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大佬出没[快穿]——三两好酒
时间:2021-06-01 09:35:10

  与几年前相比,他的气质也大为不同,那种浮于表面的霸道狠戾,似是化为了更深沉的东西,掩藏在他的骨血之中。
  让这少年极为冷淡沉着,不形于色,如风平浪静的海,却在等待着一场海啸。
  便是闷闷不乐,萧瑾瑜也不想叫人看出来,可崔近月与萧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对此,已经早有安排。
  这日萧瑾瑜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正颠簸着行进,所有他熟悉的人都不见踪影,似乎只剩下他一人。
  萧瑾瑜下意识去掀车帘,就见正赶着车的人回过头来,笑着道,“哟,醒啦。”
  崔近月穿着一身简练的衣衫,头发只用簪子简单挽起,那张天然去雕饰的脸看着没什么改变,却又与以往大不相同,有种说不出的自在风流。
  萧瑾瑜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看到崔近月的那一瞬间,他不自觉松了口气。
  见她打扮成这样,又面露嫌弃,“你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妃,怎么搞成这幅德行。”
  崔近月呵呵一笑,“我什么德行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萧瑾瑜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很不对劲,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同样身着黑色布衣,看起来寒酸至极。
  他咬牙切齿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崔近月没再看他,继续慢悠悠赶着马车,“你父皇见你因陆夫子离开而闷闷不乐,觉得你是历练太少了,便让我带你出来游历一番,看看这世间事,认识些新朋友,离别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萧瑾瑜立即道,“不可能,父皇才不会像你说的这样。”
  “那行,我换个说法。”崔近月很好脾气地点点头,“我觉得你遇事太少,心胸不阔,需要出来接受一番毒打,便背着你父皇把你偷出了宫,如今我们已经离开王都几十里远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瑾瑜,“……”
  萧瑾瑜当然没什么想说的,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显然不愿相信崔近月的鬼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崔近月见他没有大吵大闹,笑着道,“很好,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没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我送你回去,否则,我都不知该打晕你还是揍晕你了。”
  萧瑾瑜冷冷道,“你既然把我带出来,就没打算送我回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费功夫,更何况,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也无动于衷吧。”
  “那倒不至于,你要是死了,我也就该死了。”崔近月说。
  萧瑾瑜看不清她的表情,很难判断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抿了抿唇,脑中思绪万千,最终,还是道,“父皇不可能让你把我偷出宫,这件事一定是他应允的,他既然希望我出来历练,那我就听他的话,我也不在乎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崔近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刚出来,就想着回去了?”
  “不过有个念想也好,你只需要知道,等我觉得你可以回去,你就可以回去了。”
  话音未落,她便突然一扬鞭,使得马车突然加起速来。
  车内的萧瑾瑜没稳住身体,一下子摔在柔软的棉被上,他恨恨地握紧拳头,听着外面崔近月的笑声,到底少年心性,一口咬上被角,心头火气难消。
  ……
  崔近月说是带萧瑾瑜历练,便是真的历练。
  两人扮作一对师徒,会些拳脚功夫,唯一的家当就是一辆马车,路上所需的盘缠全都需要他们去赚。
  萧瑾瑜本以为她是故意折腾自己,后来却知,她是真的没带钱,饿肚子饿得受不了时,萧瑾瑜终于识得愁滋味,为几文碎银折腰。
  在宫中锦衣玉食时,萧瑾瑜一直觉得崔近月心狠,可到了宫外什么都要靠自己时,他才知道,崔近月可以更心狠。
  两人从王都出发,历南昭六州,三十五城,九十七府,两百四十六村,在荒郊杀过狼,在小村寨蹭过饭,在闹市中醉过酒,在酒楼里打过架。
  从前没有做过的事,萧瑾瑜全做了,没有想象过的生活,他也过下来了。
  一开始,萧瑾瑜处处都不习惯,吃不好穿不好,心情也不好,总是上吐下泻,很是吃了些苦头,他甚至不愿回忆,自己有没有哭着求崔近月,让她带自己回宫。
  可渐渐的,他就有了能吃下任何食物的胃口,不再在意睡觉的席子下面有没有虫蚁,也丝毫不觉得凭本事赚钱有什么丢人的。
