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原小姐,我们是来祓除咒灵的,不是来鬼屋探险的!”
“开玩笑的啦~”
等伊地知布下了“帐”后,两人踏入了栗花落宅。
片雾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这个令她作呕地方,但现实却像在故意捉弄她似的,不仅把她赶了进去,还把深入骨髓的画面展现了她的眼前。
从她迈入正门的那一刻,破败颓废的栗花落宅瞬间焕然一新,变成了她记忆中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古朴典雅的模样。
嘴角的弧度小了几分,片雾略微冷淡地扫了一眼后院盛开的紫藤花,放眼过去如同一片紫色瀑布,在风中微弱地摇曳着。
她记得这是她刚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长辈们特地为她种植的,花色与她眼睛的颜色相似,是他们向她表达“喜爱”的证明。
她收回了视线:“用咒力创造出的生得领域吗?”
“嗯,这只咒灵可能和栗花落有点关系,不知道和那个穷鬼有没有联系。”五条悟相当顺口地喊着片雾起的绰号,他瞥了一眼刚才她注视的方向,“紫藤花啊……我还以为这种家族会种樱树呢。”
片雾没有接话,总不能说是因为她不喜欢粉色吧?
不过,看看她现在这幅打扮,还有像个非主流似的挑染的几戳粉发,大概没人会相信。
她掏出包里的手账本和啫喱笔,手指灵巧地转了一圈笔,系在笔杆上的蝴蝶结晃动着垂下的丝带:“进去看看吧~”
黑发少女迈开步子踏入了走廊,咖啡色皮鞋的小高跟和木质地板互相碰撞,发出了符合她风格的哒哒哒的轻快声音,和五条悟沉闷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像一首胡乱弹奏的乐曲。
虽然是以前的家,但她对现在走过的地方印象不深,毕竟八岁之后这里就不在她的活动范围内了。
“好奇怪。”片雾随意地扫视着四周,心里的警惕却拉到了满格,“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一丁半点的杀气?”
虽然她对咒力不怎么敏感,但其他方面的洞察力她远超常人,不然当年不死原直接一刀把她捅死了……哦,不对,捅不死,应该直接把她捅进那个状态了。
没办法,她的生命力就是那么顽强。
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可能是不喜欢杀生的咒灵?”
片雾配合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信教的咒灵。”
他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依旧一片平和,那只咒灵似乎没有想对他们做什么的打算,这让想看看它会怎么表演的恶趣味二人组都有些失望。
“一定是因为我们太强了,它不敢动手。”五条悟一口咬定,语气非常自信。
片雾思索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没有触发开启关卡的条件,比如按照某个顺序依次走入不同的房间?”
“……你以为在玩解谜游戏吗?”
“游戏的灵感来源于现实。”片雾正儿八经地解释道。
她拉开最近的房门,房间里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家具都没有,她又拉开几间房门,还是同样的状况。
庭院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明明领域内是大白天,却无端有一种阴森森的氛围。
“这果然是恐怖解密游戏吧。”她吐槽道。
“就差一把抓住你的脚踝然后咯噔咯噔站起来的骷髅了。”五条悟毫无紧张感地拉开了眼前的门,“嗯?我开启新地图了吗?”
这间房间居然不是空荡荡的。
房间内,床褥整齐地叠了起来,旁边的床头柜摆着一支精美的紫藤花发饰,发饰下压着一张照片。
“是和咒灵有关的房间么?”他走进房间,一边朝床头柜走去,一边招呼着外面的黑发少女,“千裕,进来看看。”
五条悟把紫藤花发饰移到一边,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让他微微一愣。
——这是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沉默寡言的父亲、温婉端庄的母亲和……
最强咒术师向门口投去了视线,黑发少女手扶着门框,几缕挑染的粉发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墨镜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照片上约莫六七岁的黑发紫眼的小女孩绽放着如宝石般闪耀的笑容,容貌和门口的黑发少女如出一辙,几乎可以判定是缩小版的她。
“这应该不是恐怖游戏的关键道具吧?”五条悟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照片,“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栗花落小姐?”
