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做考官——辛宸
时间:2021-06-02 09:57:07

  武举内场考的是程文,主要是策问和兵书两项,基本上都需要现场发挥,故而武举能作弊的概率小的多,最有可能作弊的形式就是替考的枪手。
  因为这会儿没有照片和身份证核对,来自各省的举子携带的“准考证”上对外表描绘都十分写意,大多写的是是“身高x尺x寸,面白黄赤黑,有须无须,x处有痣无痣……”
  方靖远看了十分无语,对此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毕竟按照现在的交通速度,就算要核对身份,到最远的省府一来一回就过一个月了。
  赵昚在他的建议下,对武举的考试增加了一点点难度,在步射和马射之外,又增加了一项校弩。因为宋代的床子弩和神臂弩、火药的配备已十分到位,然而因为官兵的素质和训练不足,有好兵器却没人用得好。
  同样的床弩,在一般人手里就只能守城,可在魏胜手里,配合战车,愣是打出攻守兼备的阵型,凭借数百人之力,不但夺下海州,还硬是将这块金国腹地的海港要塞守住,终于等到了回归大宋的时候。
  赵昚也是见识了魏胜的三车连环阵法后,同意张浚将这套阵法和三架战车在军中推广,如此就必须选拔一批懂兵法,会用弩校弩的将官。
  这批武举人,算是赶了个正着。
  其实原本按照方靖远的计划,并没有打算为难这些武举人,毕竟他们都是由各道府解送而来,大多数是各府将官子弟,所谓穷文富武,一般人家也养不起习武练箭的子弟,可看了第一场这些人的步射之后,总算知道为何在岳璃出现前,霍千钧曾口出狂言要夺得武状元之位。
  根据原来的武举选拔规定,只要弓步射满一石一斗力,马射八斗,弓马娴熟哪怕只是射中靶子,武艺优秀,策论过关就可列为优等,可封为右班殿直。这跟从武学上舍毕业后入职的等级相差无几,算起来也就是差个好听的名声。
  毕竟宋代还是更重视文科,能从武学培养出足够人才时,武举就时有时无,并不似制科那般三年一选,人数众多。
  在那些文臣眼中,弓马武艺之道选的是士兵而不是将才,兵法策论才是真正将帅需要掌握的技能。甚至有不少时候,文臣指挥武将,懂得兵法的还好,外行领导内行的结果,看看现在只剩下一半的疆土就知道了。
  外场易过,就连那十个女生中也只有两个因力气不足而黜落,到内场的策问和兵法,却是重头戏。
  策问是由辛弃疾亲自考校,他一改前几次武举策问考校边防军务的惯例,以《孙子兵法》中的《谋攻》之道,让考生们自行举例,举出史书中“以寡胜众”、“以众胜寡”的案例,并分析不同兵力和不同地形情况下如何对敌应战。
  这道题既考兵法记忆,又考对史书战事案例的熟悉程度,还要考考生的分析判断能力,是一道不折不扣的综合题。
  除此之外,就是霍千钧之前最引以为傲的战阵演练,考的是举子的指挥能力和实战应变能力。
  这些在武学上过学的举子都已经训练过无数次,分组带兵,自行结阵对敌,实战演练对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可对于一般地方上的武学生则难之又难。毕竟寻常考生很难有机会去指挥作战,更没有机会去找到演练的对手。
  岳璃也是进了武学后,才有机会真正参与这项演练,好在有霍千钧这个“复读生”带着,她比其他人多了不少配合训练的机会,除开刚开始几次指挥士兵时因为不熟悉指令而出错外,后来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追上并超过了霍千钧,成了他这次夺魁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牛奔和其他武学生,大多都折在了策问一关,毕竟习武之人读书的少,能熟悉兵法精读史书的就更少,除此之外还得能判断能分析的,更是屈指可数。
  能入最终兵法战阵演练一关的,只有五人而已。
  武学岳璃、霍千钧,川府吴一舟、江州孙显祖、广州顾震越皆为外场优等,策问上等,终于进入最后的实战指挥考场。
  从大宋立国以来,对辽、西夏、金几代草原骑兵,都是以步兵结阵迎敌,从早期的圆阵方阵到梅花阵、连环阵再到后来的雁行阵、九宫八卦阵,则是从纯步兵的刀枪弓箭组合开始结合战车布阵,对指挥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赵昚这次既然下定决心要推广三战车,自然要考校这些武举人对此的了解和运用,这一点,就连方靖远也事先不曾跟霍千钧和岳璃提起,既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发挥。
  毕竟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所有的较量都要根据对手的变化而调整,准备得再好的小抄,碰上完全不按套路出招的对手,也一样是张废纸而已。