  萧瑾瑜不知何时起,能从这种返璞归真的生活中,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了。
  似乎有一根杆子,挑开了遮住他眼的薄纱,他看到了有人连活下去都很艰难,有人豪掷千金只为买个高兴,有人一无所有亦令人敬佩,有人为了家国大义慷慨赴死……
  世间人有千万种,世间苦乐亦有千万种,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有些东西也不一定要求个结果。
  萧瑾瑜跟着崔近月扮过道士,毁过山寨,卖过苦力,平过人祸,本不可能遇到的事全都经历了,他也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后来的悉听尊便。
  他自己都说不清从中领悟到了什么,只知道很多人穷其一生,都难拥有这种奇妙的经历,而若不是崔近月,他也不过是困于宫闱,只知那一方天地还狂妄自大的人。
  他身形渐渐抽条,已经全然成了大人模样,骨子里的锋芒收了刃,性子里的暴戾也渐消。
  虽然总是冷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到底与以前不同,似是多了点柔软的东西,这一点柔软,令他会抓小偷送官府,帮小孩上树摘风筝,送求爱不成哭哭啼啼的姑娘回家,愿意掰一半的油饼给桥头老酒鬼下酒。
  崔近月冷眼看着他的改变,想起了自己的曾经。
  她不是天生就冷静坚强,心态豁达的,她也曾愤世嫉俗,恨天道不公,令她遭遇灭门惨祸,孤苦无依,一想起爹娘就拼命练功,只想着报仇雪恨。
  她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报仇,以为自己会随着仇人身死而一同陨灭。
  崔近月还记得,她大仇得报后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直到遇上了一对逃家私奔的男女。
  那对男女一个病秧子,一个毁了半边脸,路人对他们避之不及,他们却总是眉眼含笑,一触及对方,便有无形的力量滋生,支撑着他们继续走下去。
  崔近月并不知道他们的曾经,只是被他们捡了回去,喝了他们的几碗热粥,见到了他们的恩爱,然后目送他们踏上了继续游山玩水的征程。
  她又喝了几日酒,觉得很没意思,便想,那她为什么不也试着走一走呢?
  于是,崔近月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行走江湖,在这途中,她遇上了很多有趣的人,很多有趣的事,却从未停下过脚步。
  她不再被困于仇恨,从游历中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然后,便有了现在的崔近月。
  她既然可以,那么萧瑾瑜自然也可以。
  两人行到肃水之畔时,萧瑾瑜已经十八岁,两人几乎走遍了南昭,终至疆域边缘。
  而一江之隔,便是占了昭朝的博焉七州,并对南昭虎视眈眈的北翊。
  南昭所有人提起北翊,皆恨之入骨,身为未来的皇帝,萧瑾瑜更是如此。
  少年遥遥望着那逼迫着他宗族南渡,让南昭至今也无法收回博焉七州的北翊,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帮蛮族赶回草原。
  崔近月问萧瑾瑜,“你是要就此回宫,还是去不甚了解的北翊看看?”
  萧瑾瑜一怔,目光灼灼地回头望她,崔近月一脸无所谓,似乎即使他选择去据说残忍蛮横,只将昭人当畜生的北翊,于她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也是,这些年来他早已明白,她的本事有多么不凡,也许面对千军万马,她都能如入无人之境。
  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罢了,我们还是……”
  “你从来不会说谎,从小到大,你做什么都不会弯弯绕绕。”崔近月打断了他的话,“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要去北翊,既然想去,那便去,不必说违心之话。”
  “少年人年少轻狂,错过了这一回,你可就没有任性妄为的权力了,所以,萧瑾瑜,你再告诉我,你到底是要回去,还是继续向前。”
  她一贯对他不留情,看得穿他所思所想,不喜欢听他狡辩之词,久而久之,萧瑾瑜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虚话。
  他咬了咬牙,终是道,“我想继续向前。”
  他很怀念父皇,怀念王都的一切,可他更想去看看广阔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崔近月粲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轻柔又坚定,“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崔近月与萧瑾瑜又用了三年的时间,进入北翊境内,看到了已经改名换姓的博焉七州,看到了被当做奴隶的昭国子民,看到了北翊强悍的兵马,看到了不同于南昭的残暴统治。
  在这里,随着博焉七州被割让给北翊的昭国百姓不被当人,他们是最低贱的存在,随便一个北翊人,都能杀他们不偿命。
  明明这些昭人占了北翊人口一半数目,在律法之上,在市井之中,他们依然被当成畜生看待,无论怎么卖命,也很难有好下场。
  萧瑾瑜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的够多,对世间疾苦有了认知,在看到北翊境中昭人的处境,他依然控制不住心内戾气,恨不得杀光这些北翊人。
  崔近月可以光明正大带着他在北翊行走,让那些北翊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却捂不住萧瑾瑜的眼睛和耳朵,当然,她也不会这么做。
