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她和霍致峥赶到时,那家暴男已经被人痛揍,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姑奶奶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再不敢动手了!”
“呸,谁是你姑奶奶,本姑娘可没有你这样丑陋如猪的侄孙子!”霍蓉儿狠狠啐了一口,手中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棍子。
“是是是,小的是猪,姑奶奶饶命!”
“这还差不多。”霍蓉儿挪开踩在那胖子背上的脚。
她正准备去扶那被打的口鼻流血的女人,哪知道刚转身,那胖子眸中闪过一抹戾色,起身就想反击。
“小心!”宋清盈惊呼。
“姑娘小心!”
与她同时发声的,是一位束着高马尾的红衣少年郎。
只见他上前一步,抬脚就朝那胖子踹了过去。
宋清盈,“……?”
这眉清目秀的小帅哥哪里冒出来的?
她扭头看向霍致峥,无声用眼神询问,“暗卫?”
霍致峥眯起黑眸,摇了下头。
且说霍蓉儿那边回过神,见那胖子龇牙咧嘴踢翻在地,“蹭”一下火气就冒上来了,握紧棍子就朝那胖子打去。
“好你个狗东西,还敢暗算你祖宗我!看我今日不揍死你!”
霍蓉儿手中那根棍子舞得十分灵活,虎虎生威,甚至还闪出残影。
宋清盈一脸震惊,看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磕磕巴巴去问霍致峥,“她、她也会功夫?”
霍致峥淡淡道,“严格来说,不算功夫,是我外祖家的杀猪十八式。”
他话音刚落,好巧不巧,那个胖子“嗷”得惨叫了一声,真真叫得如杀猪一般。
第60章 嫌他老了(一更)
杀猪十八式?
宋清盈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霍致峥看到她的眸中疑惑,默了片刻,解释道,“我外祖秦家,往上三代皆为屠夫,这杀猪十八式便是秦家的独门刀法。我外祖膝下就我母亲一个女儿,他不忍这祖传的手艺断根,便将这刀法传给我母亲,说是杀不了猪,管教男人还是可以的。”
宋清盈,“哈?”
霍致峥面无波澜,“外祖大概是怕母亲嫁人后在夫家受委屈,有些功夫在手上以防不时之需。不过我祖父与父亲皆是读书人,所以这套刀法并无用武之地。只是不知母亲何时传给了蓉儿。”
“看来太……母亲,也是想蓉儿有一技之长傍身。”宋清盈真心实意的赞道,“挺好的,起码不会像这位娘子一般,被丈夫打成这样,却无力反击。”
霍致峥始终观察着宋清盈的反应,见她听到“屠夫”“杀猪”这些,目光始终清澈平静,并没半分鄙夷轻蔑,心头不禁微动。
她,真的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高高在上,将他们这些平民视为卑贱草芥,那鼻孔朝天的蔑视与傲气,如一根尖刺,扎在心口,惹人反感。
“欸,夫君你快去管管,打得差不多,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宋清盈看着那被打得吐血的胖子,连忙扯了扯霍致峥的衣袖。
虽说家暴男活该打死,但要是当街搞出人命,后续也麻烦。何况他们这回是微服出来,还是得低调点。
霍致峥瞥了眼她揪住衣袖的手,眸色暗了暗,“那你先松开我。”
宋清盈一怔,赶紧松开,还抚了抚褶皱,干笑两下,“不好意思,一时激动。”
霍致峥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又很快恢复寻常的淡漠。
他走上前,语调稍扬,“蓉儿,收手。”
霍蓉儿打得正起劲儿,见自家兄长来了,挥棍子的动作一僵,踩着那胖子的脚却没挪开,“哥,你怎么来了?”
视线又越过霍致峥看到他身后的宋清盈,“哦,是她搬救兵了。不过没事,收拾这么个废物点心,我自个儿就行。”
霍致峥扫了眼那被打成猪头的胖子,再看一旁瘫坐在地上神情麻木的妇人,神色严肃,“天子脚下,得讲王法,不好把人打死。”
霍蓉儿摸了摸鼻子,挤出个笑,“是,哥你说得对。”
那胖子见有人来了,还以为自己得救了,抬头一看,见是个身姿卓然的英武郎君,威严深重,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但求生欲还是让他喊道,“这位郎君,你快管管你家姑娘吧,这光天化日之下,她抡起棍子就打人,真是没有王法了啊!”
