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婷在床旁边坐下,随手拿了个苹果削起来,眼睛看着梁皙惊吓过后毫无血色的脸,无语吐槽:“那宝马车主也是个傻逼,实线掉头,速度飞快,还怼着迈巴赫撞。结果你轻微脑震荡了,他还半点事都没有,他是出来报复社会的吧?”
梁皙没说话,姚婉婷看她不算明朗的脸色,挑了下眉,又露出八卦的笑:“还在想你和假……沈冽的事?”
“不是我说,你们俩这也太可乐了。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如果江冽是沈冽,你的烦恼就能迎刃而解。”
不得不说,这沈冽也太严于绿己了。
姚婉婷指着自己的嘴:“瞧我这嘴,跟开过光似的。”
梁皙又翻她一个白眼,人往后一靠,仰着头,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
半晌,她手一拍额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烦。
姚婉婷为她惋惜:“你说这事,确实也不好办,你也有出轨的前提在先,不然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他了。”
谁说不是呢。
不在沈冽面前,梁皙没了那份自信满满的咄咄逼人,她皱眉凝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姚婉婷问:“怎么了,在想怎么跟他取消订婚?”
“那倒也不是。”梁皙终于说话了。
“那是什么?”姚婉婷问。
“我只是刚刚想到,他知道了是我先喜欢他,”梁皙忽然间丧气,“我开头就输了。”
这突如其来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
姚婉婷满脸问号:“怎么,他是‘江冽’你就不觉得是你输了?”
梁皙又渣又坦然道:“他是江冽的话,我比他有钱,虽然是我先喜欢他,但主动权依然在我手里。可他是沈冽,我们俩不相上下……”
她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像有铡刀在侧,随时听候发落。
姚婉婷跟着她语气的节奏逐渐皱起眉,所以,梁皙是觉得先喜欢的那个就输了?
说真的,要是别人谁敢跟姚婉婷说“谁先喜欢上就输了”,她绝对一脚回旋踢把ta踢得爹娘不识,什么年代了。
但对方是梁皙,她又能当场双标,表示理解。因为梁皙历来是表面上端着,看起来跟谁都不屑于比,实际上有极其严重的top癌,哪是不屑于比,分明是早已把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已经在一边独自美丽。
只是姚婉婷没想到,她在“谁先喜欢”这件事上都这么有胜负欲。
病床上,梁皙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挥手让姚婉婷去把主治医生叫来。
私立医院,服务至上,没一会儿,主治医生带着护士急忙赶来。
梁皙让护士出去,护士一抬头,接到主治医生递来的眼色,连忙小步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梁皙看着主治医生,良久,她轻声开口,一语断定:“我失忆了。”
主治医生疑惑:“你失忆了?”
梁皙摸出一张名片,往他面前一递。findbeauty总裁,梁皙,是他太太平日最喜欢的牌子。
医生抬头,两人对视三秒,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皙笑笑,重复一遍:“我失忆了?”
主治医生握着名片,缓慢点头:“你——”
失忆了。
还没说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房间里三人皆循声看去。男人一身衬衫西裤,衬得身量挺拔高大,肩宽背阔,他神情寡淡,目光只有落在梁皙身上时有所波动。
沈冽额角也破了块,贴着块白纱布,愣是跟梁皙撞出了个“情侣限定”。
他走到主治医生面前,刚想开口询问病情,就听病床上的梁皙淡声疑惑道:“婉婷,他是谁?”
用失忆来骗沈冽,在梁皙看来,这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了。
姚婉婷不愧是好姐妹,瞬间get到梁皙的点,上线道:“这是你未婚夫,你忘记了?”
梁皙眼神毫无波澜:“我忘记了。”
梁皙那张名片揣在口袋里还有余温,主治医生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跟沈冽解释道:“因为出车祸的时候发生脑震荡,CT显示病人头颅内有血块,压迫到神经,所以造成了选择性失忆。之后注意休息,避免过度紧张和焦虑,有利于恢复。”
沈冽点头,似是接受这个回答。
而后,他看着梁皙,缓声问:“她还不知道?”
在场全员疑惑。
还不知道什么??
沈冽平静说:“护士拿血去做了HCG血检,你要当妈妈了。”
妈、妈妈?
