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说:“你是不是有洁癖?”
许研敏笑:“是啊。”
乔乔说:“行吧。”
许研敏说:“你有电热毯吗?”
乔乔说:“夏天又不冷,要什么电热毯。”
许研敏说:“冬天里也可以用的嘛。你的床单被罩太潮了,容易长螨虫。你不睡觉的时候,就开一开电热毯,高温也可以除螨。”
许研敏把她的床褥掀开,床垫也掀开,然后大皱其眉:“你这床垫下也太脏了。你都没擦吗?”
原乔乔也想不到连床垫下面都要擦。
许研敏无奈地叹气:“哎。太脏了。你摸摸,全是灰。”
原乔乔有点惊恐:“我擦了床头了……和床垫上面,感觉也不太脏……还有床底我也打扫了。”她感觉自己在许研敏面前,成了一只灰头土脸的耗子。
“光擦床头怎么行。床垫下面也要擦的。”
许研敏把床垫擦了一遍,又把床垫下的床架给擦了一遍,最后把床底下拖了一遍。这才把床铺上。
许研敏嫌窗帘脏,把窗帘也拆了下来,丢进洗衣机。原乔乔感觉很不可思议,窗帘居然可以洗。
“小脏猪!”
许研敏拍她屁股:“我要不帮你收拾,你就这么住了。”
收拾完了,两人才去浴室里洗澡。
许研敏格外喜欢跟她一块儿洗澡。
两个人在浴室里,湿淋淋的,脱的溜溜光。许研敏帮她洗头发,给她搓澡。
他长得太白了,看起来就像是白种人的皮肤,浑身白的发亮。是那种即便太阳晒也晒不黑的肤色。腰和腿像女人一样,比女人白,腿比女人还长,又瘦。乔乔其实不算黑,她是正常的黄皮肤,但跟许研敏在一块,就不是一个色号的。许研敏笑她:“小黑妞。”
她有点不高兴他这么说,又不能反驳。只得任由他抓着胳膊,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搓洗一遍。许研敏是北方人,就喜欢搓澡,拿那砂纸一样的搓澡巾,往她胳膊上、肋上使。她感觉疼的要命,皮都要掉了,强忍着不好出声。许研敏看起来性子温柔,但其实掌控欲过强,总想将她攥在自己手里。像捏泥人一样,捏成自己喜欢的形状。不光兴趣爱好,性格,连生活习惯,甚至连洗澡都要听他的。
许研敏从背后抱住她,吻着她的背,将她按在厕所的水箱上。
她立刻拼命挣扎起来。
第33章 状况 她好像又清醒一些了。
许研敏走后,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她夜里,总是睡不着觉。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但脑子里始终有太多想法,让她无法入睡。她只能起床,对着电脑,继续去写一些东西。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都异常困倦了,大脑也好像被什么东西封冻住一样,变得极其呆滞。她关上电脑,躺到床上,开始休息。这样的一觉大概睡到下午。她朦朦胧胧起了床,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听到窗外传来了人声。小区楼下运动场,有人在打球,欢笑声格外地清脆。她站在窗口往下看,声音和画面,都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钟,很快又要入夜了。她突然有种恐慌感。
她感觉好像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离了。
她想起,上一次吃饭,还是昨天晚上。
她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了。
然而奇怪,一点也不饿。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吃点东西,否则身体会受不住。她去厨房里,煮了面条,吃完饭收拾了,继续写作。晚上,她吃了一点褪黑素,然而依然睡不着。
有一天半夜,她莫名突然醒了过来,感觉自己好像漂在船上一般。身下的床,好像在旋转。整个时空也都在旋转,耳朵里嗡嗡嗡滋滋滋的,传来奇怪的声响。她试图爬起来,然而身体一动,整个人都眩晕起来。她恐惧地下床,身体却不听使唤,像是被离心机甩开一般。她跌倒在床下。她听到“咚”的一声巨响,是她的头磕到了地上。她的胳膊、膝盖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衣柜上,同样发出巨响。
然而她完全无法控制。
她撑着地板爬了起来,然而身体被迫做着离心运动,她很快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积攒着意志,努力站起来,去开窗子。她打开窗子了,冷风从外透进来。她再一次跌倒在窗子下放。每次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身体装在地板和墙面上的巨响,然而却一点痛也察觉不到了。冷风涌入屋,她清醒了一点,又去厨房。她怀疑是不是燃气泄漏,一氧化碳中毒。然而燃气阀,燃气灶检查了一番,却并无任何的意样。而眩晕再次袭来。
她强撑着,倒了一杯热水,让自己喝下去,然而很快眩晕更甚,她感到想要呕吐。她坐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呕吐。然后继续喝水,继续吐。她回到床上,床又开始旋转。
次日清晨醒来,好像又并无什么异样。
她依然隔三差五地,跟许研敏见面。
许研敏见她精神状态不好,关心起她写作的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写那个东西呢?”
