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礼完毕,四周爆发出一阵掌声,不由得吓了林枕棠一跳,果然,将军们鼓掌都不一样,声音都比寻常人大得多……
林枕棠这么想着,被喜婆和丫鬟们簇拥着,进了洞房。
贺乾渊与她同入了洞房,然后两个人就被喜婆布置位置着坐在榻上,此时屋内只有七八个人,门外却有一堆人围着看。
这时,几个小童也嘻嘻哈哈跑进来,他们手中拿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另外几个妇女手中拿着莲子、百合,还有撒帐钱,她们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对着那两个人就撒了出去,便撒还边说,“撒帐东,芙蓉帐暖度春风。撒帐南,愿做鸳鸯不羡仙。撒帐西,男才女貌好夫妻。撒帐中,儿孙绕膝满堂红。时时明月睇双欢,往往轻风吹笑声。鸳鸯绣带从新绾,翡翠芳衾自此同……”②
突然,几个枣子滚落在林枕棠手中,她顿时羞赧不已,周围的人群看到了,却是起哄起来。
“等将军夫人明年就给我们填个小将军!”
“是呀!”立马有不少人附和着,“那肯定和我们大将军一样,日后也是战神!”
“哈哈哈是啊!快,将军夫人,明年为大齐生个小战神!”
听到这些话,林枕棠只觉得耳朵烧烧的,她不好意思极了,只好装作听不到。
看林枕棠喜帕底下微微的动作,贺乾渊知道她害羞了,她害羞时候的样子,就算此时看不到,他也知道是什么样儿的……
贺乾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
“喝酒去。”
“好啊好啊!将军的喜酒,我得多喝些!”那些将军们欣喜不已,一个个勾肩搭背,“还从未见大将军喝醉过,今日我们几个一起,多给大将军灌几杯。”
“是啊,这抱得美人归了,可不得多喝几杯!”立马有别的几位将军附和着。
说起来,大将军平日里总是严肃内敛,但今日他们却可以在大将军面前放松些。
毕竟,今日大将军可是新郎官。说起来众人还从未见贺乾渊喝醉过,今日嘛……
此时,贺乾渊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但是细看,他似乎微微笑了笑。
贺乾渊的声音随意,“不醉不归。”
听得这话,众人欢天喜地地跟在贺乾渊身后,准备喝喜酒去。顿时,喜房内,只有林枕棠和两个陪嫁侍女了。
见人都走光了,青鹊害怕林枕棠饿,赶紧掏出来几样点心,可还不等她拿出来,秦羽已经到了,他手中拿着几个小盅,“夫人,这是将军备下的。”
难为他还能想到这些,没想到表哥的心居然这样细呢。
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总之这一刻,林枕棠有些感动,不过此时她还戴着盖头,有些吃食不方便吃,便选着吃了几样小点。
吃了些点心,有呷了几口茶。时间很快过去了,林枕棠不知道贺乾渊什么时候回来,越等,她只觉得心里就越来越紧张,心跳更是越来越快,和打鼓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她似乎听到外边传来了喧哗声……
青鹊和烟雀也听到了,她们偷偷摸摸跑过去看,然后惊呼了一声,又跑到林枕棠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姐,将军来了……”
第67章 红烛未燃尽,是不许睡的……
满室的大红喜色, 处处贴着两情鱼水和并颈鸳鸯的喜画。
此时,红烛不过才燃了一小半,只流下了几滴赤色烛泪。
林枕棠双手放在膝上, 喜帕下的面容有些发白。
并非她胆子小, 实在是之前的贺乾渊只是自己的表哥,但是从今日开始, 那人便成了她的夫君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 自己还是有了胆怯之意。
外边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烟雀还趴在门口看,看了会, 她转身过来对林枕棠道:“那些将军都走了, 小姐, 大将军正一个人往来走呢……”
这时本该闹洞房的, 但是……想来也没人敢闹贺乾渊的洞房吧。林枕棠紧了紧手, 听到贺表哥往过来走了, 不得不说,她此刻越发的害怕起来。
但还还不等林枕棠平静下来,突然, 门就被推开了。
贺乾渊什么也没说,但是烟雀和青鹊看到他之后, 还是识趣地行了礼退下了。
临走前, 青鹊又看了一眼林枕棠, 只见小姐的手捏成拳头,都发了白,想来是吓坏了……
青鹊很想陪着, 却又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陪着,便狠狠心,跟着烟雀一道出了门。
此刻,只听得门轻轻被合上了,室内顿时静得能听到细针滚落在地的声音。
气氛诡秘,林枕棠咬着唇,那一刻,她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是贺表哥拿秤杆挑了盖头。
红木秤杆,取得是那称心如意的意头。
烛光忽明忽暗之下,美人双眸若秋水,朱唇莹润,果真是靡颜腻理,娇俏明媚,动人心魄。
“表哥……”林枕棠低着头,她声音微颤,似乎是怕了,只说了这两个字就不敢继续往下再说。
听得这珠玉般清润的称呼,贺乾渊伸出手去,将林枕棠鬓发间的流苏拂了上去,但是,他的眸色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此刻,贺乾渊的呼吸带着轻微的酒气,那抚摸了林枕棠鬓发的手又停驻在她洁白的面容上。
“害怕我吗?”