霍致峥面无表情的觑向他。
胖子心头一凛,只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太过冷冽,像是千斤重般压得人都喘不过气,连忙闭了嘴,不敢多言。
“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也配跟我哥讲王法?”霍蓉儿踩在胖子背脊上的脚用力碾了碾,那胖子立刻又杀猪般叫起来。
霍致峥看向霍蓉儿,“把脚收回来,踩着这玩意,你也不嫌脏了脚。”
“呃,是。”霍蓉儿不好意思笑了笑,乖乖将脚收了回来。
见四周凑着一圈看热闹的人,霍蓉儿也有点怪不自在的,赶紧凑到霍致峥身旁,“哥,现在该怎么办?”
霍致峥语气不冷不热,“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打完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霍蓉儿悻悻道,“这不是见那女人太可怜了,给我气的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霍致峥眯起黑眸,“等着吧。”
霍蓉儿一脸困惑,向宋清盈投去求解的眼神。
宋清盈摊开手:我也母鸡呀。
不过很快,就听得一阵靴子跑来的橐橐声,“让开,让开,都让开——”
围观路人左顾右盼,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一小队官兵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打量了一番现场情况,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动手打人了?”
那地上的胖子立刻嚷嚷了起来,伸手指向霍蓉儿,“官爷啊,官爷救命啊!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晚一步,小民就要被这个女人给打死了。”
霍蓉儿看着那胖子指向自己的猪手,眉头紧拧,恨不得上前把他的猪手给掰断。
她这念头刚冒出,只听得那胖子“哎哟”吃痛一声,收回了手。
霍蓉儿,“……?”
她能用意念打人了?
再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滚了一粒石子,一直站在人群里的红衣少年郎站上前去,对那官兵道,“你可别听这人的一面之词,分明是他先当街殴打他妻子,这位姑娘只是路见不平,好心相助罢了。”
胖子面目狰狞的喊道,“我管教我自己的媳妇,管你们屁事!官爷,你可别听这小白脸的,他八成是跟那女人是一伙儿的!”
红衣少年郎脸色一沉,“你说谁是小白脸!”
胖子见这红衣少年郎袍服精美,腰间系着上好的玉带,定然非富即贵,眼神不由瑟缩,万一这是什么王公贵族家的小公子,那可不好得罪。
他立刻闭了口,不去招惹这红衣少年郎,而是扭头去看霍蓉儿他们,心头思忖:
这一家子虽穿得富贵,但那衣袍料子只要是较为富实的人家都能穿得起。那为首的郎君瞧着气势骇人,一副当官的气势,可若真是官宦人家,教出来的小姐岂会当街拿棍子打人,且张口闭口皆是市井粗话?
嗯,应当只是个家境殷实的商户人家。
那胖子做下判断,顿时有了底气,士农工商,商户最贱,得罪了也不怕,没准还能敲上一笔,发一笔横财!
这般想着,他立刻哭丧般嚎了起来,“官爷啊官爷,你可要替小民做主啊,这大家伙儿可都看见了,那么粗的棍子,那女人抡起就往小民身上砸啊,真是没王法了!”
那官兵看了圈周围民众,民众们虽不想牵扯进来,但动动嘴皮子说两句公道话还是敢的。
“官爷,实在是这男人不像样,哪有这样打媳妇的,瞧瞧都打成什么样了。”
“就是,今日若不是那姑娘出手相助,这李娘子怕是都要被打死了!”
“打女人的男人哪叫男人,真是令人作呕!”
胖子见众人皆在指责他,面色青了又白,咬牙道,“她是我女人,夫为妻纲,我咋打不得?谁叫她自个儿没用,生不出孩子,断了我老李家的根,她就是我老李家的罪人!”
“罪你奶奶个嘴!”一道轻软好听的嗓音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戴着帷帽身着湘裙的女子走上前来,“生不出孩子哪一定是女人的原因?谁知道你是不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愣,旋即又窃窃私语起来,“是啊,这小娘子说得对,没准是这胖子不行。”
宋清盈实在是憋不住了,她觉得这个煞笔胖子每一句话都在她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只是说完这话之后,霍致峥和霍蓉儿向她投来的目光,让她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霍蓉儿朝宋清盈比了个大拇指。
霍致峥,“……”
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词?她那堆话本?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不行,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胖子涨红着脸瞪向宋清盈,“你胡说八道!一个妇道人家,不知羞耻!啊——”
他惨叫一声,脸已经被一脚踩到了地上。
霍致峥居高临下的盯着靴下那张猪脸,语气森然,“你再骂她一句试试?”
