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没有谱——佼僚
时间:2021-06-04 09:05:23

  陆微言把今天去了永宁坊的事说了,又道:“我觉得这事得去黑市查一查。”
  幕后之人要陷害的人是皇子和诸侯王世子,他的身份可能也不一般。地位高的人越是忌讳死者,那人必然是专门请了盗墓贼,盗墓者盗墓就是为了赚钱,想必拿白虎牌时还会顺走一些别的什么来卖。正经当铺一般不会收这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应该是会流向黑市。
  陈清湛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始终不愿去想自己姐姐的墓穴,是以避开了这个法子。如今李怀己可以光明正大地查这个案子,而陈清滢随葬物件李怀己最清楚不过,有他在,只要那人敢把东西摆出来,他们就能认出来。
  “京都的黑市就在永宁坊附近,因为离城中心远,宵禁管得松,有一些人在寅时末出来摆摊,天刚亮就收摊,久而久之就成了固定的黑市。”陆微言道。几年前她因为好奇还去偷瞧过,被陆明煦捉回去一顿胖揍。
  李怀己道:“这么说我们可能已经错过了一两日,明日凌晨必须得去一趟了。”
  三人约好了时间,李怀己便道了别。
  梅凌院侍女来报,齐王妃自宫里回来后粒米未进,陈清湛又忙去探望,白薇随行跟着。
  等陈清湛回来收拾妥帖后,再进里屋,陆微言已经摊开自己的被子霸占了大半张床,丝毫不留余地。
  “你这胳膊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陆微言坐在床边道。
  “嘶——”陈清湛神情夸张,“好痛。”
  陆微言:“……”
  陈清湛有理有据:“明日还要早起,今晚我得睡舒服些。”
  陆微言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她已经换好了衣裳,长发垂落,夹着杜若芬芳,脸颊在灯下晶莹红润,却摆着一副门神的表情……
  陈清湛走到床边,在她身侧坐下,低声道:“你之前给我做了什么吃的来着?”
  陆微言心跳漏了一拍,热气蹭地腾上了脸。
  陈清湛不依不饶:“糯米莲藕?”
  陆微言再也稳不住了,一把掀起被子蒙住脑袋:“我没有!”
  她自欺欺人,却连自己都骗不过,陈清湛轻推了她一把,道:“往里睡。”
  陆微言一点不挪,还在被子里踢腾起来,奈何蒙着脑袋乱踢怎么都踢不到人。
  陈清湛从床尾绕过她上去,睡到了内侧。
  感受到自己前功尽弃的陆微言终于老实了,探出脑袋,裹紧被子,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过来。”陈清湛道,“我想同你说些话。”
  陆微言朝床边蹭了蹭。
  陈清湛往这边挪了挪。
  陆微言又朝床边蹭了蹭。
  陈清湛再挪。
  陆微言一下蹭空,险些磕到地时,忽然被人揽入怀中。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一瞬的恍惚。陈清湛平日里有分寸,即便是翩跹楼下、影湖池边,他抱她时,也从未像今日这般把脸离得这么近。若不是陆微言坠下时头微微后仰,几乎能触碰到他的鼻尖。
  屋里灯光黯淡,可陆微言还是看到陈清湛眉头一皱。她连忙一手支地一手撑床往上翻,直到她再次躺好,陈清湛才松了手。陆微言侧头看去,方才陈清湛揽住自己的果然是昨日受伤的右臂。
  即便是小伤,创口迸裂想必还是很疼的。陆微言一动不敢动,直直地躺着看着他。
  “你可真是来折腾我的。”陈清湛笑道,“不和你说了,睡吧。”
  他说罢,就当真乖乖地躺了回去,仿佛一点也没拉扯到伤口。
  陆微言过了许久才有困意,快要睡着时,她才隐约听到有人说:“我有时会想,拉你趟这浑水,到底对不对。”
 
 
第20章 拈酸   我信你。
  天还没亮,正是吐气成雾的时候,三人便提着灯到约好的地方会了面。李怀己现在奉命查案,身后跟着不少人,也是普通百姓打扮。
  陆微言看着他们二十来人的阵仗,由衷问道:“二殿下这么过去,整个黑市的人都要被直接吓跑吧?”
