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山有青木
时间:2021-06-04 09:11:33

  “大小姐今日歇得可真早,能睡得着么。”英儿仔细为她卸下珠钗,避免勒断她的青丝。
  简轻语叹了声气:“能不能完成母亲遗愿,就看明日能否定下一门亲事了,今日早些睡,明日才能起早。”先前她已经迟到过一次,若这次再迟到,怕是给人的印象不太好。
  听到她这般说,英儿顿时心疼了:“大小姐别只想着先夫人,明日宴席上好好挑一挑,说不定真遇到了喜欢的,既能完成先夫人遗愿,又可以为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双喜临门多好。”
  “喜欢的?母亲当初倒是遇到了喜欢的,结果呢,那人第二个孩子,也只比我小半岁而已,”简轻语失笑,“与其轻信‘喜欢’二字,怀着莫名其妙的憧憬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别人,不如一个人过得自在。”
  英儿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又莫名地觉得有道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人总是要成亲的呀……”
  “那可不一定,”简轻语看着镜子,镜中的她眼眸清澈坚定,“我不是母亲,不会将自己框在规矩之下,做夫妻纲常一辈子的提线木偶。”
  英儿怔怔地看着她,只觉这一刻的大小姐叫她移不开眼睛。
  卸过珠钗,简单地洗漱一番,简轻语便到床上躺下了,英儿为她放下帘子,隔着透光的布帘道:“奴婢今日去街上时买了安神香,大小姐可要用一些?”
  简轻语想了想:“用吧,不然睡得这么早,或许会睡不着。”
  “是。”英儿应了一声,从梳妆台上的瓷瓶中取了一粒香,仔细地放入香炉之中,又将窗子关好,这才退了出去。
  寝房内只剩下简轻语一人了,屋里已经灭了烛火,整个屋子又黑又静,她在香炉淡淡的香味中听着窗外蝉鸣,听着听着便犯起困来。
  或许是因为强行入睡,她睡得不够踏实,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床厚棉被包裹着一般。棉被不仅厚,还仿佛会发热,燥得她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想要推开却又睁不开眼睛,好半天也只是不满地闷哼一声,半梦半醒地嘟囔一句:“……热。”
  说完,周身突然一轻,原本很沉的棉被仿佛突然消失了,她眉间舒展,正待要彻底睡去,一道冷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想嫁谁。”
  嫁谁?她谁也不想嫁,世上男子都是一样的,图财图色图好,总要图些什么,她不稀罕。简轻语一堆想说的话,嘴唇却只是动了动,好半天跟着说了句:“嫁人。”
  话音刚落,身前便一凉,她终于费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里衣大开,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衣细细地系在脖子上,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外。
  她脑子有些迟缓,垂眸看了许久后才迟缓地抬头,正对上一双薄凉的眼睛。
  简轻语觉得自己舒服得好像在云端飘着,实在是太不真实,所以看到陆远的脸之后,也难得忘了紧张和惧怕。
  “培之……”她低声唤道。
  话音未落,下颌被抬起,清冷的声音里多了别的意味:“我是谁。”
  “培之。”简轻语重复一遍。
  陆远坐在床侧,单手撑在另一侧的枕头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下:“不对。”
  简轻语顿了顿,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似懂非懂地重新回答:“我男人。”
  陆远勾起唇角:“还记得?”
  简轻语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脑子里突然浮现他第一次这样问时的情形。
  她那时就因为跟外男多说了两句话,便被他问了这个问题,然而当时没有经验,回答了百十个答案都不是他要的,答到被翻来覆去折腾许多遍,声音都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才抽身下床,慢条斯理地说了这三个字。
  那一次之后,‘我男人’这个答案就刻在了她骨子里,不管陆远何时问她这个问题,她都会立刻回答,若非今日是梦,也不会答错。
  ……是啊,她今日答错了。简轻语觉得自己该慌,可偏偏晕乎乎的太舒服,没有力气去慌,只是泪盈于睫地看着他小声商量:“我好困,今日就一次好么?”
  陆远的眼神猛地暗了下来:“取消明日宴会,先前那些事,我不会再跟你计较。”
  怎么连梦里,他都这般自大,简轻语扬起唇角,懒洋洋地笑了起来,黑暗中眼睛里仿佛有碎光,漂亮得招人疼。
  陆远停顿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覆上她的眼睛,寒声道:“勾引没用,取消宴会,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眼睛被捂上,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简轻语不满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在他手心刮过,陆远指尖一颤,略微松开了些。
  简轻语两手合起来抓住他的手,轻轻从眼睛上拉了下来,和他对视许久后又甜又乖地笑了笑,不等他表情缓和,便笑眯眯地说了四个字:“你想得美。”
 
 
第15章 (失败的相亲宴...)
