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咒术师压根儿没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性,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他完全忘记了少女之前的“分手”言论。
但没过多久,她的手又不安分地抓住了他的衣服,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嵌着掌心留下了印记。
和之前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不太一样,若是用不安、悲伤、压抑和脆弱这些词来形容她刚才的状态,那现在的她则是痛苦、隐忍和坚定,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不顾一切代价地做出了某个决定。
“……太宰……”
五条悟:“……”
怎么又是太宰治?
……
不幸中的万幸,五条悟没有在少女的口中听到第三个名字,没多久她就醒了。
她睁开浅紫色的眼眸,呆楞地看着贴得极近的白发男人的脸,她还未从大量的记忆中彻底缓过来,涣散的眼神中满是茫然,就连他俩现在亲昵过头的姿势都没有注意到。
五条悟欢快地打招呼:“嗨~”
黑发少女抬眼,眼睛闪着怪异的紫光,如同黑暗中亮起的幽幽鬼火。他稍稍压了下眉头,心中略有不适,仿佛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包裹着,身体的本能大声地叫嚣着铲除危险。
“悟……?”
不死原千裕——准确来说是栗花落片雾——试探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找回记忆的过程像是再次亲身经历了一遍,她有些晕乎乎的,生怕在理清思绪前不小心喊错对方的名字。
诡异的紫光消失了,感受到的危险也随之消失,五条悟垂眸注视着少女,他发出一声轻笑,仿佛什么也没注意到似的,向她抱怨道:“这次终于叫对名字了。”
他叹息一声,“抓着我不肯放手,却在我怀里喊了两次别的男人的名字,太令人伤心了。”
“……?”
片雾花了几秒消化了一下这句话。
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缓慢地转动的脑子正在努力分析现在的情况。
首先,她和五条悟坐在同一张床上。
其次,她被五条悟抱在了怀里。
最后,她和五条悟十指相扣。
而且,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她主动抓上去的。
——她不知道的是,衣服是她抓的,手也是她抓的,但十指相扣不是她干的。
片雾小心翼翼地抽走了扣在了一起的手,哪怕她和五条悟近得呼吸都快交缠在一起了,她也能定力十足地拉开距离。
失忆状态的她并不在意这些,反而会因为日益递增的好感放任对方的亲近,发现了五条悟的某一面后,就连她本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拉进彼此的距离。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曾写下过什么要命的诅咒,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对于五条悟而言,这份感情是她强加于他的欺骗;对于她本人而言,她不需要虚假的喜欢。
所以,哪怕她不排斥他的亲近,哪怕她确实存在一丝好感,作为知情者的她必须推开他,即便她此时后退的一小步会成为永远拉开的一大步也没关系。
在那张纸没有彻底撕毁之前,不能怀有任何侥幸心理或是美好幻想。
就像她一贯擅长的那样。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片雾弯起嘴角,绽放了一个她最得心应手、也是最疏远的笑容,“我很满意这次的休假,但再不回去的话,我的顾客要等不急啦~”
好不容易在迷雾中露出了一个迷迷糊糊的轮廓,却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再次退回了雾中,难以发现她的存在,更看不清她的面目,仿佛彻底和迷雾融为了一体。
五条悟双手搁在大腿两侧,上本身靠着身后的枕头,片雾表现出的疏远让他挑了挑眉,他慢悠悠地前倾,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两只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无所谓的吧,只要把自动回复什么的关掉不就行了吗?”他翘起嘴角,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她的态度,“比起这个,难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该说什么吗?”片雾歪了歪脑袋,装出听不懂的样子。
五条悟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比如是什么事能让可爱的千裕小姐哭成那副模样?”
