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说完,下一秒被憋住。好像也没错,她和李见虽然确实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但在网上,两人还是没解绑的状态。
这会儿,脑海里和李见有关的记忆纷纷闪现,梁皙像是想起什么:“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想不开?”
依稀记得,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李见都给人一种,对自己要求很高又很累,工作完全是靠强撑的状态。
好像撑不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想一走了之就算了,骂名全落在她身上又算怎么回事?
“嗯,”沈冽说,“他在尝试转型,要求高压力大粉丝在网上天天吵着要……脱粉?”
沈冽平时不关注这些,说出这种没听过的新词有些拗口。
“他经纪人说,李见有抑郁症,自杀前一晚看了个脱粉的恶评,大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就是跟我无关?”梁皙问。
沈冽点头,李见这事对梁皙来说确实是无妄之灾:“我已经让人把热度压下去了,公关部一直在跟进澄清,你最近先别看网上那些言论。”
梁皙被气得直笑,沈冽看她一眼,她忿忿往后一靠,手指着门:“所以,梁赫今天就为这么个跟我无关的屁事,过来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虽然不止这件,但也包括这件事。
沈冽停下动作:“他凶你了?”
梁皙哑了哑,并不想承认,她这身份地位和岁数被人骂,显然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
她强调:“我也怼回去了!”
可是她把梁赫怼了一通,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
梁皙又有点儿烦了,脚从被子里窜出来,泄气似地踹了脚沈冽,要说她回怼梁赫的起因,还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颜祸水!
脚踝被沈冽一把托住,他拇指指腹在踝骨上摩擦了下,那点触感被放大,酥麻感直窜上心头,梁皙又倏地把脚抽回来,警惕地看着沈冽:“别碰我!”
“不高兴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
沈冽走到床头坐下,把人往怀里一拉,侧脸贴着他坚硬的肩线,有点硌人,梁皙推了推他,无果后,干脆就这么贴着。闻着他颈间温热而清冽的味道,毛躁的情绪逐渐被一点点抚平。
梁皙一身刺,还动不动就炸毛,但也特别好哄,一点温柔加一点耐心,就能把毛顺得服服帖帖。
心情虽然好了点,但也没好太多。
梁皙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她望着天花板,翻了个身,沙发上人影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沈冽。”梁皙突然喊他。
“嗯。”
“你怎么还不睡?”
“等着你什么时候说,为什么不高兴。”
听他这么说,梁皙心情又莫名的好了点,忍不住轻轻抿起唇,笑了下。
任何的坏心情,都挡不过被人在意的感觉。
梁皙用手背枕着脸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今天把我爸给骂了,再和好可能难,以后估计没什么家产能继承了。”
沈冽:“嗯?”
“不过,和我结婚这事儿吧,你还是赚了,”梁皙指点江山,“毕竟现在全网可能都知道,你被我戴绿帽了,名气大涨,这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这事从梁皙口里说出来,莫名就让人觉得,被她亲自戴绿帽还是件光彩事。
沈冽笑:“不用继承梁家,你好像还挺开心?”
“说不上多开心,就是觉得很自由,”梁皙难得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我本来就不喜欢梁家那堆事,以前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想着去继承。”
那时候她想着,成为继承人,就会被梁赫重视吧。这种想法像是自己给自己上枷锁,纯属庸人自扰。
现在卸下这把重锁,她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自由了。
梁皙想着,又问:“你没什么意见吧?”
沈冽自然是没意见:“你不想去梁家,来沈家也行。”
“……”梁皙嗤他:“还没睡觉,你就开始做美梦了。”
“梁皙。”
“又干嘛?”
