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为什么就非要骗他,骗他说她会来接他,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最后一声招呼也不和他打,把他像个没人要的累赘一样丢给外婆。
明明答案显而易见,可他还是想要亲耳听到从她嘴里说出口,尽管这会刺得他鲜血淋漓。
周易宁垂眸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神色有点冷。
易园放在桌下的手绞在一起,有些着急。“宁宁,你别总去抢阿衍的……”
周易宁倏然抬眸,眼里没什么温度,冷笑了声。“我抢?我抢他什么了?”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易园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委婉道。“你如果不喜欢那女孩子,干嘛非要去招惹呢。”
“呵。”周易宁笑了,他真是挺好奇高衍到底是怎么和易园说的。“他和你说什么了?”
易园没说,一个劲地道。“宁宁,你别和阿衍争些没用的,他……”
“什么是没用的?”周易宁打断她的话。“挺搞笑的,是不是他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啊。我和我女朋友被你那儿子搞得分了一次手还不够,好不容易现在重新在一起了,他又要来插一脚?”
周易宁起身,易园连忙拉住他。
他看向自己胳膊上的手,眼神移向这个曾经也对着自己说过“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的人,似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我挺纳闷的,到底我是你生的还是他是你生的,你怎么就只信他不信我呢。”
话落,他拉开她的手,往外走。
易园拿上自己的东西去追他。“宁宁,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她边走边说。“今天你生日,妈妈给你带了礼物。”
“不用了。”他加快脚步往停车的地方走,易园逐渐被他甩在身后。
后视镜里的人影愈来愈小,周易宁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往回开。
回到华清园,客厅里的唯筱显然也是一怔。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事?”她从沙发上回头,瞅见周易宁一副呆了的模样,她放下手机,往门口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周易宁拿下她的手抱住她。
“乖乖,我可不可以亲一下你。”
第47章 你好
唯筱哼了声,这货就是个精虫上脑的家伙。
“当然不可以!”她推开他,往回走,却被他带住手。
她往回看他。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回他面前,语气放轻了些。“不开心?”
周易宁低声嗯了句。“所以想亲你。”
唯筱:“……”
唯筱扯了下他的衣服。“正经点。”
“我哪里不正经。”周易宁也学着她的样子扯了下她的衣服。“让不让亲。”
唯筱想了想,抬眸看他。“可以亲,”顿了下,她伸手抵住他俯身过来的唇,讨价还价道。“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两个只能要一个。”
周易宁在半路停住。
下一秒,他拿开她的手,在她的唇上轻咬了口。
“我只要你。”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往酒吧走。
刚进门。“无情交际花,不是鸭,偷心的人渣~”伴随着口号,头顶上洋洋洒洒扬下一片彩絮。“欢迎花花——”
“我们交际花的排面呢,给爷摆出来!”
“everybody唱起来——”人群中不知道谁扬了一句。
话落,台子上丧尸三人组抱着吉他蹦蹦跳跳,底下的人围着周易宁一声高音“酒吧”,一声低音“交际花”地喊。
整个成了搞怪现场。
唯筱忍住没笑出声,周易宁倒是接受得坦然,仿佛对这群人稀奇古怪的闹腾习以为常。
他一只手牵着唯筱,一只手还朝身边的人肩膀拍去,嘴里说着“同喜”“同喜”“大家同喜”。
唯筱差点笑死。
周易宁嘴里的“同喜”在看到蛋糕的那一刹那停下来,唇角几近抽搐。
唯筱哈哈大笑,黄毛上前给他戴皇冠。蛋糕上画着一只立体的鸭,鸭掌举着一块小牌子,牌子上写着“只卖艺,不卖身鸭~”
周遭爆发出忍俊不禁的哄笑声。
“这哪个傻逼买的蛋糕?”
