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春花打开门,面前人有几分眼熟,只见她微微低头,露出脖子上的黑色印记,是顾知泽派来的人。这个身着侍女服侍的女子将手中托盘交到春花手中,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行过礼后低着头在门外等候。
春花了然,回头将东西端到桌子上给许幼薇,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最上面放着一封未署名的信,现在的许幼薇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谁写的,她将信拂开,径直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块用黑布裹着的皮质的东西。
“娘子,门外的是新来伺候的婢女,名唤月凉,可要叫她进来。”
许幼薇也没搞明白这堆东西是什么,点了点头:“嗯。”那个名叫月凉的侍女闻言,低着头跨进屋子,春花顺势关上了门。
等她走近,许幼薇本能的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月凉行过一礼后开了口:“娘子。”
这一开口吓到了春花和许幼薇,无他,月凉的声音和许幼薇的太像了,除了语气不大相同,其余的简直是一模一样。看着两个人都呆住了,月凉停了停,才接着用另一种声音说下去:“奴婢是殿下派来,以待伪装成娘子的样子代替您留在府上,避免被其他人发现的。”
许幼薇:哦豁。
这下她百分之一百万的确定,顾知泽绝非临时起意,看来是来她这里之前就打定主意了,扮弱也是为了骗她自己说想要同去的话,瞧瞧,这连替身都准备好了,她摸摸顾知泽给她挂在腰间的白玉玉佩,忽然有点不明白了。
那这玉佩又是做什么的呢?
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细想,只听见月凉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易容道具,娘子也不能以这个样子去边境,所以到时候我会给娘子易容成别的样子,以便娘子出行。”
这就很刺激了。
春花倒是有些忧虑,她站到许幼薇身旁,面对着月凉,道:“且不说远赴边境路途难熬,娘子的日常起居吃药由谁照料呢?”
许幼薇严肃开口:“请不要特意强调‘吃药’这个词。”
“是,娘子。”春花感到十分抱歉,然后继续看向月凉,许幼薇左看右看,最后也看向了月凉。
月凉十分镇定,轻声道:“姑娘,殿下的意思是您也同去,由您照料娘子,而且易容之法需要每日晚间洗干净,晨起重新上妆,所以这段时间,将由奴婢教授春花姑娘简单的易容之法,保证来日娘子的日常出行。”
许幼薇这下明白了,这不就和在现代时的化妆一个样子嘛,不能带妆睡觉,晚上卸妆早上化妆。
春花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那……殿下有说我要易容成什么样子吗?”许幼薇诚恳发问。
月凉:“未曾,殿下的意思是依娘子的意思。”
诶唷,这个好啊。许幼薇忽然笑起来,她抬头看了看春花,声音颇有几分不怀好意:“春花啊,你介意扮成男子吗?”
春花摇摇头:“娘子是想扮成男子吗?”
“嗯,这件事先瞒着,谁也不说。”许幼薇晃晃脑袋,这个世道很难说,虽然安宁,但也绝非太平盛世,扮成男子在外会更好一点,而且,她也想吓一吓顾知泽。
总不能一直是顾知泽欺负她吧。
春花和月凉相互对视了一眼,向彼此点了点头,月凉接过易容的包裹,开始简单的告诉春花每一样的用途,许幼薇则转向另一边,默默将之前撇到旁边的信封拿了起来。
她抽出信纸,上面只写着短短几行字和一张被折起来的小纸,奇异的是,竟然不是顾知泽写的,字一板一眼,看起来像是抄写,但还有好几处错字被划去了,是王猛写的,前面大意是京中动荡,顾苓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边境也多有事宜,需要去一趟。
这就算是解释了,但前面还规规矩矩,后面的话越写,就越有点变了味道,虽然看着还是义正言辞,但怎么看都是暗指顾知泽不放心留她在京城中,所以要带着她一起,而且平常在太子府基本上不睡觉,有空就要往侯府跑之类的,像极了小报告。
许幼薇脸上又开始有点回温,她打开那一张小纸,这字迹许幼薇认得,是顾知泽的,纸张是被撕下来的,虽然平整,但不难看出应该是什么书文写废了撕下来的,上面只写了两字——
幼幼。
好了,许幼薇的脸彻底红了。
她也搞不太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就是忽然不生气了,甚至细品,还有点难以言说的羞窘,许幼薇做贼一般将那张小纸条攥在手心里,趁着春花和月凉都没注意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悄悄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她刚想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突然心口剧痛,许幼薇捂着胸口,额上冒出冷汗,她甚至尝到了自己嘴里的一点血腥味,惊疑不定。
如果说一开始总心口痛她没放在心上,那最近越来越频繁的疼痛就有点不同寻常了,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每一次她和顾知泽相处之后……之前在林子里顾知泽亲她是这样,来见她也是这样,刚刚也是。
难道这身体还有什么“一谈恋爱就要死”的问题吗?!