  说完‘你想得美’之后呢?是不是还发生了些别的?
  早上醒来的简轻语坐在床上发呆,努力回忆昨夜那个过于真实的梦,想起什么后突然脸颊一热。她近来真是愈发不像话了,竟然会梦到陆远对她……更多梦境碎片被记了起来,她晃了晃脑子,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都驱逐出去。
  “大小姐,您醒了吗?”英儿隔着门板高声问。
  简轻语回神:“醒了。”
  答完,便听到她开门的动静,简轻语正要下床,突然身前一凉,原来是里衣上的衣带开了。她叹了声气,刚要将带子系好,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红痕。
  红痕梅花瓣一般大小,或深或浅在白皙的肌肤上开得正盛,而在昨夜之前,她身上并无这些痕迹。简轻语看着一夜之间多出的东西,整个人都僵住了。
  陆远占有欲强,床上也向来不体贴,以前跟着他时,她身上几乎日日都会出现新的痕迹,跟如今身上的梅花痕几乎一模一样,而巧合的是,她昨晚也梦见陆远对自己……所以一切都不是梦,陆远来过?
  一想到这种可能,简轻语顿时浑身泛凉。
  英儿进来时,就看到简轻语呆滞地坐在那里,正要问怎么了,突然注意到她身上的痕迹,当即惊呼一声。
  简轻语猛地回神,飞快地将衣衫拢了起来:“……给我梳头吧。”
  “大小姐,您也被虫子咬了吗?”英儿急忙上前。
  简轻语敏锐地抓住重点:“也?”
  “是呀,昨日院中的花开了,招了许多虫子,好几个丫鬟都被咬了一身红疹,跟您身上的一模一样,”英儿说完暗自愧疚,“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昨晚怕打扰大小姐休息,就只在寝房周围撒了石灰,不曾想房中也有虫子,害大小姐被咬成这样……”
  “所以我是被虫子咬的?”简轻语半信半疑地打断。
  英儿顿了一下,迷茫地反问:“不、不然呢?”
  “……昨夜院中没来过什么人吧?门窗都反锁了?窗栓有没有断裂?”简轻语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英儿应顾不暇,只好先跑去检查窗栓,然后一脸认真地回头:“回大小姐的话,窗栓好好的,没有断裂。”
  “哦……”所以真的只是梦?简轻语蹙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寝房里静了下来,英儿见她所有所思,便没敢上前打扰,直到外头有丫鬟来催,才赶紧请她起身更衣。
  简轻语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心不在焉地配合英儿,梳洗打扮的时间比上次几乎长了一倍。
  等到全部都收拾好时,已经是辰时了,眼看着又要迟到,主仆二人匆匆出门。
  “都怪奴婢不好,给大小姐梳的头发太复杂了些,这才耽误了时辰。”英儿自责地跟在简轻语身后。
  简轻语步履匆匆,却还不忘安慰:“没事,你听府内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还没来多少客人,不耽误的。”
  “都辰时了,客人至少已经来了一半,没有动静或许只是在屋内饮茶。”英儿还是着急。
  简轻语一想也有道理,便走得更加快了些,然而刚匆匆走到主院门口,就猛地停了下来。英儿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险些撞到她身上,避开后急忙问:“大小姐,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宁昌侯黑着脸坐在院中,秦怡在一旁来回踱步,就差将烦躁不安写在脸上了。
  而整个院中,除了他们两人,其他的都是侯府的下人。
  宾客呢?简轻语蹙了蹙眉,一个人走了进去。
  宁昌侯看到她,抿了抿唇道:“宾客还没来。”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可能一个都还没来?简轻语蹙了蹙眉头,不等开口问,就听到秦怡自我安慰道:“是不是咱们请帖上写错了时日,他们今日才没来的?”