  昭人的糟糕处境,北翊人的暴虐嚣张,都让萧瑾瑜痛苦不已,这是一种最为残忍的成长,在短短时间内,少年身上的那一点子张扬促狭都完全沉寂下来。
  他彻底变得深沉冷冽,将利刃隐在鞘中,只待有一日重见天光,杀得片甲不留。
  连崔近月都有些佩服萧瑾瑜,无论遇到什么,他从来不冲动行事,只是默默将苦难与痛楚记在心里。
  那不是懦弱,也没有逃避,他是在用这种痛楚一遍遍冲刷着心脏,一遍遍明了,他的锋芒该指往哪个方向。
  两人在北翊待了两年,萧瑾瑜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将北境的每一处都牢牢记住。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所有属于南昭的,都夺回来。
  赶在萧瑾瑜二十岁生辰之前,崔近月带着他回到了南昭王都。
  萧桓已经等候多时,看见已经七年未见,已经蜕变得沉稳内敛的萧瑾瑜,他满怀欣慰,撑起孱弱的身子,给了儿子一个强而有力的拥抱。
  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以行动表明着,欢迎萧瑾瑜回家。
  萧瑾瑜从未记恨过萧桓让崔近月带走他,每月写信的日子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会将途中所有趣事分享给父亲,却从不提起自己所受的磨难,也并不过多剖析心理上的痛苦转变。
  他始终是萧桓最乖巧的孩子,直至今日,他也依然不愿让父亲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十月二十三,萧瑾瑜生辰及加冠礼。
  这是萧桓为他选定的,在所有臣民前露面的日子,自然极为盛大,整个王都乃至全南昭,皆为长大成人的皇子祈福庆贺。
  而在这个生辰礼上,萧桓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在凤屿大殿上,向上万来观礼的臣子百姓们,正式介绍了他唯一的孩子萧瑾瑜。
  第二,他亲手为萧瑾瑜加了冠。
  第三,他册封了萧瑾瑜为太子,于万众瞩目之下,将南昭的未来,分给了萧瑾瑜一半。
  一直被萧桓藏着,甚少有人见过的太子,几乎符合所有臣民对他的幻想。
  他面如冠玉,眸若点星,身材高大,气势冷冽,比之温润若谪仙的萧桓,他极有锐气,亦深沉稳重。
  他所过之处,无人不被他的气势所压,为之屏息。
  当萧桓宣布萧瑾瑜便是南昭未来的君主时,凤屿大殿只静了一瞬,底下便传来了热烈的呼声,渐渐的,这些欢呼就形成了四个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而就在萧瑾瑜成为太子十日后,他便自请去边疆御敌。
  即使萧桓早有预料,面对唯一的孩子,还是难以应允下来。
  崔近月没有掺和父子间的拉扯,这是萧瑾瑜的选择,纵然是她,也不会去加以阻止。
  7438有些紧张,“宿主你就不担心吗?万一萧瑾瑜死在战场上,那我们怎么办?”
  崔近月摇了摇头,“小八,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任务对象的确是萧瑾瑜,但我们其实无权干涉一个人的人生,他不是个提线木偶,他如今什么样的确与我有关,可我不能再去管他要做什么,强行改变他的抱负。”
  7438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就不担心……”
  “担心也无用。”崔近月叹了一声,“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将他教成了这个模样,那你就应该比谁都清楚,谁都阻止不了他。”
  7438挠了挠头,选择放弃,“好吧,以后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就只能看萧瑾瑜自己了。”
  崔近月笑了笑,“是啊,之后便看他自己了。”
  谁也不知道萧瑾瑜是怎样说服了萧桓,只是半个月后,一支低调的队伍出了王都,直奔边境而去。
  萧桓与崔近月在城楼上目送着萧瑾瑜离去,趁着还未降雪,正是赶路的好时机,若是再晚些,很难说会不会被困在路上。
  直到再也看不见队伍的尾巴,萧桓才缓缓出声,“有你在瑾儿身边的时候,即使多年不见他,我亦很安心,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他有事,而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答应他,会不会害了他。”
  崔近月很能理解他,却没有出言安慰,而是道,“你若是不答应,他恐怕会偷偷跑去,那样反而更危险,如今他有你训练多年的护卫,又有许大将军在,总好过先斩后奏。”
  “而且,你应该知道他想做什么,这也是你多年来的心愿,如今有瑾儿继承实现,你应当高兴才是。”
  萧桓苦笑,“虽是如此,亦难欢喜,这是人之本性,我也不能例外。”
  崔近月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人家老父亲担忧儿子,她这个冒牌生母还是闭嘴比较好。
  ……
  两人都没想到,萧瑾瑜这一去,就是十五年。
  他或许其实从未改变过,纵然为自己做了刀鞘,刀刃也依然锋利,以前容易伤到自己,而现在,他将刀尖对上北翊,便是世间难得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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