“这是机密。”片雾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垃圾桶里满满的纸巾。
怪不得她醒来眼睛酸酸的。
“连我都不能透露吗?”五条悟问。
“我们的关系似乎没有好到可以分享秘密的地步哦。”片雾笑容不变,给出了的回答却颇为冷酷。
“是吗?”白发男人若有思索地打量着她,墨镜后的苍蓝色眼眸仿佛能将她的内心看穿。
半响,他开口道,“我一直想不明白。”
“嗯?”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
此话一出,黑发少女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像面具般牢牢粘在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紫眸泛起一丝冷意,语气冷硬得像千年不化的冰霜:“我没有在逃避。”
她一直以来从未退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问题彻底根除前避免伤害到别人,哪怕她的选择违背了她的本心。
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她喜欢社交,她喜欢与人相处。
如果她坦然地接受了所有人都喜欢她的现实,放任不管那本糟糕的同学录,对她而言其实没有一点损失。哪怕盈满了恶意又如何?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了,被扭曲的爱意支配的人们根本伤害不了她。
被蒙蔽的是其他人,又不是她。
被强加的感情支配的是其他人,又不是她。
她反而是最清醒、最自由的那一个。
但她不想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喜欢,即便它们没有被欲望与恶意扭曲。
她讨厌虚假的感情,更不想窃取别人的感情。他们应该去喜欢他们真正喜欢的人,而不是她。
听到五条悟的那一句话时,片雾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但过了几秒后,她心中滋生了莫大的委屈。
——她想靠近,但她必须远离。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接受,但她必须拒绝。
“我明明……!”
——她选择的是面对,但他却说她在逃避。
“我明明从来没有逃过!”
换做是平时,片雾绝对不会轻易地被这样一句话激怒。
或许是天生如此,又或许是环境所逼,她非常擅长隐忍和克制。倘若她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人,这般恐怖的能力在她手上早就出大乱子了。
但刚恢复记忆的她远不如平常那样冷静。
五条悟注视着满脸写着委屈的黑发少女,轻笑一声,眼底浮现出得逞的笑意:“这不是说出来了吗?”
第25章
片雾承认自己失算了,她恢复记忆就应该冷酷无情地拔腿就走,而不是和五条悟唧唧歪歪。
那家伙明显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生气就不可爱了~”他还说着这种欠揍的的话。
片雾面无表情地把枕头往那颗白色的脑袋上砸,但那该死的无下限术式根本碰不到他,枕头可怜巴巴地掉在了床上,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用功。
五条悟盘腿坐在床上,他捡起枕头抱在了怀里,笑意盈盈地注视着黑发少女,经过这一番闹腾,他看起来反而更开心了:“我不管你以前经历了什么,现在,既然你承认没有逃避,就别想着和我拉远距离。”
原来他是直球系吗?
片雾忧愁地抱着膝盖,她本来想快点回去给中原中也磕头谢罪,哪晓得五条悟不讲武德,直接表演了个当场插队。
现在撒腿跑来不及了,万一咒术会查到那个穷鬼诅咒师的信息,这位肆意妄为的最强咒术师绝对会任性地把情报扣留。
难道她真的要坦白从宽?反正她等下还要赶情况更严重的中也场,就当彩排一下吧——个鬼哦,虽然不是必须要保密的事,但这种黑历史没必要让那么多人知道吧!好丢人!
……但她刚才好像哭得挺惨的,该丢的脸已经提前丢好了。
或许她应该把真名告诉他,免得出现下一桩翻车惨案,悟绝对没有中也那么好说话。
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必要吗?骸大概已经拿到同学录了,等着她恢复记忆亲自撕毁,只要那东西一毁掉,悟就不会对自己感兴趣了,现在和他解释那么多不等于白忙活一场?
她决定拿出那套万用的说辞。
“等我把这件事解决好,你再和我说这些话也不迟。”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的自己去解决,她现在纠结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人心是会变的。”
“如果我没变,那你和我交往吧。”
“……!?”
片雾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她诧异地抬起头,撞入了一双比宝石还要美丽的苍蓝色眼眸,这个狡猾的家伙很懂得发挥颜值的优势,早就把墨镜摘了下来。
五条悟维持着盘腿抱着枕头的姿势,没个正经样,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随口一提的玩笑。
他继续说,“我很喜欢你哦,你应该知道的吧?”