“有些事,不用考虑到我,照你自己的想法选,”沈冽说,“你的选择,我都会支持。”
没有马上回应,良久,梁皙一扯被子,翻身背对着沙发:“知道了,啰里八嗦,睡了。”
嘴上说着要睡的人,却在沈冽看不见的地方,抿起唇,无声露出笑,眼神明亮,没有半点睡意。
在回怼梁赫那刻,梁皙对继承这事就没了什么兴趣。只是她忽然想到了沈家,两家毕竟是靠利益结合在一起的,不知道沈家会不会不高兴。
可是她莫名又觉得,沈冽一定会支持她的,一定会的。
一片安静里,梁皙忽然开口,像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咕咕哝哝说:“……谢谢你。”
因为即使是那么确定,但在他真开口那一刻,她还是有一种,紧悬的心放下来的感觉。
同时又庆幸,他会支持她,她就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梁皙确定,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会坚定的选择她、支持她的人。
这种踏实感像是站在台阶上,能放心背过身往后倒,她知道,他一定会接住她。
她这辈子也没谢过谁,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很想谢谢他,或早或晚,出现在了她的世界。
沈冽像是没听清楚:“谢什么?”
“……”
但这些话在心里想想还行,说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梁皙干笑两声:“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考考你,‘谢谢你’的法语怎么说?”
“merci。”
“……”
闭嘴。
-
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后,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可以准备出院。
梁皙最近这段时间老进医院,整个人变得迷信起来。家里最近请了风水大师来看,在重新装修不说,连她今天出院的具体时间,都是请大师亲自算过的。
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是大吉行大运的时候。
梁皙自己出院还不算,还要沈冽来接她,她已经让林理准备了一堆通稿下去,之后还有其他大动作。
刚好这天赵择予出差来江城,中午约了沈冽吃饭,非要让他尽地主之谊,不吃就说不过去。
结果沈冽告诉他,十一点就去吃,不然就算了。
本来是赵择予想为难为难沈冽,结果变成沈冽在为难赵择予,十一点,他前脚刚结束完会面,还没喘上气,就要去吃饭?
还当不当人了!
沈冽也不在乎,不仅饭前不当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当人。手机放在手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吃两口菜,屏幕一亮,又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戳着屏幕,回复消息。
赵择予:“……”
“沈冽,你能不能尊重点人了?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放下手机行不行?”
沈冽头都没抬一下:“不是没拿着吗?”
是,是没拿着,放在桌上玩。
倒还挺会抠字眼呢。
赵择予扫一眼,看到头像就知道沈冽在跟谁聊天,这人他也加了好友,梁皙。
他又想到两人在海城那段时间,还当着他的面演戏,这是人吗,不是,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可看沈冽那表情,俨然一副恋爱中老男人的样子,赵择予又放下筷子,忧从中来。空了这么多年,结果居然和梁皙搞在了一起,但梁皙绯闻也太多了,他都害怕沈冽是不是被她骗了。
赵择予也不知道沈冽喜欢梁皙什么,想了想,试探问:“诶,沈冽,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吗,还追过你,你当时怎么没答应?”
在沈冽身边所有的女人里,这是他能想到和梁皙最接近的一个。
沈冽心不在焉说:“身高太高了。”
“……”
这他妈确实是一个既不伤女方面子,又让人没法还嘴的理由。
但是!
“梁皙不也是一米六五上下吗!”
“嗯,”沈冽:“跟我差一个头,和我很配。”
不论是在拥抱、接吻,还是在床上。
服了,赵择予彻底服了:“沈冽,你还能再双标一点??”