许幼薇喝了口茶水把血腥气压了下去,果然,疼痛来得快,消失的也很快,在她不再去想顾知泽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简直像是错觉一样。
许幼薇咬了咬牙,这要怎么和张医诠说,怎么和顾知泽说啊,而且,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难不成是因为她身体里的那个不知名的幺蛾子精蛊毒吗?
但不是这个的话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不知道怎么的,许幼薇心底隐隐约约有些预感,这件事,她应该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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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月凉简单教了春花一遍后,已经是天黑了。
顾知泽这几天不会再来,要去边境的事情不算小,虽然顾知泽不得皇帝待见,所以这个步骤可以无限简化,但一些事还是要做的。
至于许幼薇怎么和他一起走,据月凉说,这几天春花学会后,她们寻个出行的借口去城郊的客栈,那是在顾知泽名下的,到时候在那里易容交换了身份后,月凉装作许幼薇回去,她们待在客栈等候就是。
连怎么走都提前给许幼薇想好了,完全不需要她再做什么,许幼薇本来还觉得有点好笑,但是想到自己心痛的事,就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沉默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春花送走月凉,有点闷闷不乐。
春花注意到许幼薇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内因,但有心安慰,她眼尖的觑到许幼薇腰间那块一看就知道不是女子款式的玉佩,明白了几分,开口道:
“娘子。”
许幼薇转过头,她仍然趴着,只以眼神回应,眼睛在烛光下晃着光,亮晶晶的。
春花笑着道:“娘子可还记得,之前问奴婢若是时常梦到大婚如何的事吗?”
许幼薇不解,点了点头,下巴磕在桌子上。
“那件事奴婢的确不知道含义,但奴婢知晓另一件事,”她这样说着,越退越远,几步走到了门口处,声音诚恳,又带着点笑:“娘子可知,男子赠予女子玉佩的含义?”
烛光悠悠,许幼薇似懂非懂,她下意识摸着自己腰间那块,出声询问:“是何意?”
“是思慕之意,金玉良缘,娘子可要珍惜才是。”说完,趁着许幼薇还懵着,春花捂嘴笑着,快步走了出去,走出去后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关上了房门,许幼薇还在摸着那块玉佩,被关门声惊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
我敲?她说什么?什么!
她突然觉得手心里的玉佩好特么烫手,这该怎么办,急,在线等啊。
第68章 出发 这位女配,请查收远离是非剧本……
傍晚,天将将黑下来了,暖橙色的大片夕阳急速退去,只偶尔留下一两声鸦雀的叫声。顾知泽脚步不急不缓,他走到宫门,已在等着的宫女瞧见他,急急地从一旁赶上前来,刚出了声,抬眼看见顾知泽的正脸,又吓了一跳,行了个大礼后才怯怯的说道:
“殿,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顾知泽没有说话,他额上有一道伤口,看起来应当是被什么锐利的物品划破了,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血沿着眼角淌下来,染红了眉梢,加上顾知泽苍白的面庞,微红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如同鬼魅一般渗人。
王猛是武将,脾气粗暴礼仪不怎么好,所以没有随着面圣,而是留在外面候着,此刻见那个宫女被吓的厉害,只好上前一步接话:“你先退下吧。”
那宫女如恐不及,连连点头:“是,是。”
接下了烫手的活计,王猛看着顾知泽的冷脸,心里知道这是又打了架出来的,心知顾知泽此刻心情不佳,但又不得不开口:“殿下,您额头上的伤可要现在处理一下?”
顾知泽觑他一眼:“不必。”
还好,语气尚可,不是最糟糕的情况,王猛小心地看了看顾知泽的脸色,试探着出声询问:“殿下,那我们可要现在去皇后娘娘那里?”
“去。”
顾知泽面色冷然,径直转了身朝皇后宫中走去,王猛跟在他身后悄悄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忍不住在寒风中默念起许幼薇的名字来。
许娘子,您快点嫁进来吧,这风也太冷了点,受不住啊。
—
这个季节的天总是黑的很快,两人走到皇后殿中时,皇后殿中已点起了灯,明亮的灯光下,皇后坐在上首喝着茶,显然是等了好一会。
“参见皇后娘娘。”
“坐吧。”皇后放下茶杯,待看到顾知泽额上的血迹,眉头一皱,转过了头示意身旁宫女过去处理,“你头上这是怎么了?”
