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衡坐在对面沙发上,冷漠地勾了一下唇,“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一件事,在我的地方撒野,这只是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只是小小的教训?!
秦铮眯起眼睛,这叫做小小的教训吗?他语气冷凝:“也就是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殷衡淡淡地开口,盯着他的眼睛,黑眸深处慢慢浮起一丝寡淡的笑意,“既然你今天这么热情好客,作为客人,我也回敬你一份礼物。”
礼物?秦铮下意识皱眉,看殷衡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到底依仗的是什么?
有一瞬间,他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殷衡的视线淡淡地在他脸上扫过,片刻后,饶有兴味地开口,“我会替你好好招待在美国的秦瑶,或者说,现在已经改名叫江瑶?”
他幽沉凛冽的目光看着秦铮,“招待”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危险。
秦瑶?!
听到这个名字,秦铮有一瞬间的怔愣和恍惚,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但心脏还是会刺痛,回过神来,他目光变得狠厉:“秦瑶?她怎么在你手上?你要对她做什么?”
他一点都不怀疑殷衡的话,殷衡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礼尚往来而已。”殷衡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的猫要是受了伤,我就把秦瑶泡进福尔马林。”
“你敢!”秦铮沉怒。
与他的愤怒相反,殷衡始终平静,清冷低沉的嗓音,不容悖逆的口吻:“秦铮,我殷衡一向奉行以牙还牙的原则,没有人可以动我的东西。”
秦铮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要亲眼见到秦瑶,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殷衡背靠在单人沙发椅上,神色冰冷:“我要先见到我的猫。”
正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的时候,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打断了秦铮的话,在偌大的客厅中尤其刺耳。
第36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秦铮率先接起电话,听完电话那边的话,他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殷衡垂眸, 目光扫过手机屏幕,是陆锦然的短信。
他看了眼看似镇定,眉宇间却泄露一丝焦急的男人,微微挑眉:“看来不需要我出手, 我的猫就让你自乱阵脚了。”
不一会儿,陆锦然就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走进来, 小男孩手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猫, 一大一小, 忽闪忽闪着两双清澈水灵的眼睛。
在看到秦铮的瞬间,小男孩天真稚嫩的童音就响起了:“爸爸!”
慕容蓁看到殷衡,也立即软软地叫了一声:“喵喵!……殷衡!”
公主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心虚。
她好不容易钻出铁栅栏,打算去铁门入口守株待兔等殷衡,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陆锦然发现了,然后她和小豆丁一起被捉起来。
殷衡沉黑冰冷的眸子瞥了慕容蓁一眼, 那目光明明很平静, 但慕容蓁却从中读出了“秋后算账”的意思。
慕容蓁心里咯噔一下。
小豆丁还懵懂无知的样子, 不知道的处境多危险,冲着秦铮伸出一双小胖手要抱抱:“爸爸,抱。”
陆锦然面容温雅, 抱着小豆丁的手微微收紧。
客厅鸦雀无声, 小豆丁看见爸爸竟然没有过来抱他,年幼的他凭小动物的直觉,敏锐地察觉了气氛不对劲, 瘪了瘪小嘴,小声地哭起来。
怕争夺中会伤到孩子,秦铮不敢有异动,也不敢让保镖去抢。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得可怕,看向坐在对面威严英俊的男人,有些投鼠忌器,“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殷衡勾起唇角,冷漠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弄:“这取决于你的诚意了,就像你所说,像我这样凉薄的人,既不喜欢宠物,理所当然,也不会对小孩子仁慈。”
秦铮:“……”还真是记仇。
有小豆丁和秦瑶在手,这场谈判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秦铮不得不向殷衡“割地赔偿”,慕容蓁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猜测,殷衡应该是让他大出血了。
回去的路上,慕容蓁端端正正地蹲在后座上,偶尔偷偷的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男人。
男人从坐上车就一直没说话,仰着脖子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的侧脸清冷而俊美,轮廓如刀削,眉骨很英挺,鼻梁挺直,完美得无懈可击,从慕容蓁的角度可以看见男人弧度倨傲优美的下颌。
过了一会儿,慕容蓁试探地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想要戳一戳男人干净的西装袖口。
还没伸过去,男人漆黑的眸子就睁开了。
殷衡垂眸,视线缓缓下移,冷淡地扫了一眼她脏兮兮的爪子。
公主动作一顿,又把毛茸茸的小爪子收回来。
陆锦然坐在前面平稳地开着车,车里没人说话,格外地安静,公主有些泄气地趴在后座上。
殷衡不和她说话,公主很无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个小时,两辆通体漆黑的汽车才一前一后地开回西山别墅。
下车的时候,公主还趴在后座上发呆,沉浸在沮丧中无可自拔,然后就被一直修长有力的大手拎起来。
后颈被拎住,忽然没了着力点,公主下意识挥舞了一下四只爪子,却没有挣脱出去:“喵!”
