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古代日常——屏娘
时间:2021-06-05 09:08:03

  “我又何尝不知这些?”裴父叹了一口气,“可若忠义伯爵府倒台了,咱们四房又如何做到独善其身?你要走仕途,那就更不可能彻底撇清……”
  裴父当年考中举人后,没再继续往前更进一步而是选择去了江南府的一个县学成为教谕,自然就不太关注裴府的如何,但如今他儿子打算走仕途,他不得不为裴清泽多谋划一二。
  如今他们与裴府众人未出三代,若是裴家其他房之人犯了事,五服之内都可能会有牵连,他们又怎么可能避免?既然如此,还不如享了这些好处,省得日后要他们出力还觉得憋屈。
  可裴清泽仍然觉得憋屈,他突然有些羡慕顾成礼,哪怕是出身农家,但总好过受这些根本不相干之人牵绊。
  裴父摇摇头,轻笑一声,“你啊,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自然是知道那顾成礼的,的确是天资出众,可为官之道却并非是读书好就有用,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太多,那少年终究还是吃了出身的亏。
  除了在科考那些年出彩些,等进入了宦场,既没人脉,又无钱财打点,顶多只能出任微末小官,慢慢熬资历罢了。
  裴清泽正要与其父辩驳一二,不想被一小厮打断,“老爷,少爷,五姑娘前来拜访。”
  “什么五姑娘?”裴清泽皱起眉,看向突然闯入的小厮。
  小厮也摸不清头脑,这府里人太多,他是跟着他们父子俩从江南府过来的,一时半会儿还没摸清这裴府各房情况,倒是裴父稍作思索,就明白了来人身份。
  “应是三房来的,你该唤作五妹妹。”
  裴家除了他们这四房外,其他各房都是人口众多,嫡出庶出加起来基本都是一连串,裴父也只是依稀记得这个行五的侄女儿似乎是三房继室所出,年岁要比他儿子小上一些。
  裴清泽无奈,“母亲方才被寻了出去,这厢五妹妹过来,还是让我去接待吧。”
  哪怕他不想与这些人牵连往来,也不好把人家上门的小姑娘拒之门外,而他爹作为长辈,身份也比不得他来得合适。
  裴蕴容带着一个丫鬟立在院子外面,眼见小厮进去通报了一段时间,仍不见有人出来,而一些婆子仆妇经过时隐晦的眼神打量,让一旁的丫鬟又羞又燥。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听闻四夫人被老太太传去了,怕是此刻没人来招待咱们。”
  “便是没人出来理会我们也要将东西留下再走。”裴蕴容不急不躁,哪怕被那些婆子们小声嘀咕着,也是一副云淡风起模样,“再等一会儿吧,若是没人出来,咱们将东西留下离开。”
  “姑娘,你就是太好性了些,若不然她们怎会将这差事推给你来做……”丫鬟替自家主子抱不平,这三老爷总是不着调,又偏宠那些妾室庶出,平日连她们姑娘的面都难得见上一回。
  如今四房回府,这裴府众人不管心中是作何想法,总是要表示一番才不失礼数,本来这送贺礼之事由老爷交给了六姑娘,哪里想到六姑娘竟与四姑娘联合起来挤兑她家姑娘,这差事被推到了她家姑娘头上来。
  谁不知道这四房是庶房,便是四老爷中了举都没当官,一点前程都没有,这府里上下都不爱往此处来,她家姑娘接了这差事,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
  裴蕴容没理会丫鬟的满腹心思,在她看来这四房必然有不凡之处,若不然她爹也不会特地让裴柔容过来送一份贺礼,而裴柔容却不愿走上这么一遭。
  既然如今是她接了这差事,或许这对她、对阿弟都是一个机会。
  等过了立冬,天气就一日比一日冷,这县学是建在山腰上,比山下还要冷上几分,顾成礼三人待在学舍里,等闲都不爱出门去。
  “最烦就这个时候,若是再冷上几分,县学就能给咱们放假了,偏生此刻虽冷,却还不能归家,又不如春日、秋日来得自在。”赵明昌开口抱怨道,半晌却不见二人应和声,回头一看,顾成礼与许敬宗都低头握笔未曾抬眼,心里气闷,只能拿起毛笔也跟着写起来。
  顾成礼也觉得这两天气温变化得快,尤其是晨间与晚间,外面晨露未消,更是觉得丝丝凉意透骨,傅五昨儿个就为他送了几件衣裳过来,但顾成礼并不是很满意。
  那些衣裳虽比夏衣要厚实些,但还是不够,如今裹在身上也只是勉强,要再过一段时间,气候更冷了,怕是连基本的御寒都不够。可惜现在种出来的棉花不够,要不然就可以制一件棉衣了。
  “顾弟你若是想要那棉我家还有些,可以给你送来!”赵明昌明快的声音响起,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顾成礼方才念叨着,原被他听见了,赵家先前搜罗那些棉花,有好些当时已经接了白色棉絮状物,都被赵老爷收起来了。
  赵明昌就等着顾成礼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回去将那些白棉为顾弟取来!