“……”
片雾就差把“卧槽”写在脸上了。
在五条悟拉开房门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了,这间房间是她母亲栗花落千春生前的房间,也是她终结生命的地点。
她猛地意识到了咒灵的真实身份,眸子暗了暗,但她还没来得及矫情一番,五条悟就兴高采烈地举着照片宣布她掉马了。
谁会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掉马啊!!!最近翻车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吧!!?
片雾有些纳闷,她忧愁地看着白发男人手中的合照,寻思着她是不是该跨个火盆?
第32章
跨火盆这件事等出来另议,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掉马的问题。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片雾盯着那张怎么看都很碍眼的照片,沉思片刻后,她果断地选择了最优解:“我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没错,最佳解决方案是毫不犹豫地承认,再用一个看似弱智的回答缓解被戳破的尴尬。
小说看过没?电视剧看过没?为了一个谎言再撒更多的谎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她从来不会为了隐瞒身份而编造更多的谎言,要么转移话题,要么混淆视听,如果翻得彻底就干脆利落地承认。
“我也觉得,和现在的你不相上下的可爱。”五条悟轻佻地夸赞了一句,他接受度良好地询问,“你叫什么?”
“栗花落片雾。”片雾不假思索道,“房间的主人是我母亲,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那只咒灵,但是……有些怪怪的。”
她捏着下巴思索着。
没道理待在这里那么多年都没被咒术界检测到吧?但如果是最近刚诞生的,会不会时间隔太久了?
“或许是那个穷鬼从中作梗。”五条悟耸了耸肩,他不免有些好奇,“既然你是栗花落家的人,你不知道那家伙的真身吗?”
“栗花落从未出现过咒术师,更别说诅咒师了,而且我能肯定他们全死了,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这样啊……”五条悟颇有深意地看了片雾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鬼知道她是怎么看出这个戴着眼罩的家伙的眼神。
她轻咳一声,仿佛无事发生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无关紧要的话题放一边去,先解决现在的问题,我倒是好奇我的母亲是什么情况。”
虽然她对那位懦弱的母亲感情不是很深,曾经甚至还怨恨过对方为何不来看自己,但那些负面情绪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心境的变化逐渐消散。
和栗花落家其他人相比,至少……她的草莓慕斯蛋糕做得还是不错。
嗯,仅此而已。
“你要看看吗?”白发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那张照片。
片雾笑盈盈地伸出手,五条悟递到了她的手里,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她毫不犹豫地把相片撕成了两半,把年幼的自己和父母彻底分开。
与此同时,阳光明媚的栗花落宅如幻影般消逝,变得像鬼片似的阴森,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黑暗中涌现出来。
“看吧,推进剧情的线索道具。”片雾得意地把撕成两半的照片随手扔在了地上,没有一丝留恋。
五条悟环视一圈:“只是变黑了而已。”
“跟我走。”
片雾迈腿离开了栗花落千香的房间,五条悟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漆黑的走廊里,时不时吹起一阵阴风,一下子就有恐怖片误闯里世界的那味了。
她停在了一扇带锁的门前。
五条悟瞅了一眼,回忆道:“我记得刚才这里没有锁。”
“因为那时候什么也没发生。”
“片雾的小秘密比我想象中的还多。”
“改称呼改得真顺口。”
片雾把弄了一下锁,宅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猝不及防地被吓得手一抖,锁从手中滑落撞在了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咚……”
片雾:“……”
五条悟:“噗——”
“别笑了!”片雾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是看恐怖游戏实况的观众吗?快点把这锁弄下来!”