悬空的姿势让公主非常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后颈被拎着,仿佛自己纤细的脖子随时会被拧断,任她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男人沉黑的眼眸微眯,看着猫身上脏兮兮的泥土、灰尘、草屑,原本洁白如雪的皮毛已经灰扑扑的,甚至打结成一绺绺的,顿时蹙了一下眉。
他直接把猫拎到浴室,按开了浴缸的注水口,白色手套紧裹着修长双手,五指一拧,“哗”的一声,打开花洒。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公主有些懵,就看见殷衡摘下手套,露出修长漂亮的双手――殷衡该不会是觉得她太脏了,要给她洗澡吧?
反应过来后,公主开始挣扎起来。
她不要殷衡给她洗澡!
虽然现在是只猫,可是,她骨子里还是个女人,不对,女鬼!
被一个男人摸遍全身上下洗澡什么的,公主还不能接受!
可惜,她被拎住命运的后颈,没有反抗的余地。
过了一会儿,等水温合适了,像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的公主,瞬间被热水浇成一只落汤猫。
把小白猫身上的污渍冲刷掉后,殷衡蹙起的眉稍稍抚平了一点,似乎看她顺眼一点了,不过这还没完,他把小白猫拎入了浴缸。
“喵喵喵!……殷衡!干净了!”公主一边挥舞爪子,一边喵喵地叫。
“别动。”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幽黑暗沉的眼睛,冷厉迫人的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公主愣了一下。
她知道,殷衡向来都是从容冷静的,今天早上却有些匆忙,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最后却因为她被耽误了。
他肯定很生气。
公主自知理亏,没有像对付那些人一样撞晕殷衡,心虚地叫了一声,“喵~”……殷衡,我可以自己洗。
见那只猫忽然安分下来,一双碧绿的猫眼漫上薄薄的雾气,可怜兮兮的样子,殷衡也无动于衷。
“喵喵喵……殷衡,对不起,我不该独自偷跑出去!”公主认错态度良好。
但公主一向是,“积极认错,绝不悔改”,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顶多后悔机会没找好,刚好是今天,刚好有人绑架她,刚好被小豆丁绊住了,刚好被殷衡抓了现行。
她觉得自己以后行事要小心一点。
男人注视着她的眼睛,把慕容蓁快要看得浑身发毛时,忽然开口问,“你今天偷跑出去做什么?”
“……”
猝不及防的一个问题,把公主问住了,她就是不想让殷衡知道她去找莫君尧,才偷偷跑出去的啊,莫名的,她觉得殷衡会不高兴。
“让我猜猜看……”男人抬起她的头,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她的头顶的雪白的皮毛,“找莫君尧?”
殷衡果然目光如炬,洞若观火,什么事都逃不够他幽深锐利的眼睛。
公主摇头:“……喵~”没有。
她打死也不承认。
这时,水已经漫上来,殷衡没有再逼问,抬手洗猫背上的一块黑渍,动作很轻,但正因为很轻,又酥又麻又痒,慕容蓁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
“喵!……哈哈,好痒。”她被戳中了痒痒肉,瞬间挣扎着跑出男人的手心,速度很快,不过男人速度也快,在她逃出去的瞬间将手收紧,把她逮住。
这样,公主立即被一只大手捉住了后肢和……她的蛋蛋?!
公主僵滞了,像是瞬间被雷劈了一样,与此同时,她感受到,殷衡捉她的手也僵滞了。
“喵——!!!”
