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枕棠惊了一下,表哥怎么会这么想呢?!
说实在的,就是成了亲,她也是父亲的女儿,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啊。
看到林枕棠微怔又惊讶的模样,贺乾渊抬起她的下颌,逼迫面前的女子对上自己的眼睛。
只是,贺乾渊的眸色一片冰冷肃然,他慢悠悠地冷笑一声,“表妹,记好了。你的生命中,无需有别人。”
“……”
这些话都太荒唐可笑了,林枕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再一想,表哥身边,确实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细想起来,表哥没什么至交好友,更没有疼爱他的长辈兄弟,故此……表哥心中这么想,只是因为太孤独了吧?
不知不觉间,林枕棠只觉得心有些抽痛。
她并不喜欢贺表哥,甚至可以说是畏惧,但是这一刻,她轻轻靠在贺乾渊怀中,轻声道:“表哥,一个人,是该有亲人的……”
“我母亲有亲人,可结果如何呢?”他冷笑出声,周身肃杀凛然,“阿棠,你大可不必劝我。对我而言,比起活生生的人,更喜爱冰冷乖觉的尸体。”
说着,他长指温柔地抚上了林枕棠的脸颊,但是说出的话却很是可怕,“表妹想让我留下来,那便要……听话。”
这句话的语气实在太阴森鬼气了,林枕棠听到后,她惊得哆嗦起来。
说实在的,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如让表哥去吧,昨天,她实在是不该拦表哥的……
那一刻,林枕棠咬着唇懊恼着,贺乾渊则低首看她。
这时,一枚长箭,带着破空的尖利声,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刺来。
千钧一发之间,贺乾渊反应过来,他极快地转了个身,明明自己能躲过去,却没有躲,而是以身为盾,护在了林枕棠身前。
那一刻,林枕棠放了心。
就像上次一样,贺表哥肯定穿了甲胄,她这么觉得。
但是这一次,她猜错了,只听“噗”地一声,那长箭刺入了贺乾渊的左臂。
林枕棠本在贺乾渊怀中闭着眼睛,却突然觉得额上什么东西湿漉漉的,她抬眼去看,就看到了猩红的血液从贺乾渊的臂膀上流下来。
“表哥——”她心中没有丝毫准备,不由得大惊失色,“你怎么样?!”
表哥不是会穿犀甲吗?为什么会这样呢?!还有,他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吧?得赶紧止血,不然……
她正慌乱着准备喊人,却见上方的贺乾渊笑了笑。
这笑容淡淡,而且转瞬即逝,那一瞬间,林枕棠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只见面前表哥的伤口伤势不轻,但是却看起来没有一丝疼痛,似乎对自己受伤一事浑然不觉,苍白的面容在此刻更是显得美丽而诡异。
他看着林枕棠,目光又流泻出一抹异常罕见的温柔。
表妹不知道……这点小伤,又有什么要紧呢?
只是,他南征北战多年,这是第一次受伤之后,会有人拿这样焦急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他的表妹,也是他的妻子。
他一个人的。
第72章 娇俏美艳,更胜从前。……
他伸出手去, 缓缓将林枕棠额上的血液擦干净。
这举动让林枕棠有些怔住,她顿了顿,才一把拉住贺乾渊的衣袖, 企图制止他, “表哥何必还在意我?秦羽在那边,我去叫他……”
她正焦急地说着话, 但还没说完, 突然,贺乾渊居然俯下了身, 然后轻轻吻住她的唇。
冰凉的唇, 没有丝毫情/欲的意味,只是简单的触碰。
但就是这一吻, 林枕棠觉得自己似乎动不了了。就是那种明明有意识, 却连眼珠都仿佛无法转动的感觉……
突然, 殷红刺目的血花, 吧嗒一声滴落下来。
瞬时, 地上立时显出几朵暗色梅花来, 美艳又妖冶。
林枕棠看到这一幕,才反应过来什么,她这一次不再说别的, 直接就喊了秦羽进来。
秦羽看到贺乾渊受伤,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甚至连礼都忘了行。
毕竟, 大将军已经是身经百战, 过去不提,如今是极少受伤的。
“将军,属下无能!”秦羽说着, 一双眼睛也带上了凶狠之意,这还是林枕棠第一次看到秦羽这样,他低着头,手都捏成了拳,“属下这就去追刺客!”
