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两下子。”陆昱璋紧紧捂住他的伤口,清俊儒雅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恶毒神色。
那一刻,林枕棠只觉得慎王简直同贺乾渊像极了。
而此时,陆昱璋的声音也带着贺乾渊素日里的冰冷,“真不愧是我陆昱璋的儿子。”
“呵。”贺乾渊的手抚上了玉璏,他垂眸笑了,那一刻,少年容颜秀美又阴郁,只让人觉得罂粟绝美,而含剧毒,“虽然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你的暴戾与阴狠,我青出于蓝。”
说着,他又抬起眉眼,此时的贺乾渊容颜绝色,眉目秀美却带着不同于俊美容色的险恶与狠毒,“故此,今日我来这里,不过是想提着你的人头,去见母亲罢了。”
“哈哈,璟之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月奴会不会原谅你。”陆昱璋笑起来,他说这话,一双眼睛得意地瞥过贺乾渊,“她那样眷恋着我,你这么做,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亦会诅咒于你。”
“是么?那又如何呢。”贺乾渊神色淡淡,语气则波澜不惊,他一双眼眸像深不见底的井水,令人心寒,“总之此生,我定然是要下地狱的,既然如此,杀了你,也算不得什么。”
表哥啊……林枕棠听着这话,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她悄悄握紧了贺乾渊的手。
表哥的苦,她似乎感受的到,却又觉得不可想象……不管怎样,以后她一定要好好温暖表哥,她想要让表哥感到人世间最平淡又不可或缺的温馨。
察觉到了林枕棠的目光,贺乾渊笑了笑,“没事,阿棠不必担心我。”说着,他侧头唤道:“秦羽。”
“臣在。”
“把皇后护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抽出剑来,“罢了,说这么久又有什么意义?快刀斩乱麻的好。来人,把对面几人,一一拿下。”
“等等!”陆昱璋看出了贺乾渊的杀心,他轻喝一声,“我这里,有你母亲当年写下的遗书,璟之难道不想看看?”
这话终于让贺乾渊停下来动作,只不过那一刻,贺乾渊的一双眼睛依旧那样的淡漠冷淡,似乎不带情感。
他就那样看着陆昱璋,很快,贺乾渊在陆昱璋希冀的目光中冷笑一下,答道:“不想。”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弓箭手——”
“璟儿、璟儿——”陆昱璋焦急着打断他,“你不是最爱看书么?爹还记得,你幼时最想当状元郎,爹这里有最全的经史子集,如今都给你看——”
“我要那些,已经无用。”贺乾渊冷声道:“外室之子,不可参加科举,更何况——你晚了十三年。”
语罢,贺乾渊挥出手去,他的声音决绝,“放箭。”
听了陆昱璋说这半晌话,他已经心生厌烦,不愿再让那人活哪怕一时半刻。
乱箭穿心,也不算折辱了他。
箭刚射出,眼看着就要刺入那人的身体——但是,突然,一群人以身为盾,挡在了陆昱璋一行人的面前,就这么保下了他们的性命。
这一刻,陆昱璋的面容彻底变了,他冷冷笑着道:“不过是个玩物生的孽障罢了,如今却爬到了这个地位……告诉你,我是看得起你,才来同你讲这些。你以为,我当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来了?哼,贺乾渊,不识好歹的贱种,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愿陪你玩了,受死吧!”
说着,他们几个人彻底退到了后边,留下几百个黑衣人。
也就在这时,卫稷走了过来,他对贺乾渊耳语了些什么。贺乾渊听罢点了点头,然后才重新看向陆昱璋。
贺乾渊冷冷一笑,“陆昱璋,你这次来,带了三万兵马,可对么?”
说到这里,不等那人回应,他又摇摇头,“可惜啊,你埋伏在翠山周围的三万兵马,已经被我的兵绞杀了,没死的,也已经投降。”
“怎么可能?!简直胡言乱语!”陆昱璋根本不相信这些,他勃然大怒,狠声吼道:“给我杀——”
姬毓将军已经忍了许久,这一次不等贺乾渊再发令,他立马出手,和越辰将军二人带着几百人左右包抄。
而贺乾渊则没有动,他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淡淡道:“不信么?”
等陆昱璋的七八百人很快被斩杀在脚下,而后继也并无士兵再补上之时,陆昱璋终于有些慌了,他问向陆誉,“怎么回事?”
陆誉也是大惊失色,“这不可能,我们的人三个月前就埋伏在这里,足足有三万多……”
“我今日,带了五万兵马,另有二十万,包围了京城。”贺乾渊说着话,眸色变得阴郁而寒凉,他轻声道:“你是在同我比兵力?”
此刻,贺乾渊的士兵已经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眼看着,无力回天。
“我会将你的尸首,剖开放在我母亲坟前。”贺乾渊双眼眯起,刻薄又无情,“陆昱璋,她在底下,等你多年了。”
“你——”陆昱璋大惊失色,这些话不禁让他疯狂往后退着,“你这弑父的狂徒,不得、不得好死……”
“借你吉言。”
说实在的,这话贺乾渊已经听得太多了,此刻,他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你们都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讲讲。”
他话音刚落,就又传来一阵谩骂,“贺乾渊,你这个贱种,你母亲当初攀附我父亲,如今却还来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当真是可恶至极!”
