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做考官——辛宸
时间:2021-06-02 09:57:07

  “啊?”隋畅一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低下头,慢慢地转过身去,“哦,那是我冒犯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回来!”绣帛儿哭笑不得地伸手拉住他,说道:“我是说如果,可没说我真不答应。”
  隋畅的眼“蹭”第就亮了起来,猛然转身,惊喜交加地问道:“那……那……那你是答应我了?!”
  绣帛儿叹了口气,说道:“行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收下你吧!”
  “嗷呜!绣娘答应我了!”隋畅欢喜得一下子跳起来,刚想要抱她,忽地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这会儿又不是在比武作战时,只能双手抱拳冲她行了一礼,说道:“我这就回去禀告魏将军,准备好嫁妆啊不聘礼,就让媒人来提亲!”
  说罢,他高兴地转身就跳下比武台,几乎是连蹦带跳地朝营外跑去,一边跑着,似乎蹦跶都无法表达他的欢喜之情,一边还连着翻了几个空心筋斗,冲出营门时,更是咧着张大嘴一路狂笑着直奔他自己的营区而去。
  绣帛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后悔了。
  扈三娘偷偷凑到她身后,见状忍不住连连摇头,“这傻子,是被你打昏了头,发疯了吗?”
  绣帛儿面上一红,说道:“我答应他了。”
  “啊?”扈三娘一怔,继而也笑了起来,“看来那小子还是傻人有傻福,能娶到我们绣帛儿,真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绣帛儿反倒是一愣,“三娘,你不反对我嫁人吗?”
  扈三娘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我是反对你随便嫁人,可这个傻小子,岳将军都问过话了,他既然有胆子应下,那你就是嫁了,又有何妨?反正……他也打不过你!哈哈哈!傻丫头,嫁不嫁人,看你本心,如何过得开心快活,就如何选择,我们总归都是你的好姐妹,会一直支持你的!”
  绣帛儿颇有几分动容地说道:“多谢三娘,我起初不想答应他,就是怕你们会生气,我原本说好跟你们一起养老,自立门户,可现在又出尔反尔……”
  “这哪里是什么出尔反尔,你就算嫁了人,也一样是我们的姐妹。”扈三娘说道:“除非你嫁人之后,只顾着自家郎君,不管我们这些姐妹了……”
  “不会的!”绣帛儿急忙说道:“我们说好了做一世的好姐妹,以后我若有了孩子,也是你们的孩子,会替你们一起养老,照顾大家的!”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我可先说好了,我要做你家孩子的干娘!”扈三娘笑着抢先约定,绣帛儿还没来得及答应,旁边又冒出来一个脑袋,却是面无表情的霍小小,慢悠悠地说道:“我不做干娘,我是小姨。”
  绣帛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为那个还不知在哪里的孩子在心底默哀,尚未投胎出世,就已经要多了好些个干娘和大姨小姨的,真是有够受宠,也有够辛苦的了。
  消息很快传开,隋畅回去就禀告了魏胜,魏胜自然无不答应,还答应给他做证婚和主婚,亲自出席他的婚礼,并帮他去请方使君到场。
  而岳璃听到了这个消息,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也不是不担心,若是狸娘们都不肯嫁人,那以后会怎样?虽然这世上的确有吴江和李嘉那样的坏男人和伪君子,可也有像方靖远和隋畅这样单纯耿直一心一意的好男人,一味因噎废食,会让狸娘们陷入偏激,反而影响了性情。
  方靖远也曾跟她说过,对狸娘的婚嫁之事,本着帮忙把关和勘察对象的原则,既要保护好狸娘,也不能太过束缚她们的性情,嫁娶自由,让她们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身为上峰要做的,就是她们强有力的娘家人和靠山,让人在求娶之时慎重考虑,成亲之后认真善待,方能成就良缘。
  狸娘们的良缘,有他们来守护,绣帛儿在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说她是教坏林梅儿的凶手,引诱男人的狐狸精,正因为行为放荡不守妇道,才会嫁不出去孤独终老,她本不在乎这些流言,可如今有隋畅如此诚心诚意的求亲,两人原本就配合良好,互有好感,如此水到渠成,才真正是打了那些流言蜚语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那些来求娶的人根本不够资格,还有什么连来哔哔她们嫁不出去?
  只要想嫁,她们自然会有更好的选择。因为她们成为海州狸所学到的一切,已经让她们站在了更高的位置,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让她们有能力自立门户,有本事赚钱养家,一切都能自己解决的时候,为何还要嫁个不如自己的人委曲求全?