公主惨叫一声,想起传闻中的蛋疼,吓得连滚带爬从小猫咪身上飘出来,“嗖”的一声,离殷衡远远的。
发现自己的视野忽然变高了,公主怔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了手。
纤长细白的手指宛若削葱,形状优美,是一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不是毛茸茸的猫爪子!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一身黑色的齐胸襦裙,飘逸的宽袖袖摆和四指宽的领口绣金线着凤纹,外罩一件白色的半透明烟纱袍,手臂上还披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披帛。
飘逸,暗黑又华贵。
这不就是她附身在猫身上穿到那一套襦裙吗?
她飘出来了?!
“殷衡,我飘出来了!”公主兴奋地转了一圈,有些激动道。
殷衡看了眼一脸兴奋的女鬼,垂眸又看向手里的猫,蹙了一下眉,松开了手,小猫咪挣脱落在地上,甩了一下身上的水,逃命一样飞快蹿出了浴室。
第37章 “哦。”慕容蓁偷偷……
“还有, 殷衡,我的灵力也恢复啦!”
公主袖摆一挥,灵力轻而易举地悬浮起浴缸里面的水, 比以前更加轻松自如,显然,她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种灵力充沛,仿佛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 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公主飘到男人身边,高兴地伸展双臂:“殷衡, 你看看, 我现在是不是更凝实一点?”
如果说慕容蓁之前看起来是半透明的, 那么现在可以说几乎和正常人一样,眼眸清澈,肌肤雪白凝滑,长发浓密乌黑,仿佛触手可及。
殷衡怔怔地凝视了慕容蓁,无意识地抬起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触碰到墨瀑般的长发时, 却又径直穿了过去。
公主看着他的手指穿过自己的黑发, 愣了一下, 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便又露出本该如此的神情,说不上黯然。
她往后飘了飘, 将心里的那点难过抛去:“虽然灵力恢复, 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不过,我到底是只鬼, 正常人是看不到碰不到的。”
尽管如此,但她也不喜欢有人触碰她,尤其是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就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和正常人不一样,她是只鬼。
男人注视了她片刻,忽然开口,嗓音低沉醇厚,“一千七百多年的时间,都是这样?”
“啊?”
一千七百多年?
公主一震,瞪大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英俊的男人,她好像没有和殷衡说过,她死了多久吧?
他怎么知道的?
然而男人目光平静,甚至漆黑无垠的眼底也没有波澜,对上她震惊的视线。
“你、你……”公主有些慌乱地指着男人,又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谁?”
她好像没有说漏嘴吧?也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佛珠经历过一千七百多年,中间历经形形色色无数人,殷衡怎么一下子猜到的?
“这很难猜么?”看着手足无措的慕容蓁,殷衡语调笃定,“西燕宜蓁公主。”
他真的猜到了。
公主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一会儿,看不出什么。
慕容蓁抿了抿唇,试探地问,“殷衡,我是宜蓁公主的话,你……会把佛珠送走吗?”
毕竟她这位西燕公主,当年在和亲路上,途径后赵,后赵就被灭国了,到达东晋,东晋被灭国了,后来辗转又回到西燕,西燕却被大梁的军队攻入王宫。
她可是被人戏称“走到哪里,哪里灭国的公主”,死后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将佛珠手串视为不详之物。
直到后来,她将佛珠里面的金子银锭送出去,营造出佛珠可以变出宝物的错觉,才有人将佛珠当做宝贝对待,珍惜存放,妥帖收藏。
她知道,她的名声很不好,世人对她的记载都是嚣张跋扈,圈养男宠,生性放荡……
嚣张跋扈,呃……她是西燕公主的时候的确很嚣张,鞭打过不少伪君子和奸臣,但她从不欺压百姓伤及无辜。
豢养男宠,呃……虽说她是打算养一两个,满足一下对男人这种生物的好奇心来着,可是男宠才送来就被人刺杀了,她还来不及豢养好吧?
至于生性放荡,可怜的公主殿下,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殷衡看了她一眼,拧开水龙头,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水中冲刷,淡淡道:“从一开始,我就是知道你是谁,要送早就送了。”
正在这个时候,安妮特轻轻敲响了卧室外面的门,恭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先生?”
她站在小猫的卧室门外,抱着浑身被浇湿瑟瑟发抖的小猫,有些不解地看着虚掩的房门。
完全没想到,先生竟然亲自给这只猫洗澡,不过,大概是没什么经验,这只猫又比较怕水,洗澡的时候剧烈地挣扎,逃出来了吧?
等了几秒钟,她才听到里面传来清冷沉稳的声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