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声音，它就总该有个来处。
到底是什么鬼。
呸呸呸……没有鬼，没有鬼。
慕一抱着头搓了搓，唰的爬起来，开了台灯。
将房间扫视一圈。
躺下。
窗帘被风吹的一扬。
半夜从窗户里爬进来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一光着白瘦的脚丫子，噔噔噔的跑到窗前，将窗户锁了，锁事。
抬手就往窗帘上招呼。
“飘你大爷。”
窗帘被揍的一扬，对面的灯光印入眼帘。
慕一撩开窗帘。
肖然的书房还亮着灯，房间外阳台上的绿植沐浴着昏黄的灯光。
这回再也没有一个起起伏伏的身影。
笼罩在幽暗台灯下的人，一动不动，呼吸均匀。
周末慕一通常不设置闹铃，等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早已大光大亮。
台灯微弱的光亮在白天显得不值一提，夜晚那点害怕也不值一提，简直让人鄙视。
慕一将台灯拍灭，抓了手机，已经9点。
醒了便起床，她从不睡回笼觉，因为通常回笼觉只会浪费时间，还会将头睡的昏昏沉沉。
慕一打着哈欠披了外套，洗漱，完了迈着懒散的步子下楼，准备随便扒拉点什么解决早餐。
餐桌上，粥、牛奶、新鲜包子，鸡蛋。
好接地气的凉了的早餐，外加一面接地气接到断气的小小旗子。
慕一大概知道这是谁这么好心了。
红色纸上写着两个黑色字：加油
一根小棍儿撑着它。
桌上还留了张便条，便条上的字和小旗是同款字迹：冷了用微波炉加热再吃，吃饱了拿上旗子来为我摇旗呐喊。
慕一捡起桌上的小旗，挥了挥。“呐喊可以，摇旗怕是不行。使劲一挥这棍儿都得断吧。”
慕一嫌弃的将旗撇在桌上，热早餐。
“滴水之恩，我当涌泉相报。今天就要让你开开眼，加油旗是怎么做的。”
慕家客厅被一张红布给霸占了。
慕一手握一只粗毛笔，浇了墨水，在红布上洋洋洒洒写下四个大字，外加一个感叹号：肖然加油！
“今天我就让你成为全场最有脸的球员。”
写完，慕一站起来，走远了一看，美中不足，字丑了一点。
不打紧，添呗。
这写字有时候跟画画一样儿一样儿的，添添补补就好看了。
慕一正搞的起劲，门铃响起。
搁下笔，跑出去开门，许昕眨巴着眼站在门口。
*
安城体育馆蓝球场里人气爆棚，原本只是两个俱乐部为争取代表安城参赛的名额而举行的比赛，算不得什么大赛，连举办人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观众，不过从观众的性别和年龄一分析也就知道原由了。
球场上一张张青春的面孔，身材个顶个的高，样貌好看的也居多，不怪观众多。
肖然不断的往看台上打量，人越来越多，他努力的在其中寻找那个身影。
队长余翔朝肖然肩膀一拍，“看什么呢？这阵仗还可以吧。”
肖然将球朝余翔怀里一砸，跑了开。
害怕慕一会睡过头，他已经找了许昕替他去将人抓来。
他告诉许昕迟到也没关系，只要在12点以前把人领到了就行。
许昕老实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现在还早，是他自己太心急了。
比赛已经不知道开始了多久，慕一和许昕才到。
不过迟到那是因为她要放大招。
那小气的家伙大概见了这面给力的旗就不会计较她迟到了。
慕一领着许昕挤到看台最前排，将旗展开。
旗由一条红布与两杆竹竿制成。
这霸气的旗子一打开，后面怨声载道。
“这什么人啊？”
“太没素质了吧。”
“都挡完了嘛。”
这一趟下来慕一早就背心冒汗，背后的叨逼叨闯进耳朵，慕一烦躁不堪。
转过脸。
翻白眼的，嘀咕的，撇嘴的，就差冲过来打她了。
慕一扯起嘴角，抬起下巴，瞪着眼睛，奶凶奶凶的样子，“看不见就滚一边去看。”
老虎不发威，当我喵喵喵啊。
慕一一身干练的运动装，长发落利的扎成马尾，瘦却高，一手撑旗，一手叉腰，抬起一只脚，酷酷的帆布鞋踩在一张凳子上，声音恶狠狠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虽然很漂亮，但这气焰也太嚣张了点。
