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风头比较盛的不仅是这《国风》,对于同安县的寻常百姓来说,这《国风》在他们眼里,还比不上那《仵作》精彩呢,上次赵明昌将《仵作》第一个故事的下部分带回去,终于让那些蹲在坑底等文的众人看到了结局,可他们对那杨员外的结局感到非常不满意,觉得这样的混账玩意,就该判刑处死,倒是有几个酸里酸气的书生觉得甚好。
没想到这种争议,反而还让《仵作》小火了一把。
顾成礼才不管这些人是如何想的,故事是他写的,自然是有他的较量在其中,不过眼下倒是不明显。因傅学正的暗中支持,萃文书肆的分店已经已经开到了江南府的其他几个县城里,原本是为了将《国风》传到那边去,没想到他的《仵作》也跟着蹭了一把好处,竟也在那几个县城贩卖起来。
所以如今顾成礼凭借这些稿费,暂且让自个儿的荷包鼓了起来,倒是可以不用让傅五继续待在顾家,而是在城中租了一个小院子,让他独自住在那儿。
“我爹都说要将那院子赠与你,偏生你非要去租赁一个小破院子。”赵明昌想起这事,就不太高兴,觉得顾成礼这是没将他当朋友,太生分了!
顾成礼笑笑,不接这茬,他如今已经在着手写《仵作》第二个故事了,若是照着第一个故事的架势,他应该很快就能靠自己在同安县里置办下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所以不愿意平白受了旁人的人情。
他与赵明昌如今的确处得比较亲近,只不过赵父毕竟是商贾出身,行事上往往还是带有商人的思维,很多行为都像是一种投资行为,若是顾成礼收了这恩惠,日后自然就要换一个人情回去,并非他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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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顾成礼与赵明昌走去了县学门口,果真看到了傅五立在院墙们外等着。
在县学里,除非是月旬,否则学子是不能随意外出的,县学门口有一个年岁较大的老汉看守,当然,若是能寻到其他法子私自溜出去则是另一种情况了。
顾成礼二人走近,那老汉不过是眼皮子撩起斜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根本没将多少心神放在他们身上,并不像是传闻中所说那般,让学子们心惊胆颤。
赵明昌心里泛起嘀咕,偷偷看向老汉的视线下滑,落在老汉膝上的一本摊开着的话本子上,隐约瞅到了“沈策行”三个字,顿时陷入恍恍惚惚中。
原来连县学看门的老伯都迷上了这话本子了嘛,他走在顾成礼身旁,忍不住挺胸骄傲,这老伯肯定想不到他手里的话本子竟然是出自顾弟之手,一想到对方若是知晓此事欣喜若狂的样子,赵明昌就激动得微微颤抖,可惜这事顾弟不让往外说。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真是太折磨人了,赵明昌惆怅叹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顾成礼出了县学的大门。
他们虽然不能随意下山,但却可以出门拿一个包裹什么的,因为时常会有学子的亲人过来送信、送吃食,这种行为并非是严禁,此刻他们出来,就不仅看到了傅五,还有其他的学子们及其家人。
傅五立在那里,身形笔直,见着二人出来,膝盖一弯便要行礼,顾成礼手摆了摆,阻止道,“都说不用行此大礼,凡事从简。”
傅五未吭声,而是双手恭敬地将一沓包好了的纸稿奉上,“主子,这是已经筛选过了的投稿。”
顾成礼他们弄的这个《国风》如今是在整个江南府里征收,好几个县的文人加起来,稿子还真不少,但这其中质量岑差不齐,不仅有秀才举人投稿,还有童生,甚至有些是白身,虽说不能以功名来定一个人的才能,但这其中的水准相差甚大。
傅五等人将其遴选一遍后才送过来,这样也减轻了顾成礼等人的工作量。
顾成礼听了他的禀报后,心里再次感叹傅学正送他的这人相当好用,能文能武,果真帮了他不少,这样的人才傅学正都舍得送他,让他感慨万千,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国风》杂志办好。
“那话本子呢,顾弟写的话本子如今是不是卖得极好?”赵明昌眼睛亮晶晶,期盼地看着傅五,如今可是连看门的老伯都在看这话本子,想必这次他们应该赚了不少银子吧?