“不必了。”贺乾渊抓住箭尾,然后,他冲着林枕棠微微一笑。
那瞬间,林枕棠感受到了什么,她大惊失色,想要制止贺乾渊,“表哥不要——”
但是迟了,贺乾渊一把抽/出长箭,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血液便溅了出来——
于是,他拔出箭的那只手,霎时就被鲜血染红,温热的血液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往下淌。这更衬得他玉指白皙,有颓然而诡异的美感。
他面色苍白了两分,但是看起来却丝毫没有痛意,甚至于,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贺乾渊面无神情,林枕棠却被惊得说不出话。
秦羽倒是平静得多,毕竟见得多了,他语气里似乎有些无奈,“将军,箭伤不好处理,将军这般拔出,恐怕伤口又要长得慢了……”
他嘱咐罢了,赶紧又道:“属下去找卫稷。”
军师卫稷不仅手段多端,而且医术高明,就连许多太医也不及他,贺乾渊的伤势一般都是他在照料。
秦羽心急贺乾渊的伤势,所以快步走了,于是,这里又只剩下了林枕棠和贺乾渊两个人。
一切静悄悄地,林枕棠看着贺乾渊,说不出什么话来。
“阿棠。”突然,贺乾渊轻声唤她。
林枕棠闻声,缓缓抬起头来,对上表哥那双墨色的眼眸。
明明不是冰冷阴毒的眼神,却也让她心中微惊。
“怕了吗?”
林枕棠顿了顿,想到刚刚贺乾渊冰冷狠毒地抽/出长箭的模样……那场景,谁能不害怕呢?
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表哥,我、我不怕。但是,表哥下次万不可这样不顾身体。”
听到这话,贺乾渊低下头看着她,半晌无声。
正在沉默时候,卫稷来了,他看到贺乾渊的伤口,并没什么表情,只轻车熟路地从胸口暗袋中拿出一串工具,那里面有小刀,也有小镊子,以及小夹子。
因为一些碎箭还在贺乾渊的皮肉之中,所以卫稷需要把这些东西取出来,然后再包扎。
那场景看起来疼痛至极,贺表哥明明长着俊秀书生的模样,但今天,林枕棠真切地看出来了,贺表哥真的是武将。
一点假也不掺的,真真正正从低处一路靠军功爬上来的武将。
她忍不住蹙眉看着卫稷拿小夹子处理贺乾渊的伤口,说实在的,那场景委实有些可怖,但贺乾渊始终看起来丝毫不痛的模样,甚至于眉目也始终淡淡的,只是有时微微一皱罢了,仅此而已。
拣出了伤口中破碎的箭片,卫稷取出洁白的瓷瓶,开始把药粉厚敷在贺乾渊的臂膀上。看到那熟悉的小瓷瓶,林枕棠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药粉她用过,疼得直缩。
不过,贺乾渊却依旧没有表情,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等卫稷包扎好以后,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无事。
卫稷也没说什么,他行了礼,然后听话地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林枕棠这才发觉表哥的脸都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是到了就寝的时候了吧。
这么想着,她往贺乾渊那边走去。
“表哥,休息吧。”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搀扶贺乾渊。
却不想那人避开了她伸过去的手,不仅如此,贺乾渊竟然还突然俯下身,一把将她抱起来。
根本没有想到贺乾渊会突然这么做,特别是此刻表哥的臂膀血肉模糊,就不是个康健之人。顿时,林枕棠惊慌失措,“贺表哥,做什么?!你还受着伤……”
“无妨,皮肉伤罢了。”他刚刚用了内力,只不过由于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用了半分力度,就没有震开长箭。
不过,贺乾渊也没有让那箭射得太深。一点小伤,也无需介意,贺乾渊抱着林枕棠往屋内走。
似乎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林枕棠的声音颤颤巍巍,她还腰酸背痛着,便只好继续委婉地拒绝,“但是,今天表哥流了这么多血,还是不宜、不宜……”
她不知道该怎么讲,实在说不下去了,却听那人一声冷笑。
“想躲着我么……”他说着话,神情阴暗不明,听声音也根本不像个有伤势的人。
“不是……”
“那就听话。”
……
红纱帐内,海棠生香。
林枕棠呼吸不稳,她微微喘息着,却听那人在她耳旁低语,“阿棠……若你哪日要离开我,那么,我便把你的骨肉烧为香灰……”
旖旎香艳之中,林枕棠正咬着唇不敢出声,此刻波涛汹涌,她双眸水色迷离,什么也没听清楚,正想问表哥说了什么,却听那人又冷笑着开口,“知道么……就是死,你也只能埋在我身旁,不然……”