  李怀己笑道:“人多总是保险些。”
  他们见面的地方正是前日救人的小巷,到黑市还有段距离,陆微言识路,便提灯走在前面。她本以为陈清湛会去和李怀己商量正事,却没想到他竟跟上前来,而那李怀己一贯没有眼色,居然放慢了脚步,硬生生拖着一群人和他俩拉开了三丈多的距离。
  陆微言一想起昨夜的事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见他过来,连忙把灯往路旁边挪了挪,幻想着让自己的脸和夜色融为一体。
  陈清湛低声道:“两批人,一批是大理寺的 ,一批是京都衙门的。如果不带上这些人,那我们取得的证据就不可信。”
  李怀己本就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皇子,办案子时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捉住把柄,所以他要带人。大理寺和京都衙门归属不同,两边人都在场,可以堵上不少找麻烦的嘴,李怀己确实思虑周密。
  “你把灯提正,当心绊到……”
  陆微言一个踉跄,扑到了陈清湛怀里。
  陆微言连忙挣扎着起身道:“你乌鸦嘴!”
  陈清湛笑道:“怪我喽?”
  陆微言自知理亏,提起衣裳逃也似地走了。
  不久后,前方路边出现了些许个人影,依稀还能瞧见几点荧荧灯火。
  “分散开来,看我手势行事。”李怀己道。来人都是利索的,三三两两分批错开。
  陆微言看着沿路的地摊,心中想,几年没来,这里卖的东西倒是没怎么变,依然是各式各样的首饰摆件、五花八门的家具器物、还有真假难辨的字画古籍。
  李怀己挨个瞧着,时不时还蹲下把玩几个小玩意儿,看似随意,实则谨慎。
  陆微言却是真的对这些五花八门的小物件充满兴趣,左看右看,要不是担心这些东西来路不明,怕是早就上手了。
  小贩见状嘻嘻笑道:“这位公子,给夫人买个吧。”他奸猾得很,不直接招呼陆微言,却问向了跟着的陈清湛。
  陆微言却不吃他这套,抢先道:“谁是他夫人?你不要乱讲。”
  小贩尴尬地看看两人,陆微言已经走向了下一个摊子,陈清湛却对他道:“我家这个,脾气大得很。”
  小贩一副了然的神情,陈清湛满意离开。
  “你喜欢这些?”陈清湛问。
  “也不是。”陆微言道,“有些东西做得确实好看,比如方才那对钗,上面雕了几朵梅花。”她不自觉地笑了,小声道:“我还挺喜欢小花的。”
  李怀己越往前走眉头皱得越深,直到黑市尽头的寥寥几个摊子也被逛完,他终于摇摇头,对二人道:“没有。”
  “原本也只是猜测,既然没找到,倒是我耽误时间了。”陆微言既是宽慰他,又是给自己解围。
  晨光熹微,摊贩们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不算耽误,这里卖的东西,确实有些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我以后会多加留意。”李怀己道。看向他们二人,李怀己想起宫宴之事,又问道:“你们可还记得那宫女的容貌?”
  “她比寻常女子高挑些,模样……我记不太清了。”陆微言道。大多时候她都跟在那宫女身后,即便后来两人对话,她也是垂着头,总不能指望陆微言在水里还要端详她一番。
  三人谈着话往回走,陈清湛忽凉凉道:“人还扔在澄晏园,你有兴趣可以去瞻仰遗容。”
  陆微言汗颜。虽说冬天天气冷,可一具尸体放这么久实在瘆人,算来,今天还是头七。
  “你不是说那宫女尸首被劫走了吗?”李怀己话刚说完就明白过来,摇头笑道,“倒是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离开黑市走了一会儿后,大理寺和衙门的人才跟过来,李怀己叫了一人上前问道:“我前日送到你们衙门的两个人牙子可定了罪?”
  “回殿下,早就定了,各打了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李怀己皱眉,“拐卖是重罪,就罚这么点?”
  那人冒了冷汗,道:“该怎么罚不归小的管,小的也不清楚。”
  李怀己又问:“人还在衙门吗?”
  “说是今日要放……”
  李怀己朝陈清湛道:“我先去一趟衙门,晚些再到澄晏园拜会。”说罢便带着一众人等步履匆匆地走了。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西街,站在这儿已经可以隐约能闻到饭馆蒸包子的香味,陆微言很不争气地饿了。
  正在她思索如何跟陈清湛解释自己想吃点什么的时候,陈清湛忽伸出手将她鬓间一缕发丝理到耳后,笑道:“你同我讲了茶馆、酒馆、饭馆、秦楼楚馆,如今我只去过茶馆酒馆,另外两个你不带我逛逛吗?”
  陆微言高声否认:“不!我没有说过秦楼楚馆!”
  既然陈清湛有心逛,陆微言便顺理成章地拉他吃了东西,顺带去酒馆提了两壶琼浆酒,可陈清湛想去逛秦楼楚馆之心仍不死。两人远远地看着揽芳阁的大门开始谈判。
  陆微言激将:“想不到世子谦谦君子一表人才,居然想逛青楼!”
