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轻语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却还是感激地笑笑。
奚清了然:“你怕吃了得如厕?”
“……没有。”简轻语有些羞窘。
奚清无奈:“阿喃,你也是大夫,该知道大夫不该计较这些,若是一直端着女儿家的矜持,你便不容易恢复,最后反而要麻烦我跟师父。”
简轻语咬住下唇,半晌低声道:“我只是接受不了……”一想到她吃完东西便要如厕,恭桶还需要师父和师兄收拾,她便有干脆饿死的冲动。
“阿喃。”奚清严肃起来。
简轻语见状只好接过鸡汤,她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得厉害了,本想着喝几口止饿,结果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闻到鸡汤浓郁的香味后,她顿时蹙起眉头,胃里一阵翻涌。
“不舒服吗?”奚清忙问。
简轻语勉强摇头,正要说话,又闻到了鸡汤的味道,她赶紧将碗递给奚清,自己扒着床吐在了地上,秽物从地上溅起,也蹭到床单上一点。。
“怎么回事?”奚清脸色一变,待她吐完扣住了她的脉搏,“脉象跟先前一样啊,怎么好端端的会吐?”
“汤太香了,有点腻,我没胃口。”简轻语吐完,头上直冒虚汗。
奚清自责地皱眉:“都是我不好,不该贸然为你进补,我这就去给你换一碗,”说完,他站了起来,接着注意到床边的秽物,顿了顿后又道,“不行,我还是先打扫了吧。”
“你可别……”简轻语忙制止,“还是我自己清理吧,你把鸡汤端出去就好,我没胃口吃这些。”
“你不能下床。”奚清不认同地看着她。
简轻语只能哀求:“师兄,给我留点面子吧。”若连吐的污秽都要他清理,自己真是无脸见人了。
奚清看到她要哭,只得点头答应了。
简轻语目送他离开,默默松了一口气,待缓了缓神后试图下床,却因为小腹的坠痛不敢动了。她看着弄脏的地面,心底的郁卒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趴在床上的模样狼狈又可怜。
陆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说出的话也十分冷酷:“你便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简轻语茫然抬头,看清是他后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陆远大步上前,看到地上的污秽后皱起眉头。简轻语有些慌:“你、你先出去……”
“为何只吐了些清水?”陆远淡漠地看向她,“你白天吃了什么?”
简轻语一愣,对上他的视线后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陆远看着她闪躲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后克制住烦躁,直接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简轻语惊呼一声,急忙揽住他的脖子,有些慌乱地问:“你做什么?”
陆远铁青着脸,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后往桌前走去,直接将她放在了桌子上,虽然动作很生硬,可她落在桌子上时,却感觉轻轻的。
简轻语不敢说话了,无言地看着他用裹了白布的手,拿着扫帚和水将地上清理了,又把脏了的床单揭了,重新换上一张新的,这才转身朝她走来。
他表情实在不算好看,简轻语不敢惹他,还没等他走过来便主动伸出了手。陆远见她一副要抱的姿势,顿了一下后面无表情地抱起,重新将她放回床上。
“肚子疼吗?”他站在床边问。
简轻语摇摇头:“不疼。”
“为何会吐?”陆远又问。
简轻语咬唇:“鸡汤太香了,熏到了。”
陆远蹙了蹙眉,转身便离开了,简轻语张了张嘴,到底没叫住他,只是安静地躺好了。地上的秽物已经清理,床单也是干净的,陆远走时开了一扇窗,风从窗子吹进来,带走了一室沉闷的气味,整个屋里都清新许多,她难过得要死的心脏,似乎慢慢好了起来。
独自躺了片刻,门板再次吱呀一声,她若有所觉地抬头,就看到陆远端着一只碗进来,她赶紧要坐起来。
“别动!”陆远黑脸。
简轻语顿时不敢动了,直到他到自己身侧坐下,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托了起来。
“吃吧。”他将碗递给她。
简轻语看了眼,是一碗鸡丝面,面应该是过了水又泼了点热油,看起来颇为清爽。她小心翼翼地端过来,嗅了嗅没感觉到什么异味后松一口气,尝了一小口后便开始放心吃了,只是一碗面只吃了一小半,便直接还给了陆远。
“我吃饱了。”她说。
陆远沉默地看着碗,片刻后淡淡开口:“全部吃完。”
“……已经饱了。”简轻语小声抗议。
陆远也不跟她废话,只是脸色冷了下来。
简轻语见状赶紧把碗收回来,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地吃,直到一碗面吃得精光,才打个嗝将碗还给他:“……饱了。”
陆远这才满意,拿了碗出去了。
简轻语呼出一口浊气,重新躺好后捂着发撑的肚子,思索等一下该如何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偷偷去院中如厕。虽然屋里放了恭桶,可她实在接受不了别人为她收拾,所以只能费力些,慢吞吞挪到院里去。
一想到过程会有多难,简轻语不由得叹了声气,刚要翻个身歇着,陆远就重新进来了。
“……你还不走吗?”简轻语小声问。
陆远淡漠地看向她:“你不想看见我?”