  好在岳璃自由经岳雷指点,早已记下了岳飞兵法精要,背嵬军之所以能够成为岳家军的王牌,让金兵喊出“撼山易憾岳家军难”的口号,就是因为他们用的是步骑车结合的却月阵,对战车的了解和运用,甚至不在魏胜之下,以最短的时间击败了顾震越,夺得第一。
  而川府这两年同西北金兵也是战事不断,牢牢地当初了金兵入川之路,虽然战车用的不多,但吴一舟对此显然比孙显祖和顾震越更熟练,只是稍逊于霍千钧,堪堪取了个实战第三。
  然而,算起策论成绩,最后总分第一的虽然还是岳璃,可第二却变成了孙显祖,霍千钧第三,吴一舟第四,顾震越第五。
  这跟文举不同,考试的人少,录取的人更少,只过了五日,便已张榜出了成绩,取中的三十名武进士中,除岳璃之外,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是女飐社来的绣帛儿,一个则是随着霍青娥回来,靠霍家保举得到考试名额的霍小小。
  岳璃在武学本身就是开挂的人物,碾压一众男生以头名获得保举解送省试,考试中无论是外场的弓马骑射还是武艺较量,都遥遥领先不说,连策问和兵法都胜过一众考生,着实让人心服口服得无话可说。
  而绣帛儿的柔术天下无双,就算霍千钧被她缠上也未必能脱身,加上她的飞刀厉害,看似柔弱,弓马虽勉强压线过关,可武艺和策问成绩力压众人,居然列入前十之内,让霍千钧都吓了一跳。
  不过绣帛儿再让人意外,也没有霍小小吓人。她本身面上有疤痕,相貌一关若不是有霍家保举,根本不能参试,还是方靖远想到个去疤痕的方子,找御医配了药给她先去疤再连续给她敷了十多日面膜好歹过了这一关,想着很快落选让她圆了考场走一遭的梦想就行。
  可谁能想到霍小小貌不惊人,瘦瘦小小看似柔弱,却有一身力气,不光是弓马箭术了得,武艺较量时也名列前茅,要不是在策问上临时抱佛脚的领悟不够深刻,学习不够扎实,这次进入第三轮的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饶是如此,她也取得了第十九名的好成绩。
  最终哪怕只有三个女子考中,然而,第一、第八、第十九的名次,依然让一众考生们瞠目结舌,再不敢说出女子不如男的话来。
  到武举放榜之时,进士九经科的成绩也已经张榜公告,隆兴元年的省试,赐礼部进士木待问以下五百三十八人,兵部进士岳璃以下三十人,定于一月后分两日于崇政殿皇帝亲试。
  而此刻的赵昚,开始看着金国派人送来的国书犯愁。
  因为赵构留下的烂摊子,他现在还得向完颜雍称臣,完颜雍派人送来国书,讨要岁贡之外,就要求“归还”海州之地。显然,那边已经收到了他给魏胜任命的消息,原本魏胜是金国“后院”的义军,就算占领海州,也是在他们腹地的“疖廯”之乱,可一旦得了南宋的册封,成为南宋的属地,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尤其是那金国使者还极为嚣张,仗着有完颜雍的“圣旨”,口口声声见旨“如朕亲临”,要代完颜雍接受宋国君臣的“国礼”朝拜,这让尚年轻气盛壮志满怀的赵昚如何能忍,若不是被众臣劝阻,只怕当场就要跟金国使臣翻脸。
  饶是如此,回到宫中,赵昚也气得心口疼,慕峥便急忙使人召请方靖远入宫觐见。
  虽然方靖远如今的官职不算高,但他说的话对赵昚而言,比那些老臣更中听。一听到那些老臣让他忍忍忍的忍一时之气,避免战祸,赵昚就觉得那口气都化作巨石堵在胸口,憋得他快要窒息。
  方靖远一进宫门,尚未及行礼,就见赵昚将“国书”朝他扔了过来,气呼呼地说道:“你看看,那个完颜抠竟然要朕把‘海州’无条件归还给他,还要把魏胜等人绑缚出城,交给他处置……他怎么不干脆让朕将整个大宋拱手相让呢?”
  “他肯定想过,只是知道陛下定然不肯答应而已。”方靖远沉着地说道:“对于如今的大宋来说,海州得来意外,的确是一块飞地。然而对金人来说,当初完颜亮之败,就有被海州牵制扰乱后路的缘故,所以他们是绝不肯放弃海州,让它落入我们之手的。”
  “那怎么办?”赵昚气得直咬牙,“难道就让朕这样白白将海州交还给他?”
  方靖远直视着他,问道:“那就要看——陛下的北伐之心,可否准备好了。”
  “金人如此张狂,就是笃定我们不敢与之一战。无论是金国使臣,还是他们的皇帝,其实同样也没做好开战的准备,否则他们要的就不光是海州了。”
  赵昚一听“开战”二字,终于冷静下来,他也很清楚现在的形式,若要立刻开战,只能由张浚挂帅,可如今的大宋早已没了昔日猛将如云、强兵如林的气势,稳如山岳的岳家军被他们自己人亲手推倒,能领兵作战的将帅老的老死的死,去年虞允文侥幸胜了完颜亮,守城能胜却无力进攻,否则那时金兵内乱,乘胜追击能获得的战果远超过现在。
  总之,就是缺人,十分缺人。
  “武举之中,可有能用之才?”