  陈清湛诚恳:“恒州穷乡僻壤,在下见识短浅,见谅。”
  陆微言惊奇:“你没有逛过?”
  “没有,我父王说青楼容易成为打听情报的地方,所以恒州没有青楼。”陈清湛挑眉,“你逛过?”
  陆微言心虚不语。
  陈清湛笃定:“你逛过。”
  陆微言伸出一根手指,坚定道:“我只是因为好奇逛了一次。”
  “怎么逛的?逛了什么?”陈清湛看起来比她还要好奇。
  “穿着男装进去的,害怕被发现我都不怎么敢说话。揽芳阁里有三种姑娘,只卖身的、卖艺又卖身的、只卖艺的,好像那种只卖艺的姑娘里才色双绝的就是花魁。我总不能点个只卖身的姑娘,奈何那天钱没带够,只能点了个卖艺又卖身的,那个姐姐给我弹了一个时辰的琵琶……”陆微言越说声音越小。
  陈清湛:“……你真的只逛了一次?”
  两人正说着,陈清湛忽看到从揽芳阁出来了个熟悉的人。那人穿着雀纹锦袍,满面春光,正是晋王的小公子沈平茂。陆微言不认识他,还以为陈清湛下了决心要进揽芳阁,忙伸手阻拦。
  “呀,陆家妹妹。”
  略微熟悉的女声传来,陆微言扭头去瞧,看到了个许久不见的面孔。陆微言只好放下手臂尴尬打招呼道:“荣姐啊,好巧。”
  穆荣与穆丰寅生得相似,一双眼睛含情凝睇,看久了总会让人以为他们兄妹二人喜欢自己。此时她双眼在二人身上转了一番,道:“陆家妹妹,夫君逛青楼,哪有拦的道理?你这可就是犯了七出的妒忌了。”
  陆微言还没来得及解释,忽听陈清湛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不行礼?”
  穆荣一愣,随即盈盈一拜。
  那边的沈平茂也走了过来,跟陈清湛打了招呼,牵起穆荣的手,低头问她道:“荣儿,你怎么来了?”
  “说好今日一起赏梅,我等你不见,知你昨日来了这儿,就想过来等着。”穆荣笑道,“我方才看到了陆家妹妹,正跟她说话呢。”
  陈清湛小声提醒陆微言道:“那是晋王的公子。”
  经这一番,沈平茂知道陈清湛旁边的少女是齐王世子妃,便对穆荣道:“她前阵子落水受了寒,你是要关心一下。”
  穆荣笑容一僵,又忙道:“是啊。”
  沈平茂是个风流公子,一揽穆荣便道:“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陆微言见状,想起梁文远在国子监读书之事,上前一步道:“荣姐,我有些事需要穆……大人帮忙,不知他何时有空?”
  穆家父子同朝为官,穆荣顿住,挑眉:“哪个穆大人?”
  “穆丰寅。”
  沈平茂趁瞠目结舌之余瞥了眼陈清湛,见一贯活泼灵动的少年神色不对,忙在袖中捏了捏穆荣的手。
  穆荣与沈平茂回头正好能看到陆微言身后的陈清湛,她刚被陈清湛立了威,不敢造次,便道:“郡主嫂嫂管得严,我哥最近怕是没空。”
  她话音刚落,沈平茂拉起她就走。
  陆微言叹了口气,道:“那国子监的事,只能找别人了。”她转身,就看到陈清湛阴着脸,忙问:“你怎么了?”
  陈清湛抬了抬下巴,问道:“你认识她?”
  “认识。”
  “你们很熟吗?”
  陆微言想了想,道:“不太熟。”
  “那她说你……”
  “嗯?”
  陈清湛将那日沈平茂的话总结转述道:“说你对她哥哥芳心暗许纠缠不休,可是真的?”
  陆微言隐隐发颤,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们有病吗?”
  她甩袖就走,陈清湛心中一慌,忙去拉她。陆微言心中憋屈,连甩几下胳膊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便索性蹲了下去。
  陆微言抱着双腿,把脸埋进臂弯,身形微微发抖,陈清湛离她极近,竟听到她的小声哭泣。他心中的烦闷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慌乱,手从小臂滑到她的手上,在她身前半蹲下来。
  陆微言啜泣了好久,才低声道:“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十四岁之前经常和他一起玩,可自他成婚那天起我就没有再找过他,我哪里纠缠不休?”
  陈清湛握着她的手,道:“我信你。”
  三个字后,便没了声响,陆微言缓缓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些没干的泪,如同春雨过后的梨花,水珠凝在洁白柔软的花瓣上,让人忍不住伸手承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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