他说:“不好,真的。”
原乔乔说:“我想当作家。”
许研敏说:“你不会真的指望通过那个挣钱吧?别想了。咱们都是普通人,哪可能成作家啊。瞧你气色越来越差了,晚上都不睡觉。”
他站定在她面前:“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讨厌和别人对视。许研敏的话,让她很不舒服。
她皱眉,挡开了他手:“不要碰我。”
许研敏去抬她下巴,笑说:“让我看一看,是不是变丑了。”
他说出这句话,她好像突然被点着了。
“我说了不要碰我。”
她重重地甩开他的手:“离我远点。”
许研敏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碰她。
她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许研敏也许是在开玩笑,但是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玩笑。这样的对话让她明显察觉到她和许研敏之间的鸿沟。她需要写东西,来释放情绪,缓解痛苦。但许研敏不理解。许研敏认为她做的事无意义。许研敏认为她这是孤僻、不合群。她在他眼里,是不好的。也许在许研敏看来,她的行为和打游戏成瘾一样,是没出息的人才干的事。这让她感到很憋闷。
她意识到许研敏并不懂她。
他并不欣赏她的灵魂,甚至觉得她不好、不正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女孩,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出现在他面前,陪他玩,陪他睡觉,供他发泄欲望。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她讨厌许研敏随时随地地发情,受不了被他蹂.躏来蹂.躏去。她从来就没享受过。她为了让他高兴,所以才取悦他迁就他,他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她的精神,她的感受,她的痛苦,对他来说多余。
两个人顺着校园走,她望着远处树上盛开的粉色樱花,花很漂亮。
她低声说:“咱们之间,性格差距很大。还是分了的好。”
许研敏不懂,她为什么一言不合就会突然说出分手。
“为什么呢?”他问。
她说:“我跟你,没有共同的语言。”
她有些失望道:“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都没什么话讲吗?我不想谈恋爱了。我不适合谈恋爱,跟你在一起我很难受。我得迎合你。为了跟你吃一顿饭,我要洗头,化妆,打扮两个小时。我要是素颜出来,你就会心里想,我变丑了,不好看了,并且拿我跟其他的女孩子比较。我受够了迎合别人了。我为什么讨你欢心?你觉得我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不在意你的看法。我也不想理你。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滚蛋。”
许研敏沉默。
“我没有说让你跟我见面,就一定要化妆。你不化妆也没事,素颜也挺好看。”
他低声说:“我只是希望你作息规律一点,不要熬夜。”
她有点绝望。说不清是对许研敏绝望,还是对自己绝望。
他们沉默地走在一起,沉默地吃了晚餐。到了黑夜,许研敏依然抱住她亲吻,在树荫底下,手伸到她裙子里去。她感到有说不出的厌烦和痛恨了。她拼命挣扎拒绝,让他放开,许研敏却不放,牢牢地抓住她,一定要在树荫里做。他力气大,她根本就挣脱不开。她突然很恨许研敏。为什么他总是致力于做一些她痛恨的事情呢。他不在意她的感情,只想用她做这种事情,好像她只是个泄欲的。
许研敏得逞了,她却越来越厌恶自己。
他在利用她。
她心想,利用她的软弱。
她向来不擅长拒绝,总是竭尽全力,想取要悦身边的人,满足对方的要求,以获得喜爱和认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父母不在身边,她必须要这样做。某种意义上,这是她的生存方式,满足任何人,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哪怕自己心里万分不喜。她讨厌自己这样,却无力改变。因为长年累月养成的性情,几乎成了下意识的。这是她心里最大的苦处,却被他拿来当做诛她的刀。
“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她回家之后,给许研敏发消息说:“也不要叫我吃饭、看电影。”
许研敏问为什么。
她说:“我很烦,不想再跟你见面。”
她语气很温和,对许研敏说这些话。因为她想分手,但心里又明白这不是许研敏的错。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他说的话,她不爱听,但也并没有大错。他想要碰他,他有生理的需求,也不是罪。他们是恋人。她只是觉得不合适,不想在一起。她心里盼望着,许研敏可以劈个腿,另找个女孩,这样他们就能毫无疑问分手。