“是是是~”五条悟随手一指,门锁掉在了地上。
——来了。
强大的咒力从房间内爆发而出,门板被掀起,片雾迅速往五条悟身后一跳,无下限术式果然非常好用,门板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Ka……ta……”
外形丑陋的咒灵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似的发出不连贯的声音。
“ki……ri……”
——Katakiri。
——片雾。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出来能把门框撑爆的咒灵,它的手臂被一对飞蛾翅膀替代,仅有的一只橄榄球大小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呆滞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片……雾……”
“……”片雾的脸色阴沉了一些,连得体的笑容都懒得挂在脸上了。
哪怕她见过更丑陋的咒灵,也没有眼前这一只带给她的不适那么强烈,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幕后主使特地来恶心她的,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他最好不要被我逮到。”片雾扯出了一个冷笑,隐隐露出了镜片后那双浅紫色的眸子,眼神狠戾得仿佛要把幕后黑手碎尸万段。
“片雾,它有点不太一样——”
五条悟的六眼一眼就察觉到了了咒灵的异常,他正打算说出他的发现,黑发少女却非常生硬地打断了他:“请用‘她’。”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认真,五条悟当然不会蠢到在这个点和心仪的女孩闹着玩,他立刻改口道:“她身上有好几种的咒力——”
他又一次被打断了,疑似栗花落千春的一级咒灵向他发动了攻击。
“离开……片雾……”她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警告,“离开……”
区区一只一级咒灵是不可能伤到最强咒术师的,他轻松地躲开:“哦?是因为我和可爱的片雾说话了吗?”
咒灵的攻击更猛烈了。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就算是母亲也不可以阻拦我,我不会离开片雾的~”
咒灵的攻击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片雾:“……”
这是什么展开?狗血肥皂剧吗?
她抱着笔记本茫然地看着一人一咒灵打来打去,自己则是沦为了背景板,咒灵根本没有要袭击她的意思,甚至还为了她和五条悟打起来了。
“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片雾决定先搞清楚这个问题,“和那次医院一样,她是被多个咒灵拼凑出来的吗?”
“不,有些区别。”五条悟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咒灵的攻击,他勾了勾嘴角,“本该和她拼凑在一起的其他咒灵……我猜,都被她吃掉了吧。”
“吃掉了?”片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五条悟轻飘飘地说:“对哦,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
答案不言而喻。
是为了保护她。
“真过分啊,那家伙。”片雾望着和白发男人对峙的丑陋咒灵,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有被咒灵保护的一天,更没料到会有被母亲保护的一天。
除了这个答案,她还理清了这件事的始末。
按照正常情况,哪怕五条悟没有告诉她这个委托,咒术会那边也一定会转告她的,最后应该是她和原本的那位一级咒术师一起出任务,到时候一级咒灵分裂成多只咒灵,一位咒术师不敌,而她被咒灵的身份搞崩心态、失去战意。
然而,这件事出现了三个意外:
一、来的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
二、片雾的心态没那么容易崩。
三、栗花落千春吃掉了其他的咒灵。
以上三点光是出现一点就足以让这个计划全盘崩溃了。
片雾垂下眼眸:“说实话,我很没有久那么生气了。”
心中的愤怒在理智的压制下如同结冰的海面,看似表面平静,冰面下却是汹涌澎湃的海浪,随时都会冲破这道薄薄的防线,引发一场恐怖的灾难。
片雾深呼吸了一下,她对白发男人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悟,把她交给我。”
“你确定?”
“嗯,毕竟悟可能会有些粗暴,我更倾向于用温和一点的方式祓除她。”
五条悟:“……温和?”
他想起了医院里那堆被切成肉块的咒灵,那叫温和吗?
但既然她开口了,他便不会阻拦她,由她去吧。
“母亲。”片雾摘下鼻梁上的蝙蝠翅膀形状的墨镜,随意地夹在了衣领上,“停下吧,我没事。”
那只咒灵迟疑了一下,转了转那只骇人的眼珠,最终听话地停了下来。
片雾取下了绑在手腕上的啫喱笔,这是她唯一一支黑色的笔,同时也是当初杀死不死原千裕的那支笔,外型普通得和她一贯的画风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