……
黄毛踢了说话的人一脚,嘿嘿笑地上前邀功吹嘘,竖起一个大拇指。“哥,蛋糕怎么样,世上独一份。”
周易宁看他一眼,努力微笑,挤出两个字。“很、好。”
来的人都是和周易宁大学时期玩得好的。
丧尸三人组在台上把气氛打得火热,玩得好的几个人坐在一块。
江程见唯筱和周易宁重新在一起了,喝大了开始为唯筱愤愤不平地嚷嚷。“唯筱,要我是你,非得让周易宁这厮追个三年五载长长记性,看他还敢不敢甩人。”
张绘拿了一块蛋糕就往江程嘴里塞。“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呜呜呜,”江程囫囵吞枣地骂了几句张绘。
几个人又重新该玩游戏玩游戏,该打牌打牌。
周易宁在热闹声里笑着扯回那个被蒙混过关的话题,口吻随意。“说了当初是唯筱甩我,你们非不信。”他扯了扯唯筱的手,语气夹含抱怨地又笑说了一遍。“搞得好像是我渣男一样。”
几个人齐齐噤声一遍,随后不知是谁骂了卧槽。“唯筱真是你甩的周易宁?”
唯筱朝周易宁看了眼,点头。
余方冷呵一声。
其他人被震惊地说不出话。
紧接着,江程站起身,骂骂咧咧开口。“妈的你本来就是渣男,偷心人渣,老子妹妹到现在还一口一个易宁哥哥易宁哥哥。”
旁人因为这句哄笑出声。
“老子她亲哥,她喊我江程,喊周易宁一个外人喊易宁哥哥。”
“我他妈呕死你们知不知道。”
……
周易宁在一旁勾唇浅笑,任由他们说。
一伙人在“酒吧”闹到凌晨,才七零八落地一一离开。
唯筱和周易宁走到最后。
她站在一边看他锁“酒吧”的门。“其实也没必要解释,你甩我我甩你都一样。”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分手。
周易宁挑眉睨她一眼,嗯咯一声,站起身拉过她的手往外走,随口道。“就是不想让他们误会你。”
也不想让他们觉得。
唯筱是倒贴的那一个。
“而且,明明是你甩我,”周易宁笑哼了声,侧头瞥她一眼。“还不让我说?”
-
凌晨时分的京华,仍然不掩其繁华。
两个人走在人潮里。
周易宁想起什么白天的话,“我的礼物呢?”
霓虹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唯筱看了一眼他,又将视线投向人群。“在华清园放着呢。”
“你给我准备的什么?”他侧头看向她,将两个人十指交叉的手往自己的口袋里揣。
“一个……”想了想,心里臊得慌,她无赖道。“你看到就知道了。”
把唯筱送进京南园,周易宁回到华清园时,一眼就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方盒子。
他轻笑了声,想到唯筱说起那个礼物时的扭捏模样,又笑了声。
没着急去拆,他回房先洗了个澡。在“酒吧”闹腾得太厉害,浑身都沾着一股奶油味和酒味。等洗完澡出来,时间将至一点。
夜晚的寂静充斥着整个屋子,安静得脚步声仿佛也有了回音。
周易宁拿了块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将毛巾往旁边一放,他坐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大方盒子。
还有点重。
盒子不小,拆开盖子,里面像是一本包着书的纸皮子。
纸皮字包得严实,周易宁找了一圈,顺着掀起的那一角往外撕,得以窥见礼物的一角。
像是书。
还是皮质的书。
他想到唯筱曾经打趣说的要给他买一本《般若波罗密经》,眉头微微皱起来。
心底多了几分紧张感。
周易宁将纸皮彻底撕开,他松了口气。
好歹不是《般若波罗密经》。
是一本相簿。
许是她专门定制的,封面只留了一行花式小字。
——庆周易宁二十五岁生辰礼。
周易宁低笑了声。
翻开第一页。
看到是一本相簿时,他其实挺意外的。
至少他没有想到唯筱会给自己准备这样一个礼物。
而且相簿这个东西,在他十三岁之前习以为常,在他十三岁之后仿佛成了奢侈品。
没有人会想要将他每一年的模样记录下来,他也没有可以一起拍照的人。以致于相簿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人生里出现过。
目光落在第一页,他原本想要继续往下翻的手顿住。
是一张老照片。
老到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否真的拍过这张照。