  “不用。”顾成礼直接拒绝,“既然你家还有些棉花,不若让人为你制一件冬衣,将那白棉填充在其间,保管暖和。”
  也省得等天冷了,他又要念叨不停。
  赵明昌觉得顾成礼这就是与他见外,明明方才他有听见顾弟说冷,为何却不收他家那棉花?
  “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御寒之物。”顾成礼也不卖关子,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敬宗,“你家虽没棉花,但也可以能制一物来御寒,保管效果比那棉服更甚?”
  赵明昌发问,“若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顾弟不先与我说,却要和许文瑾说道?”
  许敬宗也盯着顾成礼,若真是有这种好法子,只怕顾成礼早就拿出来说了,而不是留在此时。
  顾成礼不理会赵明昌的质问声,径直与许敬宗说道,“这法子不难,不过是你家每次屠鸡宰鸭时,将它们的绒毛留下……”
  许敬宗脸色一阵怪异,赵明昌等听明白了此法后,早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这不就是要让许文瑾将鸡鸭的毛发弄到自己身上来吗?”
  许敬宗瞪了他一眼,不与他计较,而是转头看向顾成礼,“这法当真有用,那些鸡禽的毛发……难道不会有种异味吗?”
  许敬宗只要一想到那些鸡鸭的味道萦绕在周身,顿时想要作呕,连带着对御寒之物也少了期待。
  顾成礼摇摇头,“想要除腥,唯有多洗几次,倒是有一些妙招,譬如用那浣米水浸泡一段时间,再加了姜片来煮,等捞起晒干后,会好很多,若还是嫌弃,那可以加些香料与其一道儿来煮……”
  许敬宗听他说得认真,也对此事多了一分上心,点点头,“等我回去,便让人试试你这法子。”
  “其实还有更好的替代物,若是能用鹅绒来替代,那御寒效果更甚,只需少许的鹅绒,穿戴在身上轻盈而无负重感……”顾成礼原本就是想要顾家给他用鹅绒弄一件,这可就是真的羽绒服了,真材实料,绝对保暖。
  不过,如今鹅可比鸡鸭要贵多了,因鹅的生长周期更长,喂养难度也大些,在枣泥沟养的人家并不多,村人更是愿意养鸭。
  所以顾成礼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鸡鸭绒来代替鹅绒,虽然效果没有那么好,但在棉花还没倒腾推广出来,还是不错的选择。
  许敬宗听他一说鹅绒,心里便懂了为何顾成礼先前不曾与他们说过此法,不提要将膻腥味除去有多麻烦,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光是鸡鸭绒毛都不易得,他们难得杀鸡,如何能攒下那些绒毛?更别提是价贵的鹅了,但这些对许家来说,并不是多难得。
  许敬宗打算让家里人试着去倒腾一下,他还是很信任顾成礼说得法子。
  赵明昌也跟风,嚷嚷着,“等我回去,也让我爹做一件,不,多做几件!刚好那些棉花不多,我原本还烦着呢,若是为我爹我娘都做一件衣裳指定不够,如今好了,都不用那棉花,就用顾弟说得鹅绒!”
  顾成礼看他说得起劲,脸上含笑没打断,却递了一本他方才写的册子过去。
  赵明昌接过,翻了翻,“这又是什么啊?”顾成礼每次都是用纸张写好后,用针线将它们订起来,哪怕赵明昌此刻翻的哗啦啦作响,也不会将它们打乱。
  许敬宗却见不得他这不珍惜书本的样子,忍不住呛了一声,“你仔细些!”