她对爱情的好奇,对异性的期待已经消失无踪。她童年时,曾幻想着谈恋爱,有个男孩子会宠爱她、保护她,而今觉得,也不过如此。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她无法挑剔许研敏,许研敏没有明显的缺点。她不可能找到一个外貌比许研敏更合心意的,也没有男孩,能忍受她的性情。这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她不适合恋爱。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跟许研敏联络。
她感觉自己身体状况,有点不太好。
有一天中午,洗完澡,躺在床上休息时,她再一次感到了眩晕。这一次,晕的更加厉害。她想像上次一样去厨房喝点水,然而从卧室到厨房几步路,她摔了五六下。每走两步,就眩晕地栽倒在地。身体不断地砸在地砖上,爬起来,又砸下去。跨过厨房门时,她晕倒在门口,有好几分钟失去了意识。她几乎是爬到厨房,然后又摔倒,整个人躺在了地上,连喝水也办不到了。她清醒了一瞬,突然感到恐惧。她怀疑自己要死了。她心里想,她需要出门。她摸爬着出门,在门口昏迷了几分钟,又撑到电梯。她勉强按了电梯,进去,整个人已经站不住,又咚的一声栽倒。她面色苍白地躺在电梯里。电梯门口有个女士要进来,一看到她,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她死命按下了一楼。
她跌跌撞撞出了楼,总算看到阳光。
她好像又清醒了一些了。
她没有力气了。
她直接坐在小区的花坛边,检查自己身体。腿上、胳膊上,全都是摔的淤青,好多地方破皮流血。
她感觉异常疲倦,心里冰冰凉凉的。
过路的人,都打量她,超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发现自己是穿着睡衣的,一件吊带,一个稍微比内裤长一点的短裤,也没穿内衣。然后,光着脚。
她的拖鞋在挣扎时掉在了楼道里。
第34章 愁绪 只要他不碰她的时候,她便觉得他……
她需要做一个身体检查。
她心想。
尽管活着不快乐,但她还是不想死。
她这样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眩晕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她需要去医院。
她打了个车,去附近的人民医院。
她挂了个急诊,见了医生。
医生说:“是不是低血糖?”
她不确定。
“有贫血吗?”
她也不确定。
医生说:“先抽血吧。测一下血糖,量一下血压,查血常规。”
医生拿了血糖测验结果,说:“没问题啊?血糖正常,早上吃过饭了吗?”
她点头:“吃过。”
“血糖没问题。”
“血压也是正常的,也没有低血压。”
血常规检查下来,红细胞数量也正常,也没有贫血。
她住了一星期的院,详细检查身体。心电图,脑电图,心脏b超,全都查了,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
打了几天点滴后,医生让她出院了。
她一边往学校走,一边接到了许研敏的电话。
自从上次分手后,她要求许研敏不要打电话,许研敏便没有打,也没有发消息。他性情温和,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这让她松了口气。这会来电话,她想,可能是有什么事。
她接起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依然是很温柔的声音:“你在哪儿啊?”
她犹豫了一下,不想说,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撒谎。
“陈玲说,你一星期没有去上课了。”
陈玲是她班上的同学,跟许研敏认识。
原乔乔问:“是陈玲找你的吗?”
许研敏轻声说:“嗯。她问我你在哪,我说我也不知道。她说你没去上课,让我问问你,跟你说一声,老师点了你几次名了。再不去就要挂科了。”
“我没事。”
她说:“我在医院。”
许研敏有些紧张起来:“你生病了吗?”
“我已经好了。”
她不愿意多谈:“我马上回学校了。”
“你在哪?”
许研敏说:“我来接你吧。”
她持着电话,忧郁地站在公交站台。她发现她迷路了。这个站台,没有直达学校的公交车。太阳炙烈,她心情有种说不出的烦躁。马路上,汽车呼啸而过,很久也看不到一辆出租车。她感觉头痛的厉害,四肢也酸软无力,整个大脑是钝钝的,好像没有办法思考。她懒怠动,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事也不想做。她往公交站台前冰凉的长椅上坐下,手机放在耳朵前,半晌,张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