个给他系裤腰带的机会,走近了才发现这货身高和自己差不多,显得高大是因为旁边人更矮更瘦,拔出短剑对他的匕首,很差不多。
刚一交手,忽然听见李福一声大叫:“去死!”
林玄礼稍微一晃神,惊鸿一瞥,看到有人趁机去偷自己的马!还有马背上的行囊物资!
作者有话要说: 【1】黥面是很普遍的,甚至某些县城达到了谁没有黥面才奇怪的程度。感谢在2020-11-04 02:41:23~2020-11-05 02: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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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林玄礼貌似一晃神,只瞟过去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还盯着为首的大汉。、这大汉趁机抓着匕首攻过来,另一只手爪子一样上下挥舞,大喝一声:“动手!”
童贯从侧面冲着郡王身后飞跑过去:“十一郎别回头!!”
林玄礼眼睛都没眨一下,也不管马匹,也不管他对自己身后使眼色,箭步上前迎敌,短剑往上一挑。上辈子的师叔这辈子的武学博士都说,短刀之间没有对练的套路,输赢就在刹那间。哪怕对方的匕首瞄着自己的脖子。
但一寸长一寸强,对面这厮看起来只会一点粗浅的套路,也就能唬小老百姓。
侧身闪避的同时,用短剑快若闪电的抹了大汉的手腕,鲜血滋出来,顺着骨头削下来一条肉。
大汉满脸惊愕,慌忙后撤,还想用另一只手去接就要掉下来的匕首,被林玄礼一脚尽全力踢在肋下,当即踢得身体不正常的凹陷下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大汉大叫:“好汉饶命!!”
童贯轮着手里的朴刀,和拿着麻袋想要偷袭郡王的小喽啰正对面,小喽啰也是一惊,把手里麻袋冲他一扔,转身就跑。童贯飞奔追赶,跑到几十步外,紧张但轻而易举的砍到了。
高蜜拿着盘龙棍也想参战,但刚把盘龙棍举起来就挂在树枝上,拔还拔不下来,眼看对面的人拿着木棒冲上来,只好撒开盘龙棍,赤手空拳的踢翻了冲上来的喽啰,把人举起来,揪着衣领挂在高处的树杈上。突然发现那个大声哭喊的小娘子要跑,赶紧过去按住了:“你别跑。救命之恩还没报答呢!”说不准我们郡王想和你快活一番。
林玄礼拎着短剑有点迷茫,刚刚心里啥也没想,专心对峙,现在突然思绪爆发:[终于听到这句经典台词了。]
[我靠这么简单的吗?计划中的大战三百回合呢?]
[这废物玩意就这么点能耐都敢出来劫道了?这行当的门槛这么低的吗?你咋还没被人砍死?][实不相瞒,你林哥杀过最大的动物是猪猪,虽然比人重很多,但我到古代十几年,真没杀过人。刚刚还想试试杀人……别等到战场上再拉胯,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但是又有点下不去手…]
“看住这几个贼寇。”林玄礼犹犹豫豫的吩咐了一声,往李福那边看,马还在,行囊也没事:“李福,你怎么样?”
李福从上路开始,脸上就挂了‘十分害怕’的表情。不是怕事儿,是因为被郡王抓去离家出走而害怕,怕将来官家降罪,俩阉人都有办法抱大腿脱罪,自己就生死未卜了。看起来满脸的软弱胆怯,其实来人抢马的时候,他一激灵就把人打倒在地,看起来差不多打死了。打完人正在后悔,这要是让人把马偷走了,我们是不是只能去官府求助,然后回京。听郡王询问,苦笑道:“郎君放心,小毛贼被我打死了。”
林玄礼十分满意,这是个老兵的作风,转过头来又看着骨折吐血的大汉、挂在树上的喽啰、被一刀斜劈的喽啰,还有趴在地上默不作声的纤细女子。
仨人异口同声:“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英雄,英雄饶命啊。”
[胸大腰细美貌女工具人要出场了吗?]林玄礼YY的挺爽,刚要上前问这个女子的情况,到底是女飞贼还是这些人故意诬陷人,突然发现不对!刚刚离得远,又有树干隐约阻挡,只看见是个穿着粉色褙子、粉色裤子的瘦女人,现在再一看,虽然是梳了女人的发型,但还捂着脸,裤子下面露出来一只脚,是大脚,露出来的脖子上看起来粉有点厚。
就好像扑了一层细面粉一样,远处看肤若凝脂,近处看真是白的掉粉。
吓得林玄礼又抄起短剑。
说不准这是他们中谁的演技很好的老婆,在这里冒充演员。
高蜜真咬牙切齿的拔挂在树上的盘龙棍,树枝都被拉的很低,但还是挂在那儿,弄不下来,一松手就弹回去,抓着使劲拽又怕扯坏了铁链,打算爬上去。
盘龙棍长棍顶端镶有铁链,链有另一根短棍,轮起来威力很强,哪怕长棍被人拦住了,还有甩起来的短棍会抡过去打人。农民看着觉得这像打麦的链枷,林玄礼觉得这像一长一短的双截棍。
童贯拿着朴刀在旁守卫:“郎君小心。他们说不定是一伙的!这群狗贼,竟然派人去偷郎君的马,肯定是有埋伏。”
吐血大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了没有!俺们几个腌臜货,就哥四个,只是骗点钱,不敢打家劫舍。”
林玄礼不搭理他,手里捏着剑,剑尖儿往前递:“小娘子,抬起头来。”
听声音是女人,看身材是女人,就觉得很违和。
这些年长得粗粗壮壮的女人也见了不少,都没有这种离奇的违和感。
小娘子抖若筛糠,越发娇啼婉转:“英雄,您别杀我。我这也是迫于无奈。”
一抬起头,惊的郡王一行人目瞪口呆。
高蜜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林玄礼暴跳如雷:“孙贼!你爹不是刚死吗!”
真他妈离谱,居然是刚刚那个卖身葬父的‘孝子’!
你这跑过来的速度外加换装的速度可真够快的。刚见小子的时候还以为是打算暗算我的人,这顿提防,怕露富格外少给钱,怕被偷袭都没探死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