  要嫁,就嫁个能让自己扬眉吐气当家做主的郎君,不服,也能将他打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学习新三从四德:
  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说话要听从,娘子讲错要盲从,不从不行。
  娘子梳妆要等得,娘子生气要忍得,娘子生辰要记得,娘子花钱要舍得,无得不行。
  岳璃看着书案上的这张纸,忍不住笑了笑,抽出一张密折,想了想,或许,她也该给官家写封请功折子了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九级浮屠
  “沧海连天水, 青山暮与朝……海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魏胜站在云台山下,遥望碧海蓝天, 心怀感慨, 对方靖远说道:“昔日荒田草深不见人, 今朝五谷丰登瓜果飘香,都是使君之功,魏某着实佩服!”
  闻言方靖远摇头一笑,道:“你我不必互相吹捧了,今日来此, 是看看这九层浮屠有何奥妙之处,或能借鉴一二,用在城墙之上, 以增强防御,还能如这宝塔一般历久弥新。”
  他们此番是来云台山下一处著名的古寺海清寺“游玩”, 名为来上香祈福,实则是想来见识一下此间的一座九层宝塔。
  佛偈有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浮屠即为宝塔, 七级浮屠已是罕见, 而这九层宝塔, 又位于山海之间的,可谓独一无二,世间罕有。
  更罕见的,是方靖远在千年后依然知道这座宝塔的存在,历经地震、火灾、洪水等等天灾人祸,依然矗立不倒, 堪为奇迹。
  此塔始建于天圣元年,严格按照宋代的《营造法式》结构建造,八角飞檐,九层浮屠,“上观似从天而降,迴彻清霄;下看似从地涌出,宝堂连海。”(注1)其结构严谨,制作精良,方能成就千年不倒之名。
  方靖远自拥有后世记忆,到了海州,便想着要寻机会看看尚未被开发过的真正花果山和这座九层浮屠,而如今正好借着绣帛儿和隋畅的婚事,为他们祈福之余,亲自观摩一下这座奇迹塔。
  至于那桃花岛上的花果山,还等着他再抽空去挖掘,不知能挖出个石猴子呢,还是个金猴子银猴子毛猴子呢?
  “两位施主请留步。”一个知客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在了塔前,“两位若是上香祈愿,请至前殿,此处乃供奉佛祖舍利之处,不得擅入。”
  那僧人个子不高,肤色黧黑,留着一把花白的胡须,看着约莫六十开外的年纪,却生得十分圆润,圆头圆脑的连皱纹都没几条,那眼珠骨碌碌一转,从魏胜身上转到方靖远身上时,露出些许惊艳之色,继而便低眉敛目,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不能进?”方靖远和魏胜交换了个眼神,先前在寺院正殿烧香时,便问及拜塔之事,可前院的僧人并未说不能进塔,这个黑面僧人形容古怪,如此阻拦,反倒让两人心生疑窦,愈发想要进去看看。
  黑面僧低着头,朝他们走近两步,正色说道:“两位若是想要入塔参观,尚需在塔前焚香拜祭,诚心祷告后,老衲便使人带两位施主登塔一览。”
  哦,原来是要钱。
  方靖远和魏胜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让他带路,一同上前。
  这九层浮屠名为阿育王舍利塔,塔前有个巨大的铜香炉,里面是满满的香灰,还有数十上百支大小粗细不一的佛香在燃着,袅袅青烟升起,散发着混杂粗劣香料的檀香味,味道有些呛人不说,烟气也熏得人睁不开眼。
  旁边有香案,堆放着成捆的佛香,款式跟插在香炉里的一样,只是旁边摆着的化缘箱,表明这些“心意”是要根据你的贡献度大小来获取的。
  呵,原来这种手段一千年前就有,还真是源远流长的。
  方靖远哂笑一声,并未多言,身边的随侍上前放了块碎银子进化缘箱,取了两把香点燃分别递给了他和魏胜,两人照样上香,行礼,那黑面僧就指了个小沙弥带着两人登塔。
  这座八角浮屠塔是以青砖筑成,里面光线晦暗,当中供有佛像,香烛明灭间,隐约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令人呼吸不畅。
  悬挂着的幡经上,还写着“善男xx信女xx与xx年诚心供奉……”虽然已破旧的看不全字样,可显然这里原来所得的供奉并不少,却破败至此,墙壁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污渍斑驳,不知是被烟熏火燎的痕迹,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都让心中无佛的方靖远看着十分别扭。
  魏胜这种惯于战阵厮杀的人,到这里也觉得十分压抑不安,便催着那沙弥带路登塔,只是这浮屠塔一二层高度尚可,越往上就越矮,窗户也只有窄窄的一条,外面的飞檐上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愈发让人心神难安。
  直到登上九层,方才感觉豁然开朗,这一层挑高了许多,上方架起数层横梁,八角重叠回旋层层缩小最后形成穿云尖顶,而四壁大开,直接可看见外面的云笼青山,雾锁碧海之景。
  极目远眺时,先前的压抑和阴郁之感荡然无存,只觉浮云在畔,触手可及,顿有种天地之间任我遨游的感觉,令人沉浸其中,块垒尽消,浑然忘我。
  方靖远先前还对这九层浮屠有些怀疑,觉得名不符实,怎会有那么多人为此留名,尤其是见了那形容全然没有“佛家慈悲”感的黑面僧后,愈发觉得上当,再看到那些青砖间混合着石灰和糯米浆弥缝,或许这座塔选得位置正好,加上基础牢固,所以才能坚持千年而不朽不倒?