顾知泽避而不答,问道:“何事?”
一离开了消防员,顾知泽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先前对着许幼薇的那一点笑更是完全看不见了,尤其是现在,能一两个字说清楚的便绝不多说,眉心微蹙,看起来颇具冷意。
皇后闻言,知道是不需要自己管的意思了,她伸手拦住了想要往前去的宫女,身子朝后倚了倚,话也说的简洁了些:“这几日便要走?”
“嗯。”
虽说两个人算是一条船上的,但是顾知泽这个人有时候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皇后不解,还是忍不住劝阻:“如今五皇子一事还没个说法,但皇帝生病的事宫里还有哪个人不知道,淑妃和二皇子早已眼巴巴的去侍疾了,眼看着的大好机会,怎么要在这个时候去边境?”
顾知泽不语,抬眼看向皇后。
皇后看到他额上伤口,顿时哑然,虽然还是一肚子话要说,但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憋着气道:“行吧行吧,你去吧,太子妃那边,本宫会替你照料着的。”
顾知泽起身行礼:“儿臣告退。”王猛紧随其后,行过礼跟在顾知泽身后退出去了。
皇后看着两个人走远,心绪难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招招手,唤来心腹宫女:“去,派几个人盯住侯府,尤其是许二娘子。”
“娘娘何必忧虑,”蓝衣走上前了些,替皇后倒满了茶:“殿下是有主意的,应当是有应对之策的。”
“越这样本宫才越不安,他不受控制,相处多年也无多余情分,日后就算他能继承大统……”
皇后未说完全,就被蓝衣制止了:“娘娘,慎言。”
“罢了,毕竟非我亲生,到底是养不熟的,哼。”皇后懒得再想,干脆任由顾知泽去了。
另一边,走出大殿的王猛靠近了些顾知泽,悄声道:“殿下,皇后娘娘……”
刚刚的话看着有几分亲切,但其实庇护也就意味着人情,更是一种制约,皇后这是在防着顾知泽了。
“没什么所谓。”顾知泽淡声道。
即使没有这些,皇后也永远不可能完全信任顾知泽,顾知泽亦然,他们是一样的,所以现下的只合作不谈其他的关系已经是最好的了。
王猛惊诧,原来顾知泽早就想到了这里,依照目前情况,未来京中局势将十分杂乱,所以与其派人保护,干脆打破常规,直接带着许幼薇同行,反倒可能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两人同行,王猛开始思索该怎么给许幼薇送礼拉近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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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
高悬而狭窄的小窗以铁栏杆牢牢封住,被分割的小片天空辩不出颜色,更添几分阴暗。
顾苓躺在干草垛上蜷缩着,他在牢里不合时宜的发起了烧,虽然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头痛的厉害,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这让他十分烦躁。
这间牢房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好了,只因为他尚且是个皇子身份才有资格一个人住,但刺杀罪名大,即使皇帝没表态,也没人敢真的接近他,所以处境不算差,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了许多天,顾苓的伤口因为没来得及处理,而随着饭菜送过来的药他不敢用,所以伤口渐渐化起脓来,即便是现在治好,恐怕也要留下永远的残疾了。
但自古以来,都没有哪个帝王是身有残疾的,太子这个位置更是,是明令禁止身体有残疾者的坐上这个位子的,历来如此。
顾苓越是发烧,他就越是清楚这件事,但无可奈何,他躺了许多天,除了每天传来的那一点消息,再无其他,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既然寻常的路再走不得,那么登上皇位的办法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他原本筹谋的其实也不是这样。
应该是顾知泽身中蛊毒死去,诬陷顾晟下毒,再装神弄鬼一番,等到民间传出天神降罚的传言时,皇帝势必要请司天监入宫卜算,那司天监早就投靠了他,所以只会说不日有神光降世,福泽万民。
到时候他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装作被神明赐福,神志恢复成常人,皇帝就算一开始不喜他从前痴傻身份,民意也会向着他,那么皇位也是迟早的事。
但是现在,顾知泽没死,顾晟还在,这法子要大打折扣了,为了能出牢房,他只能现在就把这一招付诸现实,但碍于前面刺杀事件,现在这样子做,发挥的效果定不如之前设想的百分之一,但也再无办法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