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了一把脸，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确认除了眼睛红肿了一些之外没有其他大问题之后就打算下楼去和弟弟再谈一次。
只不过我一打开门就看到我的弟弟夏油杰站在那里。
“……姐姐，我们能再谈谈么？”
我平静地点了一下头：“嗯，好。”
我率先走下楼，夏油杰在后面跟着我一块下来。
我坐在沙发上，刚想说什么，只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句：“如果姐姐你真的很反对的话……我不去也没关系。”
我一愣，扭头看向站在我身后的黑发少年。
对方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做出了选择一般。他慢慢地走过来：“我问过高专的校长了，我就算不入学，也可以从他那里得知咒术的使用和训练的。所以，如果姐姐你无论如何都不想我去的话……我不去高专也没关系的。”
……哇——！我真是个差劲的姐姐！
弟弟都愿意因为我的无理取闹做到这个份上，我却还因为未来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而在这里阻拦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小杰你想去的话，就去吧。”我平静下来了，往边上坐了坐，在自己身侧拍了拍示意对方坐过来，等他入座之后，缓缓开口，“我只是，有时候会过分担心。”
夏油杰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嗯，我知道姐姐是担心我。”
“不止……我还会担心我自己。”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因为我看不见那些东西，我只是个普通人。”
夏油杰一怔：“阳菜姐……”
“我能努力学习考上东大，争取做普通人中最优秀的那波，想着可以当你的好榜样，做一个好姐姐……但是我只是普通人，我当不了咒术师，你所踏入的，是一个我永远无法企及也一无所知的领域。”我充满伤感地说道，“小杰，我担心的只是，你进入高专之后，会和我隔得越来越远。”
“姐姐……”夏油杰喊了我一声，沉默了良久之后，开口道，“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我保证。”
“小杰，未来是无法保证的。人能保证的永远只有现在，只有当下。”不过现在，我相信我的弟弟是真的愿意为了我的态度而放弃进入高专的。——我看着他，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片刻之后没忍住，和小时候一样伸手把人揽在怀中抱住。
“去了高专的话……放假了一定要回家。周末如果可以不住校的话也要回来，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我会从东大过来的。”
“嗯，我会的。”
“要每天给我打电话。”
“……三天一次可以么？”
“那就两天一次吧。这个频率不能再低了。”
“……好。”
“虽然我不懂咒术师的一切，但是我可是能考上东大法学部的脑子，你要主动和我说。我看不到不代表无法理解。”
“好。”
“遇上什么麻烦的、不顺心的事，也要和我说。我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姐姐，我有权利知道。”
“……其实……呃，好的，我会的。”
“要好好吃饭。”
“……嗯。”
最后，我的弟弟还是去了高专就读了。
我的父母一点都不给力，那个很可疑的老师一说就同意了，还一副子乐呵呵的样子看向我，感慨着。
“其实我们家阿杰的一切我们说了都不算，要经过阳菜的同意才行呢。”
“哈哈哈哈不过这次阳菜看起来很平静呢，果然是长大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子了，毕竟现在是大学生了！还是东大生！”
高专老师：“……”
夏油杰：“……”
我：“……”
实在不好意思说，之前我已经闹过一次了。
高专全称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对外的说法是私立的宗教系学校，但实际上是专门开展咒术教育的学校。
当然，我的父母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看着他们毫无所知乐呵呵的样子，我的内心毫无波动——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了保护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夏油杰去上高专的时候，我也得去东大报到了。
法学部是比较好的院系，同样学业也很重。我把能推的事情都推了，除了学业和基础的社团学分之外就是关注我弟弟。
夏油杰委婉建议两天一次的电话改成邮件说日常，被我拒绝了。
文字是很容易欺骗人的，只有亲耳听到他的声音我才能放心。而且现在距离那么远，又不像是以前一样学校都是隔壁，家里房间都挨着，我能时刻观察。
所以……我大学的时候还去旁听了一下心理学相关和侦查相关的课程。
在旁人看来我是为了学业选修辅助学科，只有我才知道，我这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弟弟的生活……呃，等等，这么一想是不是我的做法有点变态了？
算了……我的目的可是很单纯的。我只是单纯地想保护这个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梦境里，出现在墙上的月历，是2007年的9月份。
距离现在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我当然要更加上心一些了。
虽然……
“阳菜你是在和男友打电话么？你男友叫杰啊？”
“不，是我弟弟，夏油杰。”
“……所以，你这两天一次的查岗一样的电话都是给你弟弟打？”
“是啊，怎么了？”
“……你去旁听心理学，是为了自救么？”
“……”妈的。
我的焦虑别人永远不会懂的。
一个月后，高专那边终于放假了，我也立马挑准时间回了家。
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月，我弟弟就变得成熟了不少的样子。虽然说这个年纪的男生的确发育比较快……但是这个变成熟，是从气质上来讲的。
说实话，这个变化让我有点点担心，好在之后和夏油杰的聊天中，我听着对方的回答和往日无异，看起来没有多大问题的样子。
而且在我问起咒术相关的问题的时候，他也没有隐瞒什么，细致地告诉了我。
“所以你的咒术是依靠吞食咒灵聚成的能量核，从而掌控收服咒灵？”我听完之后皱起眉头，“咒灵的话，一定很难吃吧？”
夏油杰一愣，随即笑了笑：“嗯，毕竟是咒灵，肯定不会好吃啊。”
“虽然你不挑食，但是难吃的东西谁会想一直吃啊。”我依旧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地说道，“吞下去对你没什么影响么？不对，就算没影响，如果什么时候觉得难吃不想吃的话，就别吃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夏油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到最后又变成了笑容：“嗯，我知道了，姐姐。”