也不知道是那个球员哥哥的脑残粉，女孩儿们觉得惹不起，翻了翻白眼，往旁挪的往旁挪，往后挤的往后挤。
毕竟脑残粉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球场上，中场休息，肖然接过递来的水。
余翔朝肖然挤来，“兄弟，11点方向有惊喜，快看。”
肖然淡漠的拧开水，喝了一口，才缓缓转过头，一口水噗的一声，喷了一地。
目极之处，鲜红的旗子上书四个大字：肖然加油！
在看台上一众小加油牌中简直是霸道又滑稽。
“你哪儿招来的粉丝？这么疯狂。”
肖然觑着眼，加油旗下一个忙碌的身影，马尾扎的高高的，一身浅色运动服。
那一方可全是女孩儿。肖然可难得盯着谁看。余翔笑了笑，八挂脸，“你认识？女朋友？”
肖然拍了拍余翔，“我过去一下。”朝那边走去。
肖然直往那面旗去，那边看台的女生疯狂的尖叫起来。而当人真正走近了，女生们又害羞的安静下来。
肖然走到栏杆前，站定。“慕一。”
慕一正将旗杆往椅子上绑，省得手累，周围闹哄哄的，但也还是听到了有人叫她。
手里忙活着，撇回头扫一眼。
肖然一身红黑相间的球衣站在栏杆内，脸颊红润，额角的发丝被汗水沾湿，头发有些凌乱，酷酷的，更显成熟了，脸上挂着微微笑意，看着她。
慕一咧嘴一笑，抬了抬眼，“怎么样，给力吧。你等等啊，”说着又回头，手指翻飞，打了个蝴蝶结，旗杆稳稳的绑在了椅子腿上。
慕一拍了拍手，许昕赶紧将手上的纯净水拧开，朝慕一递去。
乖乖的像个小跟班。
慕一冲她一笑，接了水，让她也给肖然一瓶。
肖然说不要，许昕就乖乖的坐到了旗子下占着的坐位上，因为被人抗议，最终旗子没有绑的太高，许昕缩着脖子老实的坐在旗子下。
周围吵吵闹闹的，慕一没有管许昕，喝了水走到杆栏前和肖然说话。
“肖然你可得努力点，你们要是输了，我这做旗子的人脸就丢大了，知道吗。”
那旗上的字大小一不，线条生硬不畅。肖然抿着唇，连眼角也有压不住的笑。
“自己做的？”
“废话。看吧，全场你最大，满意吧。”
肖然轻咳了声。“满意。”
慕一回头瞥了眼许昕，许昕眼神呆滞的望着球场并没有看她们。不过，后排的那些脑残妹就不一样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身旁的肖然，还窃窃私语。
嘁。
慕一朝肖然靠近，“那改天许昕的事你也要全力协助我哦。”
女孩凑近的头，额前碎发肆意飞扬着，大概是刚才在旗下钻来钻去弄的。
肖然抬手，轻轻一拂，头发顺了。
这是什么动作？
慕一惊的往后一退。
这家伙真是不，要，脸！
女孩眼睛瞪的大大的，肖然微微一笑，“你头发乱了，作为我的粉丝这样很丢脸呢。你看，别人的粉丝都漂漂亮亮的。”
我千里迢迢扛面这么有面儿的旗子来给你加油，你竟然嫌弃我！
第39章
慕一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瞪着球场上那个欠扁的家伙。
跳跃、奔跑、传球、接球、投篮。
看台上加油声此起彼伏。
实际上这辈子, 慕一从没正正经经看过肖然参加比赛。
初中时学校篮球赛倒是不少，她从没去过。因为上辈子她去的太多，也看的太多, 闭上眼睛全是他的身影，重来一回，岂能重蹈覆辙。
球场上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裁判吹口哨的声音，耳朵旁聒噪的欢呼声, 将视线扯碎，飞散，再凝结。
贝庵中学篮球场上, 少年们挥汗如雨，慕一一双眼睛，一颗心全覆在了那个白衣少年身上。
少年跃起，手中的球被抛出一条好看的弧度, 进了篮框。
欢呼声震耳欲聋。
身旁抓着她跳的是她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她也喜欢肖然。
但与她不同，人家喜欢的坦坦荡荡, 所以肖然进球了，当然可以跳的很高, 而她只是开心的笑了。