胖子立马怂了,“不敢,不敢!官爷,救命啊——”
那队官兵肃了神色,虽看不上这打媳妇的胖子,但当街斗殴这事他们也得管一管。
“都住手,跟着去巡城司衙门走一趟。是非公道,自有大人做主!”
一听要去衙门,霍蓉儿急了,“我这是行侠仗义,怎么也要去衙门啊?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出来逛一趟呢!”
宋清盈也有些郁闷,虽然知道去衙门是正当流程,可要是现在去了,谁知道要耽误多久,他们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
就在这时,那红衣少年郎站出来,对那官兵道,“我可以替这位姑娘作证。”
他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在那官兵面前晃过。
那官兵一看上头“威远”两字,登时睁大了眼,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被少年郎用眼神止住了。
红衣少年郎道,“反正我今日也闲着,不如随你们去一趟衙门。至于这位姑娘和她的家人有事要忙,就别耽误人家了。”
为首官兵哪敢不从,忙道,“是,公子愿意随我们去一趟,已是极配合了。”
说罢,一挥手,“来啊,把这男人和这妇人扶起,带去衙门。”
霍致峥将靴子从胖子的脸上挪开,意味深长的看了那红衣少年郎一眼。
宋清盈在一旁也瞧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小声问霍蓉儿,“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头啊?你认识?”
霍蓉儿咕哝道,“我才不认识。只是方才我赶到时,这个呆子试图跟这胖子讲道理。我看他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吧,跟这种禽兽讲道理,还不如打一顿来得实在!”
然后她就一把推开这少年郎,抡起棍子就开始揍人。
没想到这个红衣服的,好像还有点来头?
俩人正嘀嘀咕咕着,那红衣少年郎缓步走了过来,朝霍蓉儿道,“姑娘,你们不用去衙门了,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
霍蓉儿见对方彬彬有礼,嗓门也不自觉放轻了些,“那……那就多谢你了。”
红衣少年郎道,“不敢当,姑娘仗义出手,我实在佩服。”
宋清盈瞥见霍蓉儿微红的耳根,眉头挑起,转眼又打量起眼前这位少年。
只见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陌上少年足风流的好年华,生得眉清目秀,黑亮的眼眸仿佛有星辰般闪亮,青春又朝气,满满的少年感。
这要搁在现代校园,妥妥的校草。
宋清盈这边正认真欣赏着,倏然,她的胳膊被拽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就被圈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有那么好看?”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宋清盈一怔,扬起脸就对上霍致峥漆黑的双眸,心头怦然。
她怎么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一丝酸味?
也不等她答,下一刻,霍致峥就收回目光,看向那红衣少年郎,肃然道,“家中小妹性情莽撞,给公子添麻烦了,敢问公子名讳?若有机会,我们也好登门道谢。”
红衣少年郎摇头道,“不麻烦不麻烦,至于名讳,也不重要,不必道谢。”
宋清盈心头赞许: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少年呢。
见红衣少年这般说了,霍致峥也不追问,朝他拱了拱手。
红衣少年也回个礼,便跟着那群官兵走了。
宋清盈盯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脚步未动。
霍致峥垂眸,隔着轻纱看到她那一错不错的目光,放在肩上的手指不禁收紧。
难道她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是,那少年郎是长得不错,年轻俊秀,举止落落大方……
她才十六岁,自然更爱这样鲜衣怒马的小郎君。
他都已经二十四了,她怕是嫌他老了。
另一边,霍蓉儿揣着刚出锅的炸糕,急急忙忙追上前去,“喂,你等等——”
一听这大嗓门,队伍里的胖子条件反射般的抖了一下。
红衣少年郎扭过头,看到风风火火跑来的霍蓉儿,愣了一瞬,“姑娘?”
霍蓉儿气喘吁吁,将那包炸糕往他手中一塞,“拿着,你帮我去衙门跑一趟,我请你吃炸糕。”
红衣少年郎低头看了下炸糕,“姑娘你客气了。”
霍蓉儿摆摆手,“一份炸糕而已,行了,我先走了。”
队伍里从始至终沉默的妇人,也突然开了口,“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请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