“我没有,我没有。”简轻语赶紧否认。
陆远这才不理她,随意在屋里找了本医术,坐在桌前翻看。
简轻语偷偷地看着他,将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一遍,当看到他手背上的伤疤时,不由得小声地问:“你早就知道我医术不好了吧?”
陆远顿了一下,没理她。
“……既然知道,为何还敢让我缝合,”简轻语咬唇,“被缝成这个样子,当时肯定很疼吧,你该拒绝我的。”
听出她浓郁的愧疚,陆远抬起眼眸扫了她一眼:“不疼。”
“缝了七八针,我技术又不好,怎么可能不疼,”简轻语红了眼眶,“你就不要骗我了。”
“真的不疼,”陆远垂下眼眸,“你给我用了三包麻沸散,一连五六日伤口都是麻的,怎么可能会疼。”
“……哦。”
简轻语突然不说话了,陆远也没再开口,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看医书。简轻语认真地看着他,想提醒他书拿倒了,但是怕他恼羞成怒,只好看着他毫无知觉地继续翻。
房间里静了一片,不知过了多久,简轻语突然开始局促,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忍不住了:“……陆远,要不你先回去吧。”
陆远不理人。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你在这里会影响我睡觉。”
陆远还是不理人。
“你如果想来可以明天……”
“想如厕了?”陆远打断她。
简轻语张了张嘴,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陆远放下医书,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去院里,还是恭桶?”
简轻语听到他的问题顿了一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远勾起唇角,眼底没有笑意:“没错,不管去哪,都是我抱你过去。”
“……我又不想如厕了。”简轻语默默缩进被窝。
陆远冷笑一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不选的话,直接露天解决也行……”
“院里!院里!”简轻语赶紧回答,说完便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第58章 (口是心非)
陆远一路将简轻语抱到茅厕门口,简轻语便死活不肯往前了,他只能铁青着脸将人放下:“若有不适,立刻告知我。”
“嗯……”
简轻语不敢看他,捂着肚子便要跑,陆远立刻呵斥:“别跑!”
简轻语猛地停下,低着头挪动小步,慢吞吞地往茅厕里去了,片刻之后从里头跟陆远说话:“……你能走远一点吗?我有点别扭。”
陆远蹙了蹙眉,到底走远了几步:“可以了吧?”
“……嗯。”
待简轻语应完声,他便无声地回了原地,侧耳听着她的动静,直到里头传来衣料O@的声音,他才再次走远。
简轻语出来时,便看到他远远地站着,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好了。”
陆远抬眸扫了她一眼,沉默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屋里走去。
解决完人生大事的简轻语,重新躺在床上后只觉人生轻松,再看外头天已经黑了,陆远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好心提醒:“你该回去歇着了。”
陆远面无表情:“简轻语,你在赶我走?”
“……没有没有,我只是怕你累着。”简轻语急忙解释。
陆远闻言,当着她的面开始解腰带,简轻语吓得一愣:“你做什么?”
“不是怕我累?”陆远看到她脸上的茫然,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我现在休息。”
说着话,他便将外衣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脱了靴子在她身侧躺下,因为她没有刻意为他腾地儿,他只能躺在最边上,胳膊还压住了她的袖子。
陆远的清冷的气息猛地靠近,简轻语懵了半天后不敢相信地问:“你要留宿?”