傅五脸上露出迟疑,“那话本子确实颇受欢迎,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咱们的话本子先头确实卖得不错,但如今竟有不少家书肆都在卖咱们的话本子……”傅五有些迷茫,他原先跟着傅大人都是处理朝廷公务,对这些书肆并不是很了解,可顾成礼是在萃文书肆写的话本子,为何那些书肆竟也卖出与他们相同的话本子。
“什么?!他们卖的话本子当真与顾弟写的一模一样吗?”赵明昌瞪眼,声音都忍不住拔高,顾成礼眉头微皱,提醒道,“低声些,此事不宜宣扬出去。”
赵明昌赶紧捂住嘴,可眼睛还是气愤地瞪着傅五,等着他将此事来说清楚。
傅五垂下头,沉声道,“如今有不少书肆都在卖与咱们相似的话本子,有些是故事情节相似,而有的则是直接将咱们的话本子拿去抄录了一遍……”
顾成礼拧眉,这是出现了盗版和抄袭,这种问题他先前便想到过,可如今并没有法律保护创作,所以就算那些人是用很粗糙的手段在跟风抄袭,他们也没有法子来对付。
赵明昌一脸怒意,压着声音问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那他们岂不是要平白咽下这口气,简直不能忍。
“想要阻止他们很难,但是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稍微减少点损失。”顾成礼沉吟片刻,开口道,“如今第一个故事已经卖出去,来不及挽回了,但以后要换种方式,将一个故事拆开……”
若是提前将大量话本子印发好,先囤放住,等下一个故事准备好,再立刻投放市场,这样一来,他们一时投入大量的话本子,可以获得巨大的利润同时,也能在那些跟风抄袭者准备仿制时,着手下一个故事的印发,而等跟风者要投入市场时,他们的新话本子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再次投入市场。
这样一来,他们总是抢先盗版一大步,不仅可以强占大量的市场,还让新话本子挤兑了盗版的旧话本子,那些盗版商可以占有的市场就更小了,久而久之,甚至可能会亏本。
但是若想要做到这一步,也有不少问题要去解决。
首先便是印刷技术问题,萃文书肆的话本子,主要还是靠雇佣读书人来抄书,想要短时间内印刷大量话本子,难度很大,而且也很难保证那些抄书书生们不会以高价将其外泄给盗版商。
顾成礼开口,“咱们可以用请印刷工来代替抄书先生,这样想要印出大量书籍就不是难事了。”
“不行。”赵明昌却连连摇头,苦口婆心劝说道,“顾弟你不知晓,如今这活字印刷只有官府和大作坊在用,像咱们这样的小作坊,想要用活字印刷太难了,况且其中还有不少……”
他想要说的意思顾成礼能理解,如今这大周朝已经出现了雕版印刷与活字印刷,但很多书肆里依旧会请书生去抄书,而非是让人用这两项技术,自然是因为还存在着不少弊端。
像是那雕版印刷,每次雕刻一本书后,用完后,印板就不能再重复利用,可谓成本很高,倒是活字印刷,看似成本低了下来,但其实仍然很不易。
活字印书的小刻板是用的胶泥,因为这样沾了水也不会膨胀变形,而胶泥制成的小方块就像印章一样,等将这些刻有字丁的方块依次排放道铁范的格子中,中间用木片夹紧,再用松香油脂刷在上面,使版面平整,这样就可以印刷了。但是在印刷过程中,很容易就让那里面的木条起翘,而这样以来,印出来的书面上也会产生印痕,这样的书就成了“残次品”,想要卖出好价钱肯定是不易。
其次,如今大周朝的文字繁多,而每一个常用的字都会有好几个备用胶泥印,其中像是“之”、“也”此类,更是备用了二十来个也不嫌多,都是按照“韵”排放在固定的木格里。
等要用不常见的字时,一般都是当场用胶泥雕刻烧制。
而“韵”是如今大周朝文字的读音,与后世的韵母相似,每个字的读音都会有韵母,但如今没有拼音,“韵”却有很多,像是后世有平音、翘音一样,大周的韵音很多,与后世的四个声调相比,大周有八调,韵的数量大,检字法就难了起来。
若是想要用活字印刷来印书,那排版工人必须熟记每个韵音,且要知道每个字所存放的位置,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掌握刻字技术,而等一页用完后,排好的版就要全部打乱,重新排下一页,步骤是相当的繁琐。
所以目前只有官府的印刷坊或者是大作坊才能养出技术熟念的工人,像赵明昌的萃文书肆,就从没考虑过要这项技术。
顾成礼何尝不知道这点,但是他记得前世这活字印刷似乎在清代时发展较快,清朝出了《康熙字典》,秀才读书人也多了起来,可以用笔画部首来检字,效率就高出不少。
他寻思着,若是能将拼音弄出来,那如今的检字法能改善很多,就连印刷都方便多了,而印刷术推广开,以后书价就会更便宜,到时候便是普通人家家里也可以置上几本书籍。
不过眼下谈论这些还是太早,目前要解决的还是话本子。
“活字印刷对熟念工要求高,那我们不如改用雕版印刷。”
赵明昌难以理解,雕版印刷成本也不低啊,况且要想将一块雕版刻的完好无损,这不仅耗时间,对雕刻工师傅的技术要求也很高,都得花不少时间去解决。
顾成礼摇摇头,“既然能用胶泥来制作活字印刷,为何就不能用来制成雕版印刷呢?”