嗯,她不仅知道他喜欢自己,她还知道全世界的人类都喜欢自己。
“算了。”白发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难以想象他在和心仪的对象告白,“既然是你希望的,那就等到你把事情解决完再说给你听吧。”
什么,不是已经说了吗?难道还有下回分解的后半段吗?
五条悟把枕头往旁边一丢,从床上爬了起来,顺便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别忘了来找我听后半部分。”
……还真是,哪有人告白会分手动分成上下集的啊!
片雾有气无力地拍走了对着她的头发为非作歹的那只手:“我知道了。”
……
一脚踹碎友人贴心布下的幻术屏障,片雾拖着粉红色的行李箱,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家。
她被迫搬离自己家,和五条悟开启同居生活,还惹出了新的麻烦,结果搞了半天那个穷鬼诅咒师压根儿没看过她的记忆,害她白忙活一场。
她满腔怨言地往熟悉的老板椅上一坐,非常舒适,阔别一段日子甚是想念。她掏出晃着毛绒挂件的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六道骸的名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一会儿,对面才接通了电话。
片雾掐着嗓子,用甜得快腻死人的声音亲昵地喊道:“骸~~~~~”
“……”六道骸手一抖,差点把电话挂断,“kufufu,恭喜你,片雾,你的脑袋里再次装满了那些没什么用的信息。”
幻术屏障被粗暴地打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恢复记忆了,再加上故意用让他浑身不舒服的语气喊他的名字,他更加确定了是他认识的栗花落片雾。
“你居然笑得出!我都恢复记忆了,你竟然还在意大利!”片雾一想到这段时间的悲惨遭遇,她就忍不住嘤嘤嘤,“要不是靠谱的中也先生找到桃太郎了,鬼知道咒术界那群死老头要拖到什么时候!再拖下去,也别找什么桃太郎了,你可以准备份子钱来参加我和五条悟的婚礼了!”
六道骸沉默了,信息量稍微有点大。
中原中也找到桃太郎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请问他是小白狗、小猴子还是雉鸡?他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吐槽。
他决定先问最在意的一点:“听起来,你和那位咒术师相处得不错?”
“是呢,谁让我最重要的朋友无情地拒绝了我的同居邀请,我太受伤了。”片雾半开玩笑地说,“没准儿我撕掉同学录就去追求他了~哎呀,不应该告诉你的,万一你吃醋不肯把同学录给我怎么办?”
六道骸觉得她还是别恢复记忆比较好,免得把自己气死了。
他冷笑一声,“祝你恋情顺利之前,容我冒昧提醒一句,你似乎答应过港口Mafia的那位重力使的约会。”
片雾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说:“可能不是约会,是我的死期。”
“哦?”
她叹了口气,忧伤地把那天的翻车惨案告诉了对方。
不出意料,六道骸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声,还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丝毫没有安慰她的打算。
“我可爱的片雾,我从未发现你如此具有搞笑天赋。”他说完又开始笑了起来,气得片雾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揍他,“不愧是你精心准备了五年的豪华大礼,不知道中原中也收到这份惊喜时是什么感受?”
“……你到底在幸灾乐祸哪一边?”
“哦呀哦呀,无论哪边都能给我带来乐趣,不是吗?”六道骸终于笑够了,他清了下嗓子,声音还能听出未散去的笑意,“你是准备收拾东西连夜逃离横滨吗?需要我帮你定机票吗?”
“那我真的是在找死吧?”
片雾觉得这家伙不安好心,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六道骸稍稍有些遗憾,他关掉了刚查好的最近一班航次的页面:“你打算怎么办?”
片雾严肃地说:“给他磕个头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掌声,六道骸优雅地给出了言简意赅的评价:“幽默。”
他不继续插科打诨,而是提到正事,“下个礼拜我就回日本,把同学录给你。你别再掉链子了,上次只是失忆算你运气好。”
“是他们运气好才对吧。”片雾不满地说,“如果敢骨气地攻击我,而不是搞这种小偷小摸的手段,出事的就是他们了。”
“kufufu,但愿如此。”六道骸说,“那个自称栗花落的诅咒师募集了很多人手,他们正在往横滨聚集,不过他似乎有些管不住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