  不论前因如何,能登此绝顶,一览山海之景,已对得起先前付出的“门票”钱了。
  他正欣赏着塔外风景,却不知正站在窗口的自己,衣袂翩飞,极目远眺,亦如神仙中人。
  远远看见塔上风景的人,都忍不住凑得近前观望,舍得银钱的就急忙上香进塔,匆匆登塔而上,想要一会那塔顶神仙。
  魏胜听得下面嘈杂声渐起,皱了皱眉,刚转开视线去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一直默然无声地跟在方靖远身边的小沙弥忽地上前一步。
  “施主请看这边——”
  方靖远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边可以看到新港港口,一艘艘海商巨船正有条不紊地进出港口,给海州带来无数商机。
  看着那些商船悬挂的各色旗帜,他正盘算着如何改进商船的动力,忽地发现那小沙弥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自己后肩上,不等他发问,便已面色大变,咬着牙使劲全身力气将他朝窗外推去。
  “使君小心!——”魏胜听到动静,一回头就看到那小沙弥推人的举动,不由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踢开那小沙弥,却见方靖远安然无恙地错身避到了一旁,正拍打着身上蹭到的墙灰。
  “拿下他,还有下面的黑面僧,封禁海清寺,好生问问这些和尚的来历。”方靖远看着那已吐血到地的小沙弥,冷笑道:“为什么总有人自不量力,以为本官真是那等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这四壁都是窗,九层高塔上,万一“失足”坠塔,那真是救都没法救。
  他既然敢上来,自然早有防备,若是这么容易就中招,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那小沙弥被魏胜重伤,趴在地上已爬不起来,一双眼兀自充满仇恨地望向方靖远,嘴里叽里咕噜地吐出一串金人话语,接着两眼一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魏胜不由愕然,“这是……金国奸细?使君小心,楼下有人上来了。”
  他们两人只带了两个随从进来,如今那两人都守在楼梯口,紧张地望着楼下。单听那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就知道上来的不止一人,可这座塔内部空间并不大,一层四五个人都已经觉得有些转不开身,若是再多几个……怕是要挤爆了吧?
  “来者何人?请留步!”
  听得两人的劝阻,来人不但没停下,反而大笑着说道:“你们又是何人,敢在这里挡路?这九层塔又不是你家的,好狗不挡道,还不给爷让开——”
  魏胜闻言上前一步,将方靖远护在身后,朝楼梯处望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正由下而上冲过来,将守在那的两个随从生生撞开,朝着他这边望了一眼,就高声叫道:“我要见的是塔顶的仙人,你们休想拦我——”
  “放肆!”魏胜眼见手下被他撞到下一层去,生死不知,火冒三丈,当即拔刀朝他砍去,“哪里来的狂徒,胆敢行刺使君——”
  “哎哎哎我不是刺客——”来人没想到刚上楼就遇到当头一刀,也吓了一跳,就地抱头一滚,“住手住手!别误会——”
  他偌大的身子堵在楼梯口,被撞下去的随从还没上来,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游客”已跟了上来,眼见魏胜“打”倒了前面的大汉,交换了个眼神,拔出身上的刀剑,就朝着魏胜和他身后的方靖远冲去。
  “噗噗噗!”
  三支利箭几乎不分先后地从窗翻墙了进来,正中冲在前面的三人眉心,他们连喊都未能喊出一声就倒在地上,后面的人眼见不妙,转身要逃,却已被楼下涌上的士兵堵住,抓了个正着。
  只有那最先冲上来的大汉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抱头痛哭:“不要杀我啊啊啊!我只是被喊来看神仙的——跟他们不是一伙的,真的!”
  方靖远却走到窗前倒挂金钩式倒悬在塔尖飞檐上,手持弩机的岳璃面前,轻叹一声:“不是让你不用来吗?这几个人,我和魏将军应付得了。”
  岳璃早就藏身在塔顶飞檐下的重梁之间,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存在,直至危急时刻才出手,此刻听他这般说法,也不回答,只是身形一转,又翻回塔尖上,白云沧海,皆在脚下,可心思却不知何时系在一人身上,百转千回,如何能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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