  “我刚才整理出来的初等中等数学,难度要比你之前学的稍微难些,你看看能否学会?”顾成礼解释了一下,然后就搬着凳子到赵明昌身旁坐下,打算等他有看不懂的地方,就讲解一二。
  赵明昌一听他手头这本居然难度比先前的小学数学还难,不仅不怕,反而还来了兴趣,顿时精神抖擞地认真翻看起来。
  原先他就在这算学上比较擅长,自打上次被王墨章挑衅过一回后,他更是耿耿于怀,觉得不能让那厮看扁了,既然王墨章能在《国风》上投稿,那他也必须有一擅长才行。
  到时候,他就可以将自己擅长之处也投稿到《国风》上,专门就与王墨章打擂台,这样一想,赵明昌觉得浑身都是动力,特地挑了王墨章最不擅长的算学来研究钻研。
  也不知他是真的在此道上有天赋,还是存了要与王墨章作对的心思,竟然真的将算学学的极好,很快就将那小学算学吃得透透的。
  顾成礼当初举办这个《国风》的初衷可不就是为了推广算学嘛,如今有赵明昌投稿与之相关的,他自然是非常乐意,还特地与其修改一番,让言辞用句都不落俗套。
  赵明昌本身就是读着四书五经长大的古人,顾成礼觉得,或许赵明昌的算学学习经验和想法,反而比他的那些体感与经验更适合如今的读书人,所以只要赵明昌愿意写,他都会鼓励着支持,并将那些稿子都收录了。
  不过鉴于赵明昌的文笔,都有帮着修改一二,但不离其本来之意。
  此举也算是狠狠打脸了一下王墨章,毕竟王墨章自从那次投稿被录用后,就再次抖了起来,好几次都上顾成礼跟前挑衅一二。
  在那之后,也多次来投稿,顾成礼虽不喜欢王墨章这人,但作为《国风》负责人,他却不会因私寻仇,故意与其作对,先前那次王墨章的诗被录用也正是因为如此。
  但王墨章后来再投稿的诗作却不行。
  若说他一开始写的还是很有灵气,后来的诗简直就没眼看,全都是拍须遛马鼓吹姚知县的,当时许敬宗拿到诗时陷入了匪夷所思状态,实在无法想通为何王墨章明明可以作出好诗来,偏生要写这些膈应人。
  王墨章至此就再也没被录用过,只要他坚持不改诗风,就一直不被录用,赵明昌却风水轮流转,多次被选用了。
  这也是赵明昌如今一拿到顾成礼新编写的教程,就很激动的原因,只要能一直压住王墨章那厮,他不介意在此道上多花些时间。
  许敬宗见此简直头皮发麻,他同样不喜欢顾成礼弄出来的这算学,尤其是学到后面,更是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成礼,你若再继续将这算学推广下去,只怕要被这江南府学子们记恨上了。”
  哪怕是他,每日要写这些算学,也很难不对顾成礼生出咬牙切齿之感啊。
 
 
第68章 
  许敬宗苦口婆心地劝着顾成礼,赶紧收收手,省得到时候被那些江南学子们套进麻袋里,他可是已经多次听到众人对顾成礼咬牙切齿之声。
  “看来还是闲的。”顾成礼感叹一句。
  许敬宗一脸警惕,不自觉问出声,“你又要搞出什么花样?”
  “光有课本还是不行的,我瞧着你学起来似乎还是很困难?”顾成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当初他的确是靠课本来吸收知识的,但身边的同龄人似乎都喜欢刷习题?
  或许,他也该为许敬宗这些学不会算学的人多弄些习题才是,有学有练,才能更好吸收嘛。
  许敬宗一听,顿时头皮发麻,光这些算学课本就够他看的了,每日都是忍着不适与厌恶在勉力支撑,若再加些习题岂不是要压垮他?
  不,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习题是什么,不过是一种本能的恐惧,同时心里还产生了一种隐隐担忧,若是让大家得知顾成礼搞出的这习题,只因他多嘴提了一句而被认定太闲,到时候他该不会同顾成礼一起被套麻袋吧?
  顾成礼见他一脸抗拒,这样可不行,若是心里有抵触,如何能将其学好,连忙与他说着这些习题的好处。
  “可曾听过《五年会试三年模拟》?我们将那会试算学题目整理出来,再根据出些同类型的题目,若是让学子们多做些模拟习题,等会试进了贡院,就熟门熟路,一点不慌……”
  “算学也是如此,既然你们学不会,不如多刷点习题,等写得多了,自然就有感觉了……不是很难的。”
  “况且这些习题也是要以我们日常要用的数据,等熟练后,我们处理起身边常务都方便快速多了。”
  许敬宗听得一脸蒙圈,什么《五年会试三年模拟》?难道会试题还可以进行模拟练习?
  顾成礼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可以?”
  旁的不说,他们县学里的月考,何尝不也是对会试题目的一种模拟呢,每次直讲与教谕出的那些考题都是按照会试的模板来,而他们这些学子写的策论文章,就更是如此了,他如今要做的,不过是把这种练习弄得更集中些。
  县学里的学习压力不大,一些直讲教谕们一月难得露面讲学一次,但是每月都会有一次月考,只要月考成绩不是太差,似乎就能交差,这样一来,县学生要想学的好,完全得靠自律。
  只有心中有很坚定的目标,自律地去读书学习,将四书五经各种典故掌握得更牢固,才能在科考一路上修走得更远。
  而县学里也有不少学生会时不时偷溜下山,或是沉迷于其他之道,耽于游乐,这样肯定是考不上的啊。
  若按顾成礼的想法来,那就是给这些学生们多布置些习题,把各种模拟题给他们写,定时上交,到时候答题多多少少都能沾上一点边。
  许敬宗一听,这种方法似乎还真可以奏效,但是未免过于僵化,有点扼杀天性?
  许敬宗担忧道,“读书本该是发自内心的一件事,若是用此道,又有几人是真心来读圣贤书?怕是到最后众人想法趋同……”
  顾成礼点头,许敬宗所说不假,其实这么做就如同后世的应试教育,虽然效率高,但是很扼杀学子的天性与创造性。
  “所以我并非是打算要在县学里来进行推广,而是打算当做普通书籍放入书肆里来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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