赵明昌一愣,便听顾成礼继续说道,“用胶泥制成成块刻板模样,这样即使雕刻工师傅有失误,也可以进行修改,岂不是效率高了不少?况且,这件事可以拆开,按照话本子的不同页数,可以多找些雕刻师傅来……”
他们用胶泥来雕刻,难度降低,连对雕刻师傅的要求都低不成,到时候要付的工钱自然也就少了,成本解决了,效率反而提高了。
赵明昌越听,脸上神情越是激动,顾弟这想法好啊,这么一听,当真是可行,若不是他如今要在这县学里读书,恨不得亲自去办这件事,到时候看那些盗版商们还怎么占他们便宜。
傅五若有所思,傅学正掌管着一府县学,自然时常去官办的印刷坊,他跟在身后见识过不少大规模的印刷场面,原先还觉得顾成礼的想法异想天开,仅凭赵家的萃文书肆如何能养得起那样的印刷工来,可如今听了顾成礼的一番话,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而这法子根本不算难,为何以前竟从未有人提起过呢。
提出了解决的法子之后,顾成礼从身后拿出了一些纸稿,赵明昌好奇地望了好几眼,“顾弟,你这是什么?”
“是《仵作》新出的故事,傅五,你带下山去交给王管事,这次就按照我先前的法子来印刷,等印好了先别急着售发出去……”顾成礼细细交代着,他手里拿着的是第二个故事,而第三个故事心里也差不多有谱了,在这几天给写出,到时候再送下山,将两者之间的时间安排得紧凑些,不给那些盗版商留机会。
傅五接过他递来的纸稿,轻轻翻动了一下,赵明昌眼尖,瞧见开头写了“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1,顿时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难受,非常好奇顾成礼这次又写了什么故事。
傅五拿过了纸稿,就要下山去,在临走之前,却给了赵明昌一份家书,是赵老爷托他捎上来的。
赵明昌随意地接过,对信里写的是什么不甚好奇,却对顾成礼写的那话本子抓腮挠头想要知道,回去的路上一直探头探脑地跟顾成礼打探着。
顾成礼无奈,“等那话本子印刷出来,你亲眼看了岂不是更有趣些?”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今天的更新好少,好多剧情都没来得及写上,等我明天安排上!(加更)
挠头,相关干货要不弄少点?感觉有点点枯燥无味~
1选自《增广贤文》
2关于活字印刷的资料是参考了知乎上“随园厚学”的专栏感谢在2021-04-07 23:21:34~2021-04-08 23: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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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赵明昌手里拿着傅五捎给他的家信,但心思却全在顾成礼那话本子上,想瞧瞧这次又是讲了什么故事,方才看到“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两句诗,便觉得心里一颤,总觉得与往常所读之书皆不一样。
以前他看的书,不管是话本子,还是劝人为善的文章,也有涉及恶人嘴脸的地方,但似乎都没有顾成礼笔下人物来得辛辣老练,不过是流于纸上之道,便是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劝人,却也感触不深。
但顾成礼所写的话本子就不一样了,如今不过是见了简单的两句诗,粗浅易懂,也未曾精工雕琢,偏生就能勾起他的心绪,想要继续看到话本子里面都写了什么。
顾成礼听着赵明昌在耳旁叭叭说了一通,笑而不语,心里却是知道二者区别的,一方面他写的更加白话,有世俗感,画面感也较强,所以看话本子的人往往能很好投入其中,而另一方面,不管是其中的对话还是人物外形动作,他都未曾用文辞华丽的语句来修辞,乍一看会觉得文采不佳,但细品之下才会发现这是白描手法,用最简单的语句将故事展现出来,反而更加传神生动。
赵明昌见自己说了半天,顾成礼居然都没点表示,停下脚步,嚷嚷道,“顾弟,你快些与我说说究竟写了什么故事啊,要不然、要不然……”
他还没想好要不然就怎样,顾成礼长身鹤立,长腿一迈,就轻轻松松绕过挡在面前的赵明昌,径直往前走去,“回去将这些投稿审核完再谈旁事。”
等赵明昌反应过来,见顾成礼都已经走远,看上去并没有停下等他的打算,顿时一脸悲愤,一路小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