梁皙震惊得瞪大眼睛,一时忘语,嘴里都不敢说出这两个字,她就要当妈妈了??怎么可能???
“是不是检查出错了?昨天晚上的事,今天就能查出怀孕了?”
沈冽看着她,良久,摇头:“确实不能。”
他眼珠漆黑,背后似乎藏着深不可见的意味深长。
梁皙张嘴,终于反应过来。
这!狗!男!人!!居然给她下套!!!
沈冽几不可见地笑了下,转头跟主治医生说:“病人恢复记忆了。”
主治医生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一时间表情五味杂陈,还有点不敢看沈冽。他前脚刚撒出去的谎,后脚就当场被人拆穿,这换谁谁不尴尬。
“是啊,真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沈冽轻描淡写地说:“医学奇迹吧。”
梁皙尴尬到不想说话。
气氛一时僵滞。
姚婉婷突然有种天降大任的使命感,但打圆场这事她确实没怎么做过,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尬笑一声,道:“哇哦,见证奇迹。”
好一个:见证奇迹。
梁皙直接被原地送走。
作者有话要说:人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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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医生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姚婉婷站在床旁边,看着梁皙,死活没敢抬头。
就在刚刚,她跟对面沈冽的目光在空中来了个不期而遇,很短,不过一秒。但就那一秒,压力扑面而来,直接够姚婉婷缓一个小时!都缓不过来!!
到现在,她都还能感觉到自己正顶着沈冽极具重量的目光,头皮发炸。
她不该在病床边,她应该在病床底。
梁皙目光落在纯白的病床被单上,没什么情绪地说:“婉婷,你先走吧,我没事了。”
姚婉婷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眼下正被梁皙抓着,她握得比手铐还紧,这是真想让一个人走的意思吗?
但从小语文课本里就说过,朋友之间,就该是舍身取义,在所不惜的。
所以下一秒,姚婉婷使出吃奶的劲儿,大义凛然地掰开梁皙的手,在她满脸错愕之际,拎着包就往外走,丢下一句:“我晚上还有活动,那就先走了!”
舍豌豆取义,在所不惜!
离沈冽越远,周身的压力感越轻。
走到门口时,姚婉婷脚步停下,侧过头,回看病床上的梁皙。她满脸是“一声姐妹大过天”的真情实感,眼里是“但遭不住天外有天,你多加保重”的说背叛就背叛。
梁皙看着她,口型在说:“姚婉婷,你是人吗?”
姚婉婷可能不是人,但沈冽是真的狗,他居然笑了!他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笑??!!
梁皙瞪他一眼,随即想到什么,又飞快收回眼神,撇头看向窗外,唇紧抿成条线,冷哼了声,再没说半句话。
这个时候,但凡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是如他愿了!
沈冽不紧不慢拉过一张单人椅,在病床旁边坐下。他也没说话,目光毫无忌惮盯着梁皙的侧脸,她五官精致大气,侧面是一道浑然天成的明艳曲线。
落地窗外,万里无云,天湛风清,一只小鸟贴着玻璃拍翅飞过,梁皙百无聊赖,目光跟着它离去的方向,眼睫轻动。
沈冽将梁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扯了扯,无声轻笑。
就这么坐在一起,不说话,也挺好。
病房外。
姚婉婷人还没走,她其实也不大放心。但呆在里头,气氛实在是压抑得要命不说,眼下这会儿,也确实该把空间留给他们俩解决问题,所以她就出来了。
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没听到动静,手机里,经纪人在疯狂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姚婉婷想了想,从手包里摸出一根还没开封的奢牌口红,贿赂巡房护士,如果病房里出了什么动静,请务必马上发短信给她。
而后才压着步子,悄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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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缓缓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暮色四合,整间病房都被铺进来的余晖染成红色。
她半眯着眼,好一会儿后适应光线,摁亮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想到睡前的画面,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右边,椅子空荡荡的,椅背上架着一件西装外套,衬得偌大的房间更显空旷,落寞伺机铺天盖地的涌来,让人无处可逃。
梁皙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给他打电话的冲动。
冷静,走了就走了,你没那么喜欢他!
可你现在都恨不得在他身上装个GPS定位了,还不够喜欢?