  “不可能,帖子是我亲自写亲自送的,绝不会有错。”宁昌侯想也不想道。
  秦怡嘴硬:“那就是都有事,临时耽搁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怎么会所有人都有事,除非是有人让他们有事。简轻语眼眸微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子。
  “这次宴请十几家,总不能家家都有事吧?”宁昌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见秦怡还想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打断,“且等着吧,不可能一家都不来。”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日头逐渐升高,正是夏日最热时,简轻语尽管站在树荫下,还是出了一身的汗。一直没露面的简慢声和简震也过来了,无声地陪在主院里,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不安。
  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是一个宾客都没有,这样的事史无前例,偌大的侯府都笼罩在紧张中,明明天气炎热,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恐慌。
  简轻语擦了擦鬓角的汗,轻轻叹了声气:“父亲,与其再等下去,不如叫人去探听一番各家不能来的原因。”
  “……嗯,我这就叫人去。”宁昌侯无奈起身,叫人进来吩咐几句后,便转身进了厅堂,秦怡见状也赶紧跟了进去。
  简轻语目送那人离开,祈祷此事只是意外,切莫与陆远有关。
  派出去的人一直到下午才回来,一进门便跪了下来,宁昌侯立刻将所有下人都遣下,只留了一家人在厅堂,那人这才开口——
  “侯爷,昨日礼部几位大人下朝回府时,无意间听见几个锦衣卫提起宁昌侯府,似乎是要查办什么,此事传得极快,不到一日满朝文武便知道了,因为怕被牵连,便都不敢再来府中作客。”
  一听是锦衣卫,简震缩了缩脖子,秦怡赶紧将他护在了身后。
  那人一字一句地回话,简轻语听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她今日相亲宴,昨日便有锦衣卫扬言要查办宁昌侯府,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巧合,还有她身上的红痕,怎么看都不像被虫子咬的。
  陆远到底想做什么?若他不肯放过她,为何当初要答应她,若他想放过,今日种种又是为了什么?
  简轻语面色苍白,堪堪低下头才没有暴露情绪。
  宁昌侯在她右侧坐着,听了下人的话当即大怒:“胡闹!昨日晌午本侯还在同圣上下棋,若真要查办宁昌侯府,本侯怎么不知道?定是他们听错了!不来就不来,这般胆小怕事的人家,本侯还不放心将女儿托付给他们!”
  “原来是一场误会,那我就放心了。”秦怡猛地松一口气。
  “究竟是不是误会,还需确定锦衣卫的话是不是真的,父亲不可掉以轻心。”简慢声冷静劝道。
  一听她这么说,秦怡又紧张起来:“慢声说得对,侯爷还是要多加小心。”
  宁昌侯眉头紧皱:“你们说得也有道理,我今日便去见一见陆远,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要去见陆远,简轻语指尖一颤,总算开口说话了:“父亲,若圣上真要做什么,您就算去找陆远,怕也是被敷衍回来,不如进宫面圣,若圣上待您如往日一般,那一切谣言便不攻自破。”
  不能让父亲见陆远,至少今日不能。
  “若圣上真要做什么,侯爷去了宫里,岂不是羊入虎口?”秦怡不高兴地反驳。
  简轻语冷静地看向她:“若圣上真要做什么,父亲不去宫里就能躲掉了?”
  秦怡愈发烦躁,还想杠上一句,便被简慢声扯了一下衣角,她顿时不说话了。
  “父亲,我也觉得您去宫里更好,锦衣卫那儿,完全可以等进宫之后再去。”简慢声看向宁昌侯,简震在旁边附和地点了点头,依然不敢开口说话。
  宁昌侯斟酌片刻,沉重地叹了声气:“也好,那我现在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好,我这就叫人给您准备朝服。”秦怡说着,便急匆匆跟着他出去了。
  厅堂里很快就只剩下姐弟三人,简轻语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到简震小声问简慢声:“是不是还是因为酒楼那事儿,锦衣卫才故意找咱们麻烦?”
  简轻语脚下一停,抿了抿唇垂眸离开了。
  英儿还在院子里等着,看到她后急忙迎上来,或许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只是低着头福了福身,没有直接问发生了什么。简轻语也无心与她解释,只是快步往别院走,待回去之后将她带进房内,仔细将门反锁了。
  “待会儿去给我租辆马车,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她面色凝重地吩咐。
  英儿并未听到厅堂中的对话,见她又要马车,当即愣了愣:“大小姐是要去找……所以今日之事与陆、陆九爷有关?”
  简轻语没有回答,但表情无疑承认了一切。
  英儿当即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慌张道:“好好,奴婢这就去给大小姐雇车……”
  “等一下,”简轻语拉住她,突然又后悔了,“不,如今事情还未明了,暂时不能去见他。”万一一切只是巧合,她如今送上门,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始终觉得,陆远并非会出尔反尔的人,他说了不会动侯府,应该就不会动侯府,这也是她当初从陆府离开之后,便没有再担心报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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