老照片放大,清晰度并不高。
但也能从那像素不高的照片里,隐约看清那个抱着篮球意气风发的少年。
熟悉又陌生。
周易宁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从记忆里找到这张照片的背景。
十三岁那年年初,他父亲带他去京大篮球场打室外篮球。却也记得,这是他们父子俩最后一次一起打篮球。
在那不久,他父亲就发生了飞行事故。
手指在那张照片微微摩挲,他往后翻,第二页没有照片,却是几排小字。
/十三岁以前你有父亲;
十三岁以后你会有我。
我会牵着你的手,坐在春光乍泄的柳树下,站在盛夏蝉鸣的凉风里,躺在秋意盎然的枫叶上,走在大雪纷飞的冬日街头。
无前后,不回首。
至白头,不放手/
再往下翻。
是唯筱笑着回头的照片。
周家大木门、巷子里、巷子口的那棵樟树下、“酒吧”门口、油烟街上、京大校园、华清园、融知、小破公司……
地点遍及整个京华。
脑海里晃过一个画面,周易宁想起一个早晨。
唯筱走出“酒吧”老远,又从油烟街倒回来站在他面前。“周易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都走老远了还盯着人看,奇奇怪怪的。”
当时他插科打诨笑着说:“你好看。”
一页一页往下翻,全是笑着回头看向相机的唯筱,最后一页又是几排小字。
/人这一辈子就走一条路。
从出生走到死亡。
如果可以。
我希望我和你走的是同一条。
一日朝暮,一生白首/
朝即生,暮即死。
曾能相伴朝暮,将亦共度白首。
周易宁猛地合上相簿。
翻涌的情绪在体内上蹿下跳,先前洗澡压下去的酒味从胃里反冲上来,没有刺鼻和难受,全是心悸。胸腔里的心跳太快,情愫浓重得像是要把整个人掀翻。
他克制地轻闭上眼,脑海里尽是那些一晃而过的照片和字。握着相簿的手太过用力又倏地松开,心底压抑的那些情绪在这一刻野蛮生长,肆意又狂放。
他起身往房间走,换了身衣服出门。
街上远不见回来时的熙攘,寒风一带,甚至显得过分冷清。
周易宁走到京南园的门口,给唯筱打了个电话。
电话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先前那股生涩的冲动被手机里提示无人接听的电子音和刺骨的冷风渐渐抚平。
却又在下一刻被人反拨回来的电话铃声助长得前所未有的高涨。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汹涌的情愫,试图将它们隐藏在平静的嗓音下,却再一次在那人困倦的一声“喂”里轰然倒塌。
他张了张嘴,眼底欲念深沉,视线缥缈地落在虚无的夜色下。“我想卖身了。”
那边呼吸微滞,周易宁轻笑声。
他再次道。“乖乖,我想卖身了。”
……
彼此的鼻息透过电流交错在一起,唯筱有一刻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发生得不切实际。
那个人说他在京南园门口。
她胡乱披上件羽绒服,步履匆匆往小区门口赶,却又在某一瞬间停住。
男人隔着小区门,笑意粲然地朝她看。
天色暗沉,白色的路灯灯光在小区门口投下两道纤长的身影。
两人静默站在原地对视,唯筱想起他的话。
他说:“不要你的钱,白给你嫖。”
手机响了一下,她慢了半拍低头看过去。
周易宁:【?】
她反应过来,走过去刷了门禁卡,将人带进来。
夜色朦胧,就连凛冽的冬风,在这一刻也像是某种情愫的催化剂。
周易宁落后她半步,伸手勾了勾她裸露的手,食指缠上她的无名指。
细小的惊颤顺着指尖往上迅速扩张,浑身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唯筱下意识将手握紧,反将他的手指攥得更紧。
分不清是深夜缭乱了理智,还是感性早已凌驾于深夜之上。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旖旎情愫在这种无声的寂静里,由着那一点指尖,顺着经脉传遍五脏六腑,悄无声息又浓墨重彩地发了疯般充斥所有。
一前一后进了屋。
缠绕的手指不知何时成了十指交叉,周易宁的吻落在她的眼睫上,温热的触感将先前的寒凉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