不,不行,装都要装出没那么喜欢、没那么在意的样子!你绝对不能是喜欢的更多的那一个!!
在梁皙大半的人生里,不管脚下坎坷崎岖或是平坦宽阔,大都是她一个人走过。她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将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来拿着遥控器,自己才会觉得安心。
一旦关系出现失衡状况,她就会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想,万一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怎么办?万一他想要借此拿捏她怎么办?万一她成了离不开的那一个了怎么办?
……
归根到底,现在只有两个解决方法,要么她少喜欢一点,要么他多喜欢很多。
可凭什么是她减少一点,就不能是他增加很多?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甚至是产生跟他想要有“以后”的想法,他能不能!不要!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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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冽推门进来时,房间里亮着灯,梁皙正躺在床上看手机,屏幕上俨然显示:如何做一个让男人爱之入骨的女人?
听到动静,梁皙心一虚,飞快收起手机。
沈冽走到病床前,把保温饭盒层层摊开放置,两荤一素,还散着热气,熟悉的香气飘进鼻子,不用想都知道是他亲自下厨,尤其是那道糖醋排骨,他烧得一绝。
梁皙半个字都没说,转头看向别处。诚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但公主殿下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梁皙表现得相当硬气。
喜不喜欢的暂且不提,她还生着气呢!
沈冽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说:“刚刚你在睡觉,怕吵醒你,我在我的病房做的,就在隔壁。”
梁皙冷冷勾唇,扫他一眼——
哦,关我什么事?我又不饿。
沈冽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揶揄:“你不吃,也想想孩子啊。”
下午被尴尬支配的感觉再一次袭上脑海,梁皙瞬间抓紧被子,连脚趾都忍不住收缩,瞪着他,咬牙道:“沈冽!”
沈冽从容“嗯”了声,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而后微敛住,喊了声梁皙的名字。
梁皙冷哼一声,别开头。
他语气认真:“对不起,无论如何,我确实都瞒了你我的身份,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对。”
……没了?
梁皙侧脸对着他,等待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一点一点挪过头,一边努力维持着她的高贵冷艳,一边用余光去看沈冽,他静静坐在椅子上,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点什么的打算。
……真,没了?
梁皙没想到,沈冽会像眼下这样,郑重其事地给她道歉,并且还有没拿她在这件事里意图出轨,也不占理来说事。
他这样,好像她再拿足姿态下去,就显得斤斤计较了。
梁皙扯扯嘴角,笑里依旧没什么温度:“沈冽,可没人说了,道歉就会被原谅。”
真要原谅,至少也得翻过今天,或者是再意思意思过去几天,不然显得她好像多喜欢他,很好说话似的。
沈冽点头:“吃饭吧,菜凉了。”
梁皙扫一眼糖醋排骨,微不可见地咽下一口口水,面上依然目不斜视,淡声道:“我不饿。”
沈冽装好两碗饭,一碗放到梁皙面前,顺便帮她摆好筷子:“我饿了,一起吃吧。”
梁皙啧一声,无语反问:“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能一个人吃饭吗?”
沈冽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嗯,不能。”
梁皙:“……”
静默半晌,沈冽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梁皙,目光一动不动的。
梁皙被他看得没法儿,再僵持下去,菜确实也凉了,糖醋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只能满脸勉为其难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憋着气,动作间发出不小的声响,嘴上没好气说:“看什么看,吃!”
仔排烧得软烂,一口下去,轻易脱骨,肉香四溢,唇齿留香。
梁皙饿着肚子,吃得专心又投入,等解决完大半碗排骨后,终于发现不对。
她侧过头,看到旁边沈冽吃得慢条斯理,对上她的视线时,他嘴角那点似有若无的笑都还没敛住。
梁皙嘴上说不饿,一吃起来眼里都在放光。她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比嘴巴诚实。
梁皙手一顿,停下筷子,难道是她吃相不好看?那他还敢笑?
她优雅的捻了张纸巾擦拭嘴角:“你笑什么?”
沈冽很是淡定:“没有笑,车祸后遗症,嘴角抽搐而已。”
“……”
好一个嘴角抽搐。
梁皙不大痛快地反问:“你看我长得像智障吗?”
沈冽慢声道:“你长得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