沈冽笑笑没再说话。
赵择予只觉得他满脸上写着——还、能。
呕。
吃完饭,两人一起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赵择予不想跟沈冽聊感情上的事,自找难受,于是说起工作上的事。
电梯壁上倒映出两个身影,赵择予眼睛看着,忽然觉得不对,他转头看向沈冽的领口,提醒说:“你今天领带系歪了。”
“没歪,”沈冽看着电梯壁,“梁皙特地练的,是特点,不是缺点。”
“……”赵择予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都能吃到狗粮,而且沈冽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炫耀。
就系个领带而已,至于吗!无语!!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梁皙那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特地为人去练习系领带的人。
但这话他绝对不会说出口,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沈冽绝对能顺着这话茬,再给他送一波狗粮,没必要。
于是,赵择予阴阳怪气的故意挑拨:“系领带还非要给你系个歪的,除了梁皙不大喜欢你,我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别的理由就是,”沈冽双手抄进兜里,语气平静带笑,“因为太喜欢了,她想系个歪的,等别人来问,我就会说是她系的,这样侧面证实我有妇之夫的身份。”
“……”
-
跟赵择予在停车场分道扬镳后,沈冽驱车赶到医院,家里的阿姨正帮梁皙收拾好东西,林理在向她汇报工作,准备出院。
见沈冽来,梁皙挥了挥手,林理见势给两人让出空间。
梁皙走过去,手被沈冽顺势牵住,她回握住,弯唇问:“你吃饭了吗?我想吃鸡汤面。在医院里住这么久,嘴都快要淡出鸟了。”
“没吃,”沈冽帮她理了理头发,“刚好下午只有个视频会议,回去帮你做。”
梁皙应一声“好”。两人走到门口,刚好有人推着轮椅经过,梁皙下意识往沈冽的方向靠,将他胳膊挽得更紧。
像是一种下意识依赖的表现。
沈冽察觉到,无声笑了下。
-
因为梁皙的家这两天还在风水大师手里搞装修,没法儿住,梁皙理所当然的入住了对门的沈冽家,两人从邻居变同居。
沈冽让梁皙把东西放进主卧,梁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就差把“好啊,你想跟我睡一张床”写在脸上。
走进主卧,放眼望去,梁皙顿了顿,只觉得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仔细打量一圈发现,主卧在大体上还是原样,只是在细节上,做出了很多改变。
比如房间里多了化妆台,多了好几块大地毯,还有桌子柜子的四个角,都被加上防撞防护贴,这是把她当小孩养了?
放好东西,沈冽的鸡汤面还没做好,梁皙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她的面。
百无聊赖着,她干脆打开微博,想看看现在关于她和李见事件的舆情怎么样了。
沈冽让她别看恶评,但梁皙其实从来都不大在意这些恶评。
她在网络世界铺设的所有形象,都只是为了吸引对她感兴趣的人而已,那些讨厌她的,从来都不是她的目标客户,没必要花心思去在意。
随便翻了两条,看到有李见粉丝骂她“女表子”,梁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淡然划过。
沈冽做好面端出来,梁皙还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平板,看得津津有味。
沈冽走到她旁边:“在看什么?”
然后一眼看到,屏幕上,微博实时动态第一条是——
梁皙和沈冽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的资本家!全都不得好死!!
从昵称能看出来,这人是李见的粉丝。
沈冽皱了皱眉,可能是被梁皙带的,他也开始莫名有点迷信。因为梁皙这段时间频繁进医院,他眼里有点见不得“死”字。
沈冽他伸手要收平板:“别看了,先吃面吧。”
“你生气了?”梁皙打量着沈冽的神色,“这有什么好气的。”
她说着,自己还觉得挺乐,指着屏幕说,“你看,她这不是拐着弯在说我们俩般配吗?我还用小号给她点了个赞。”
梁皙又往下翻几条,都不是什么好话,偏偏她每条都能找出几个点,自己看着哈哈大笑不说,还给对方点赞。
见她开心,沈冽也没再要收平板,让她继续拿着。梁皙趿拉着拖鞋,小跑几步到餐桌边,步子轻盈,透着由里到外的轻松愉悦。
梁皙拿着勺子,先喝了汤再吃面,动作慢慢吞吞,时不时传来几声大笑。
吃到一半时,她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就放下勺子,满脸像是被气到,满桌子开始找手机:“我手机呢,我让林理先去找人把转发量转到500,再去告他,非告不可,这就是造谣!!”
“怎么了?”沈冽停下动作,把平板拿到面前。
屏幕上现在显示的这条微博是个算命账号,内容是:
梁皙,壬申年乙酉月葵卯日;沈冽,庚午年壬午月庚辰日。两者为拱命之格,易独断专行,姻缘不久。
梁皙人已经跑到沙发上去找手机,浑身有种“我今天非告死这个造谣的不可”的架势,显而易见是真的很愤怒。
梁皙终于找到手机,站在桌边,摁亮屏幕准备联系林理。
突然身体腾空,她心猛地一跳,像是电梯突然失重往下坠,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沈冽抱到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