喜房内静悄悄的,贺乾渊轻声问。
林枕棠在在榻边,听到这话微微仰头,正对上贺乾渊那双眸子。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眸子的主人没有人世间任何一种情绪。
他俯着身,就那样沉沉注视着林枕棠,好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只见面前的美人皎洁面容上投下另一边流苏的剪影,林枕棠双眸楚楚,带着怯意,一双杏眼注视着贺乾渊,半晌,她低声道:“是,枕棠很怕表哥。”
“呵。”贺乾渊笑了,他似乎是醉了,眼眸半瞌,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暧昧,“为何要怕我?”
这语气,让人心尖痒痒的,好像猫挠一般,但还不等林枕棠回答,贺乾渊又继续道:“我并不会杀你。”
听到这句话,林枕棠有些微怔,贺表哥平日里绝对不会说这些的,看来他是真的醉了……
她可还记得,当初的贺乾渊对着自己的时候,说得话可是这么一句,“你是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那时候,他语气里的冷漠与肃然,令人生畏。而此刻,明明是一样的神情,冷冰冰的,像个雕塑,但是为什么,又完全不一样了……
她想到这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眉眼,拿过刚刚喜婆嘱咐过的合卺酒,“表哥,请同饮此杯吧……”
“该叫我什么?”
林枕棠听到这话,心头一顿,“夫、夫君……”
“乖。”贺乾渊轻笑一下,也拿过合卺酒。
长臂交缠,他率先饮下,林枕棠却还痴痴地愣着。说起来,她从没见过表哥笑,也还从未听贺乾渊拿这么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过话。
她尚在出神,却听贺乾渊问道:“是在等我喂?”
这话让林枕棠猛然之间就回过神来,她慌忙道:“不是……”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却见贺乾渊捏住自己的手,将本该是她的那杯酒尽数饮下,紧接着,林枕棠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将她的头按过来,将口中浓烈香醇的杜康全部渡在她的口中。
那一刻,林枕棠迷迷糊糊地,不知是因为表哥,还是因为这酒劲儿太大。一直到等后来唇瓣厮磨时,林枕棠的头脑才清醒过来。
她有些微微的喘,双手抵在贺乾渊胸膛前,似乎是不情愿,又似乎是欲拒还迎。
她明明是纯情娇糯的单纯模样,却不知为何将人的魂紧紧地勾住了,此刻,林枕棠别过脸去,低声道:“表哥……”
“如今,是夫君。”贺乾渊在她耳边呢喃,然后又将滚烫的唇落在她洁白的脖颈处。
喜服只是穿起来麻烦,林枕棠这么觉得。
凤冠滑落,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尽数披散下来,盖住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却又透出几点子羊脂白玉一般的雪肌来,直让人觉得移不开眼。
很快,衣衫尽解,唯剩水红薄透的心衣,和那件水红色的新婚缕缝衣。
林枕棠有些羞赧,她低下头,不想让那人发觉一般,她紧紧缩着身子不敢动弹。
这缕缝衣原意是为了遮挡,这主要是怕新婚之夜新郎新娘难为情,可此刻,林枕棠却觉得,穿这件衣服,反而让她更难为情了……
看出她的偷偷摸摸,那人笑了笑,修长的无名不由分说过去了,“这样式……表妹花样儿不少。”
“不是,这、这是新婚时都穿的……”没想到会被误会成这样,林枕棠脸直接红到了脖颈。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也不去说了,突然,她低呼一声。
似乎是没有想到那人会突然这样,她咬住唇,不想发出那些难为情的声音,双眸都带了泪。
长至细腰处的青丝微微晃着,贺乾渊的手紧紧按住林枕棠。
他没什么神情,一双眸子深沉平静,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温柔。
而那一刻,林枕棠却死命地咬住唇,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一次,似乎和原来不一样了……
这还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她不想沉沦,也不愿沉沦……