第3章 我的姐姐不可能是个变
我的姐姐有一点不正常。——这是夏油杰很小的时候就隐约感受到的，长大之后越来越明显。
在十岁那年，因为父母离异、跟着父亲之后，夏油杰见到了父亲的再婚对象，和再婚对象所带的孩子。
对方叫做阳菜，是个女孩子，比他大三岁，黑色的齐肩发，一双蓝色的眸子……看起来不大好相处的样子。
这也是重组家庭都带孩子的情况下肯定会有的问题，在见人之前夏油杰就听自己父亲说过，他对于新妈妈和新姐姐并没有什么心理抵触，但是看起来对方并不一样。
至少就这个初次见面，对方的神色有些怪异，至少绝对称不上是欢迎的。
夏油杰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还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
如果对方实在是不好相处……那就保持距离好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阳菜，怎么了？”
“没事的……爸爸，还有弟弟。那个……爸爸你这边是就带了这么一个弟弟么？”
这个新姐姐叫得很痛快，但是问题却挺奇怪的。
让夏油杰都愣了一下，并且开始困惑——难道是担心自己父亲这边带的孩子过多？
“嗯，我就阿杰一个儿子。”
“……”
“怎么了，阳菜？”
“没什么……就是，我很喜欢弟弟的。”
然后，这个姐姐就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显然很勉强的笑容。
夏油杰觉得……其实真的不用勉强。
毕竟是重组家庭，虽然喊着弟弟，但是他们之前也没有任何关系。
看起来阳菜姐姐不太喜欢自己，不过对方似乎愿意为了维持家庭的平和而装装样子，这点就足够了。他也会配合的。
所以夏油杰也回了一个笑容。
再然后，夏油杰就发现，自己似乎错得离谱。
在最初，夏油阳菜示好并且表示要一起上下学的时候，夏油杰是带着迟疑的。他其实想说对方不必勉强自己这样子做，但是看着对方努力的样子，他又觉得拒绝了不太好。
本质上来说，年仅十岁的夏油杰是个不擅长拒接其他人好意的类型。
反正就上下学，如果什么时候对方露出了不情愿的情绪了，再说开也不迟吧……——夏油杰心想。
然后，他根本没有等到这么一天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夏油阳菜开始在社团活动和课外学习之类的时间里也出现了……
夏油杰这才发现，这个姐姐不是不喜欢自己，似乎是有些过分喜欢自己了。
不……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喜欢，但是很明显对自己投入了过度的感情。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感情是什么。
他都没忍住偷偷地去问继母姐姐之前有没有亲弟弟。总觉得，只有阳菜姐姐之前有个早夭的弟弟之类的说法才能解开他的困惑。
而继母也说了夏油阳菜有个小三岁的堂弟。
夏油杰稍微放心了一些，他觉得这可能是什么移情作用。
当然，如果他再细问一下，就能知道，那个堂弟名叫宫村伊澄，两个堂姐弟其实总共也就见面过三四次。
总之，困惑稍微得以解释的夏油杰，在面对着全方位的姐姐の关爱的时候，他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自己的父母还在那里打趣。
“太好了……我之前就担心阳菜和阿杰相处不来呢。阳菜你能这么喜欢阿杰真是太好了。”
“哪里，我还觉得阿杰那么乖，阳菜这么黏弟弟阿杰都不嫌麻烦，是阿杰包容力强呢。”
……不，与其说是包容力，不如说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吧。虽然不至于造成什么麻烦或者困扰，但是总觉得有些沉重……——夏油杰有些苦恼地想着，然后就看到姐姐夹了一只虾放到自己碗里。
……总觉得更加沉重了！
夏油杰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不存在的东西。这些在一定程度上给他造成了困扰。
就像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咒灵。
当时他逃跑的时候，还撞到了自己的姐姐。
对方什么都没问，冲过来就拉着他跑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小杰？有谁在追你么？有人欺负你了么？”
对方似乎认为是校园霸凌，夏油杰觉得这样子也好，省得解释。当然，他还是不会多说什么：“……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对方明显地露出了不信的表情：“……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告诉姐姐，我会帮你处理的。”
夏油杰看着她，沉默半晌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阳菜姐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这点是真的让他想了很久。
如果说是装模作样，他想不通原因，毕竟对方这样子坚持了三年。
但是如果说是特别喜欢这个弟弟，好像也不是。他能感觉到，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他。
但如果说是移情作用的话……也更加不能理解了。他知道对方就一个堂弟，而那个堂弟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两人关系也不算亲近。真的想要弟弟的话，难道不是之前就有个血缘关系的堂弟会更好么？
而对方在他的质问之后，只是无力地说出了一句：“……因为我是姐姐。”
夏油杰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但不是亲生的。”
“但我还是你的姐姐！姐姐就有保护弟弟的义务！”
……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姐弟关系？
夏油杰不解，也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无解。
要说夏油阳菜在自己身上寄托投射什么的话……夏油杰也觉得不是。
除了对自己的过度关注和过度紧张之外，夏油阳菜的形象可是说是非常正面甚至是完美。
在他上国中的时候，夏油阳菜已经是高中部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并且从高一就定了东大的目标而在努力，偏差值一直很高。社团活动上也是关东地区的女子空手道冠军。
长得也好看，虽然不是那种温和好说话的性格，但是做事认真负责有条理，所以在班级里的人缘也挺好。
……除了认识她的人都会说她的一点——弟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