  方靖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就算有将帅之才,也要经过沙场历练才行。不过眼下完颜雍刚刚解散了各部兵马,为支付饷银几乎掏空了国库,所以大战未必会有,小战只怕难以避免,正好是他们可以试炼的机会。”
  赵昚沉吟了一会儿,深吸口气,说道:“那依你之见,海州——还是不还?”
  方靖远愕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叫还?海州也好,青州也好,整个山东道河北道,原本就是我大宋之地,我们自己的地方,由我们自己的子民夺回,归附朝廷,岂有‘归还’金国的道理?”
  他说得如此之理直气壮,毫不犹豫,赵昚听得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说得没错!这本来就是我们大宋的地盘,岂有归还他们的道理!”
  “我们的江山,我们的土地,自然要由我们的人去守护。”
  方靖远笑眯眯地看着他,微微点头,“陛下请放心,有魏胜守卫海州,陛下再派可靠之人前去襄助,说不定不光是海州,过一阵子,还有更多的州县,会依附朝廷,重回陛下手中。”
  “哦?”赵昚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忍不住问道:“元泽可是已有了保举之人?”
  方靖远一指门外,说道:“陛下莫非忘了,辛幼安便是从山东青州而来,青州军虽然因耿京之死而散,可只要有他在,再带上这次武举三甲同行,一定能为陛下拉回一支新的青州军!”
 
 
第七十六章 霸道使臣
  作为金国使者的完颜允成非常不开心。
  原本出使南宋, 前往宋国京城临安堪称一项美差,他身为完颜雍十一子,能得到这项差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母亲虽然是个昭仪, 也早早被封为豫王, 封地就在河南道。
  可问题是这两年河南河北山东江苏的农民因为完颜亮备战的横征暴敛, 不断起义,义军此起彼伏, 剿之不绝, 连他的封地都乱得一团糟,他压根就不想去赴任,才抢了这个出使的差事, 既可以来临安向南宋君臣耀武扬威, 又可以趁机享受一下传说中江南温柔乡的富庶繁华。
  然而,新任南宋皇帝赵昚可不像退位了的太上皇赵构,一听他要求行君臣之礼, 当场差点翻脸, 就算那些大臣们再三相劝,最后也只是称病退朝,压根不曾向他行礼。
  这还不算, 连太常寺给他安置的住处, 都比不上他看到的那些临安酒楼富丽堂皇,而他点名要去包下西湖畔最漂亮那处酒楼时, 竟被太常寺丞以那位私人所有,并非官产的理由拒绝, 气得他砸烂了驿馆正厅的所有家具,那个小小寺丞也只会嘴上道歉,就是不给他换地方, 连派来服侍的下人,都跟着放下东西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混账!都是些该死的奴隶!废物!……”
  没多一会儿,他砸完了房里的摆设,负责接待的人也都跑光了,只剩下跟着他来的随从,一个个都面露难色地看着他。
  完颜允成气得瞪眼,“一个个都看着本王干什么?本王还骂错他们了吗?这种地方,根本不配本王的身份,砸了又如何!”
  “是是是,王爷您说的没错!”随从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只是对方接待的人都跑了,他也愁啊,“卑职这就去找人,再让他们换个地方……”
  “不必了!”完颜允成眼珠一转,扭头指着西湖边那座最高的酒楼说道:“本王既然来了临安,当然要去最好的酒楼,住最好的地方,吃最好的饭菜,让他们送最漂亮的女子来服侍……他们要是不肯乖乖送来,那本王就自己去拿!”
  说罢,他转身就走,目标很明确,就是西湖畔那座高达五层,结彩扎花,飞檐斗阁凌驾于水面之上,几幢楼阁间以飞桥、栏槛长廊相接的酒楼,哪怕站在御街上一抬头也能看到那边招展飘扬的酒旗,正是临安城中最大的酒楼——丰乐楼。
  丰乐楼建于西湖畔,不仅仅是一幢酒楼,而是一处集酒楼、戏园、瓦舍、湖畔码头、园林雅舍于一体的综合娱乐场所,从吃喝玩乐到赏玩湖景,园林中还有秋千、投壶等小型游乐设施,酒楼当中的空场也搭了戏台做百戏表演,当然这里的设施档次和消费水平都不是寻常瓦舍能比的。
  能到这里表演的艺人,比在其他瓦舍的身价高了不止一倍,以至于城中艺人都以能在丰乐楼登台为荣。
  后世那句著名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说得就是这里。
  完颜允成自持身份,又是个有勇无谋的,难得到了江南,入城之时,看到临安城的繁华热闹和街头往来行人的装饰打扮,不知胜过燕京几何,那些华美的首饰,柔软鲜艳的衣衫,娇俏可人的小娘子,都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在温煦柔和的春风里瞬间就俘获了他的所有心思。
  想要,想拥有,你们不给,我就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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