陆誉狠声说着,抽出剑来,“今日,我定杀了你——”
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冲来的男子,贺乾渊淡淡一笑,他几乎是轻松而又随意地拿过了一旁的弓箭。
这一次和刚刚不同,他对准的是陆誉的胸口。
陆誉也穿了护甲,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瞬间,他的血液碰溅了几丈远……陆誉死的时候,眼睛还没有闭上。
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在眼前,陆昱璋几乎发了狂,“荧惑吾儿——”说着,他怒不可遏,一把拔开腹部的长箭,想要冲贺乾渊而来,却只跑了两步就跌落在地上。
失血过多,又急又气,陆昱璋吐出几口血来,最终,他全身都瘫软下来。
那一刻,看着贺乾渊,陆昱璋伸出手,想去摸到什么,却什么也没触碰到。
弥留之际,陆昱璋突然有几分迷茫,面前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小儿子么?
人之将死,或许会突然生出几分善意,明明前一刻还想着杀了这个贺乾渊,可是此时……
此时,陆昱璋启唇,喃喃道:“那时、年少无知……”
年少无知,他对那对母子,做下了……可怕之事……
话没有说话,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生命一点一点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他的唇还张着,可说得什么,没人听到。
贺乾渊冷眼看着又一个生命的陨落,那人,本该是他的父亲。
他就那样看着,什么表情也没有,似乎也没有一丝心绪的波动。半晌后,贺乾渊神色如常地又抬起头,看着剩下的两个人,“下一个。”
赵芸听到了,他毫不畏惧地走上前来,对着贺乾渊,赵芸没有说什么别的,只低声道:“对她好一些。”
这话不禁让贺乾渊皱起眉,“我的皇后,我自会对她好。”
听到这一句承诺,赵芸笑了,他又走进贺乾渊几步,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卫稷看到了,想要出手,却被贺乾渊制止,“让他说。”
赵芸走近了,他脸上带着笑意,却压低了声音,这声音只有贺乾渊才听得到,“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皆知。你对别人如何,我不管,但是……你不可辜负我表妹。不然,我就是变成恶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了,很快又退了两步,对着贺乾渊,赵芸微微笑了。但这笑容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他唇角蜿蜒而下一道血痕。
这血迹想来是带着毒液,很快就变成了黑色,而赵芸倒地之时,往日白皙的面容也已经因为毒发而变得青黑。
林枕棠看到这一幕,她的眼泪很快涌了出来,“芸表哥……”
芸表哥和她一起长大,小时候没有贺表哥护着她的时候,都是芸表哥安慰自己。
幼时玩伴,最熟悉自己、了解自己的人,原来,终究也是会有这一天的啊……
她尚在看着赵芸的尸体,突然,林枕棠听到那边的萧睿终于开了口。
萧睿并没有走过来,他的声音带着无奈与阴沉,“枕棠,此生,是我错了吧,但是下辈子……”萧睿说着话,看向贺乾渊,“下辈子,她只能是我的。”
这话似乎带着挑衅之意,贺乾渊听到以后,容色变得狠厉,瞬间,他的周身涌出凛冽的杀意。
贺乾渊不说什么,他直接拿过箭来,对着萧睿的喉咙就射过去。
这力度十足,直带得萧睿的身体往后扑了好一段路。
“呵,废物。”贺乾渊收拾完了,把弓箭扔给一旁的卫稷,“陆昱璋的尸首带走,其余的烧了。”
“是。”卫稷应了,之后,他对着贺乾渊微微一笑,“慎王伏诛,那么汖城的那一位……”
陆玟还在汖城,贺乾渊想了起来,他看着卫稷,“陆玟声色犬马,想来不济事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臣知道。”
***
郊区外的大兴皇陵,气派又庄严。皇陵中,设有端隆太后的墓。
陆昱璋的尸首此刻铺在林月奴的墓旁,而贺乾渊和林枕棠则跪在墓前。
不仅他们两个,只见身后很远的地方,还跪着一大群的文武百官。
“母亲,我把那个人带来了。”贺乾渊说着话,垂下了眸子,“他终于来赎罪了。”
语罢,贺乾渊又握住林枕棠的手,“母亲,这是儿子的妻子,阿棠。”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之说完这话的那一刻,原本还有些阴沉的天色,突然破开一丝光明。
瞬间。深冬的阳光,带着希望和温暖,流泻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
贺乾渊笑起来,他的眸里似乎有星辰闪烁,唇角的弧度带着宠溺,“我很爱她。”
听到这话,林枕棠侧头去看贺乾渊,她甜甜地笑起来,“表哥……”
看着美人娇媚俏丽的面容,贺乾渊突然觉得柔软,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枕棠,眸色是从未有过的缱绻与温柔。
“夫君,此生,感谢相逢。”林枕棠说着,竟然不禁微微抬起身来,亲了亲贺乾渊的脸庞,“我也爱你,璟之哥哥。”
没找到一向羞赧的表妹竟然会这样做,贺乾渊顿了顿,然后他笑起来,也回吻了一下美人的面颊,低声道:“阿棠,永远陪着我吧。”
蜉蝣过东海,琼花拥大明。我对你的爱,纵天崩地裂、斗转星移、始终不会磨灭。
飞蛾扑火,芝艾同焚,沉沦无间,终将不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