他悄声低语,仿佛魔鬼的呢喃。明明两人此刻最是亲密无间,但贺乾渊说出的字却仿佛每一个都淬了阴戾的毒药,“不然,碧落黄泉,我……绝不放过你。”
林枕棠惊得抬眼去看,却看到一张清隽昳丽的俊颜,他的汗珠滑落在自己胸膛,温热且带着沉香木的气味。
少年郎秀美的模样,分明不是修罗恶鬼,为何……却比修罗恶鬼还要可怕。
那一刻,林枕棠惊慌失措,她说不出话来,只好闭上双眼。
***
第二日,她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日又是快到凌晨才睡,林枕棠低叹一口气,她觉得自己面色必然憔悴不堪。但等坐到铜镜前时,林枕棠却分明瞧见自己双颊粉嫩,明眸皓齿,竟是更胜从前几分。
青鹊为林枕棠梳妆,看到她气色红润也不由得夸她,“小姐面色越来越好了,想来在将军府睡得不错。”
睡得不错么……她怎么觉得自己似乎没怎么睡过……
林枕棠面上一红,她没说话。
今日,贺乾渊早上便去了军营,偌大的林府,此时并无几个人,府卫们也大多在外边守着。
林枕棠无事可做,她百无聊赖,觉得自己还没好好看过这骠骑将军府,便准备去将军府的湖边坐着。
四月的天忽冷忽热,昨日明明还寒凉着,今日却又热了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等林枕棠走到静湖时候,大太阳已然出来了。
说起来,这将军府明显没有好好布置,湖边竟连一棵树都没有。
她在湖边坐了一会,却见这么大的湖里,却是连一条鱼儿也没有,顿时也没了什么兴致。
说起来,表哥军务繁忙,这样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林枕棠不禁心中低叹着……自己本来是不喜欢表哥的,为何却在这种时候又想着他?
更何况……昨日表哥说的那些话,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原来,她只当表哥绝情冷漠,娶自己不过权宜之计,而如今……她又觉得,或许表哥除了需要左相女儿作为进入朝堂的途径以外,还想要寻摸一个听从他的乖觉女子。
很不幸,她在表哥眼中便是这样的一个乖觉女子。
只不过……
林枕棠又叹口气,其实,只要贺表哥可以照拂林府,她自然会乖觉,绝对不可能主动离开表哥。
这么想着,林枕棠只觉得心沉了一截子,她站起身来,兴致缺缺,“都没什么鱼,没意思,走吧。”
听到这话,青鹊和烟雀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林枕棠的不悦。
她们两个没说话,只低头跟上。
其实林枕棠也不知道要去哪,她随意逛着,想着走到哪便是哪了。突然,前面有卫兵来报,“夫人,赵芸要见您。”
听到这个名字,林枕棠愣了愣,那一刻,她眸色复杂。
不知道自己对芸表哥什么看法,说实在的,他们原本一起长大,彼此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后来却那样对待自己……
她不恨芸表哥,却也绝对无法理解他。
罢了,自己此时正好也没什么事,倒是可以见见。
“让他进来吧,在正厅等我。”
她说着话,面容淡然,走向正厅。
因为赵芸从正门到正厅要比她近,所以林枕棠缓步走进的时候,赵芸已经等在里面。
他看到林枕棠来了,微微一笑,一如往日,“棠儿。”
“赵表哥。”林枕棠客气地点头。
这四周俱是贺表哥的人,她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同赵芸有什么关系,于是,林枕棠说话时候透露着十足的疏离,“赵表哥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来看看你。”同林枕棠不同的是,赵芸说起话来和原来并无二致,似乎是没有发现林枕棠对自己的距离感,他还淡淡笑着,“说起来,你成婚后,我还未送你贺礼。”
听到这话,林枕棠缓缓呷了口茶,然后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推辞,“不必了赵表哥,将军府中,什么都不缺。”
“我自然知道不会缺,只是……这是我的心意。”赵芸说着,拍了拍手,“表妹请看。”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从将那株半人高的珊瑚树捧出来。
红珊瑚绚丽夺目,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宝,不过林枕棠却并没什么兴趣,她客气地点了点头,“既然,赵表哥已经带来了,那枕棠不收下也不合适。如此看来,只能谢谢赵表哥了。”
看着这样的林枕棠,赵芸眸中终于闪过一丝黯然,但是再抬眼,他已经掩饰好神情,温柔地问道:“棠儿嫁来贺府后,一切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