“肖然加油，肖然加油, ……”
周围的女孩儿们肆无忌惮的高喊着这个名字。
她也在心里默默的喊着“肖然加油。”
他成绩好, 样貌好，篮球也打得好，他是天之骄子，他走到那里都发着光。
她好喜欢他。
可是所有人都喜欢他。
有校花，有班花, 有学习委员，有旗手，有学生中的女王……
而她只是肖然的爱慕大军里最卑微的那一个。
“慕一，慕一，你要喝水吗。”慕一回神，凝目。
许昕朝她递水，对她微微一笑，笑的甜甜的，但甜里带着讨好，笑里带着不自信。
像极了上辈子在肖然身边的她。
和肖然相处，她永远乖乖的，他说什么，她都说好，然后对他笑。
像她们这样老实巴交的女孩，不争不抢，不拖不欠，与人为善，待谁都虔诚，但就是这样的人，通常什么也得不到！
有谁会真心的去喜欢她们？
她自己不也只是在同情许昕吗？
上辈子肖然对她也是如此的吧。
同情她学习差，同情她没朋友，同情她生活艰苦，可是在知道她喜欢他后，她便不再值得同情。
慕一握住许昕瘦瘦的手腕，“傻瓜，那儿坐着舒服吗？过来坐吧。”
慕一要她坐，许昕就踢踢绊绊的收拾了东西，傻笑着坐到慕一身旁，旗子下的坐位就全空了。
“我们这样是不是占了太多位置了？”
慕一搭上许昕的肩膀，“不会。让那些人挤挤暖和。对吧，天气这么冷。呵呵……”
许昕也跟着慕一笑了，慕一从兜了掏了两块巧克力，一人一个，甜滋滋的。
谁管他大爷的谁不舒服，我舒服了就行。
放飞自我的人生真是爽。
*
这场球赛不是校园里的比赛，球员来自各高校，看台上的观众当然也来自不同的学校。
肖然走到场边和慕一互动，看台上其它学校的女生也知道了场上那最亮眼的男生叫肖然。
肖然加油那四个大字实在是太醒目了一点。
所以现在肖然进球，竟然也有人大喊：肖然加油。
这倒也好，慕一就只管摇旗了，呐喊都省了。
球员素质都较高，场上比分胶着，双方球员都十分卖力，看台上的观众也卖力。
奔跑，抢夺，看似一团乱，而混乱中的一步一跳都有规矩，场上一个穿蓝色球衣的高个男生，奋力抢夺朝肖然传来的球，肖然被撞了个踉跄，蓝色球衣抢了球，直往篮框里扣。
看台上一阵高呼：“韩飞宇加油，韩飞宇加油……”
慕一身后响起稀稀拉拉的肖然加油。
慕一环抱着手臂，拧起了眉。
那死小子故意撞肖然的吧。
竟然不警告。
比赛继续，肖然买力的穿梭，夺球，闪身，跳跃，投了个三分球，为刚才那个什么韩飞宇加油的一群傻缺女孩一阵哀声叹气，而为肖然呐喊的声音仍然稀稀拉拉的。
慕一眉毛一皱，咔的跳起来，“肖然加油，肖然加油……”
吓的在一旁打瞌睡的许昕一个激灵，坐的直直的。
“快快喊起来。”慕一拍了拍许昕。
有了她们的卖力呐喊，总算挽回了几分势气。
跟我斗。
慕一扯唇一笑，要是把杨桂那几个货拉过来，保证秒杀这帮人。
而球场上的肖然也不得不注意到大旗旁那个又跳又叫的人。
先前队员们说对方脑残，这种比赛也自带粉丝。现在场内响起了热烈的：肖然加油，队员们又换了聊天方向，说他们两方的观众大概是杠上了吧，喊的这么激烈，真是有点感动。
肖然抿了抿唇。
一致对外这件事，慕一从来不含糊。
从小到大，一向如此。
*
许昕紧抱着包，头耷拉在胸前，睡的迷迷糊糊。
周围吵吵嚷嚷，过后是少许的安静，又是吵吵嚷嚷，
她每天都睡的很晚，因为得做作业，但做作业以前通常她会主动做家里的家务。
因为舅妈总说她是个眼里只有钱的白眼狼，知道打工赚钱，不知道干家务活。
“许昕。”肖然站在打瞌睡的女孩跟前，喊了两声也没反映。“许昕。”肖然抬手往许昕肩上拍了拍。
许昕猛的抬头。
“慕一呢？”肖然见人醒了，便问她。
许昕左看右看，刚才不是在吗？
女孩一脸比他还蒙的表情。
比赛时，肖然会抽空瞥一眼，旗在，他就以为人在。
现在比赛已经结束，旗在，人却丢了。
许昕恍然大悟，红了脸，“啊，我知道了，她去上厕所了。我去厕所找她。”她想起慕一说上厕所来着，但不知道这是多久前的事了，她已经睡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