“不行?”陆远反问。
简轻语张了张嘴,半晌小小声:“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是在生你的气,”陆远闭上眼睛,“怎么,你不会觉得我留下,便是原谅你了?简轻语,别想得太好,你这般骗我,我不可能原谅你。”
简轻语抿了抿唇:“既然没有原谅,为何还要留下,还、还来照顾我?”
“因为你腹中孩儿是我的种,我照顾你,便等于照顾他,”陆远声音冷淡,语气夹带着不明显的怨气,“待你生下孩子,我就将孩子带走。”
简轻语心底一沉,惊慌失措地看向他:“你、你要带走他?”
“是,不行吗?”陆远睁开眼睛,眼底透着点点恶意。
简轻语哑了许久,眼角渐渐泛红:“可以不带走吗?你、你以后总会有别的孩子的,我就只有他了,你可以把他留给我吗?我会好好将他养大的。”
听到她说自己会有别的孩子,陆远心底便窜出一股邪火,但又听到她说她只有话话,他又莫名静了心。几个月未见,这个女人挑弄情绪的本事,真是愈发大了。
陆远思绪发散,落在简轻语眼中便成了拒绝,简轻语顿时难过得要命,他是堂堂锦衣卫,等褚祯登基又有从龙之功,将来有大好的前程,若坚决要带走她的孩子,她似乎连反对的能力都没有。
大约是觉得结局已定,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若你坚持要带话话走,可否等他再大一些,至少等他三岁……不对,五岁之后再带走,至于五岁之前,就交给我来养如何?”
“话话?”陆远蹙起眉头,“难听。”
简轻语顿时开始掉眼泪:“等他五岁之后,想改什么名字都随你。”
陆远见她竟然哭了,顿时板着脸坐起来:“哭什么?”
简轻语也跟着坐起来,擦了擦眼泪道:“我就是想到你要逼我们母子分离,有点难过……”
“我何时逼你们母子分离了?”陆远皱眉。
简轻语见他不承认,当即睁大眼睛控诉:“你刚才说的,说要把他带走!”
“那你不会跟着走?”陆远不耐烦。
简轻语愣了一下:“带走他……也带走我?”
“我为什么要带走你?”陆远翻脸。
简轻语被他说得糊涂了:“不带我走,为何你还说让我跟着走……”听起来又要她跟,又不要她跟,那到底要她做什么?
陆远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复无常,无言一瞬后板着脸挑刺:“你为何睡觉连外衣都不脱,防备谁呢?”
简轻语顿了顿,低头看到自己整齐的衣衫,果然被他转移了话题:“白日里奚清师兄时常过来,不好衣冠不整。”
听她提起奚清,陆远蹙了蹙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淡淡开口:“现在你师兄不在。”
“啊……哦哦。”简轻语回过神,忙低头解衣衫,然而刚将衣裳散开点,她的鼻尖动了动,顿时红了一张脸,又匆匆忙忙地将衣服系上了,“我、我觉得还是穿着衣裳睡吧,免得夜间着凉。”
“着凉有被子,脱了。”陆远皱眉。穿了一层又一层,怎么可能睡得舒服。
简轻语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脱,我就这样睡。”
“你果然是为了防备我。”陆远脸色不好看了。
简轻语咽了下口水:“没有防备你,但是我不想脱。”
陆远也不与她废话,直接将人按到床上,伸手去拽她的腰带。简轻语大惊,急忙一手死死抓住腰带,一手捂着领口,大声抗议:“我不要!你放开我!”
“老实点!”陆远气恼。
简轻语闭着眼睛挣扎:“我不我不!我就是不脱,你再不放开我我可喊人了!”
“那你就喊,”陆远冷笑,“我看谁敢来打搅。”
话音未落,门板突然被撞开,师父拿着扫帚、师兄拎着铁锹,两个人出现在门口,一看到陆远压在简轻语身上,师父顿时火气直冲脑门:“你这个禽兽,连孕妇都不放过,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