“表哥,够了……”林枕棠闭着眼睛,但这一刻的梨花带雨却没有得来丝毫怜惜。反而适得其反。
巫山云雨,销魂蚀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模模糊糊地,林枕棠似乎感受到贺乾渊滚烫的唇抵在她的耳旁,冷声笑了,“阿棠,陪着我、君临天下……”
是听错了吗?一定是的。
就上一代林府和表哥的那些恩怨,恐怕……表哥君临天下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父亲了吧……
***
夜里,林枕棠是被屋外的夜雨声吵醒的。
夏日的雨,雨势汹汹,只听得猛然之间,外边便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这可怖的动静令林枕棠不禁蜷了蜷身,她想坐起来,但却她浑身酸疼动弹不得,尤其是腰部,几乎疼得使不上一点力气。
于是,林枕棠不乱动了,只紧紧捏住被子。
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林枕棠往身边看了看。
新婚之夜,红蜡是要燃一整夜的,此刻依然有微弱的烛光,凭借着这丝光线,林枕棠看到身边的贺乾渊一双眸子毫无睡意,就那样静静看着自己。
“表哥……”林枕棠看着这样的贺乾渊,有些不明所以地开了口,“难道……表哥还没睡吗?”
夜已经这么深了,她可是睡了一觉才醒来的……
贺乾渊没答,他坐起身来,突然拿过一旁挂着的长剑。
这举动让林枕棠吓了一跳,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合表哥心意了,竟让他新婚之夜就这么对待自己……此刻林枕棠也顾不上腰疼了,她慌忙坐起来。
看着那剑身泛着清冷的光泽,林枕棠不禁紧了紧被褥,她的声音此时带着几分细碎的颤抖,“贺表哥,你要做什么?”
贺乾渊听到了,却没有回答,他低首,割下自己的一缕青丝,然后,他又伸出手去,把自己的剑给林枕棠。
林枕棠:?
“结发。”贺乾渊没有多说别的话,言简意赅。
林枕棠:“……”
一时之间,林枕棠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她看了一眼贺乾渊,没接他的剑,而是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剪刀。
这把剪刀是全新的,而且还是她专门从娘家带的,这是齐国的风俗,用以辟邪驱晦,此刻,这把剪刀用来绞发正好。
而贺乾渊看着林枕棠的动作,他收回了剑。
呵,表妹不知道,这把剑除了自己以外,他从不让外人碰。
可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小东西。
察觉到了某处传来的阴冷的目光,林枕棠硬着头皮没有抬眸,只捧着自己一截头发,她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表哥,这是我的。”
不知为何,林枕棠觉得此时的贺乾渊面容不善,肯定是和自己有关的,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再惹表哥不高兴了。
故此,等了一会贺乾渊都没接,林枕棠便自己拿过贺乾渊手中的青丝,然后又将二人青丝交缠在一起,拿红绳绑紧了。
也就在这时,贺乾渊终于有所回应,他递过来一个囊袋。
大红色的香囊带子,上面金线绣了一个熠熠发光的“囍”字。林枕棠去接,却触碰到了贺乾渊的手,那一刻,她又偷偷羞红了脸。
发尾相结,从此以后,就是结发夫妻了。
而结发夫妻,总是和旁的人不一样。
她缠好,然后又交给贺乾渊。
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接下来是轰鸣的雷鸣声,林枕棠不由得一惊,想赶紧钻回锦被中,却突然觉得身上一轻。
贺乾渊将她抱在怀中,低首轻轻地吻她的唇。
“我在这里,别怕。”贺乾渊说着,将她抱紧。
“嗯。”林枕棠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静静靠在他的胸膛。
此时,红烛摇曳,美人平添娇媚。
雨声渐重,盖住了室内的呼吸声。
贺乾渊眸色深沉,林枕棠虽未抬眼去看,但是依旧是感受到了什么,她没明说出来,只是咬了咬唇,然后小心翼翼问道:“表哥酒醒了吗?”
“我未曾醉酒。”贺乾渊声音冷淡,他微凉的指尖慢慢悠悠划过林枕棠的脸庞,“阿棠睡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