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抛物线。
陈冉一个机灵,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死命抱住自己的包。
“喂,你怎么?!”晏姝有点急,他怎么可以把别人的包就这样扔出去。
“嗖”地一下,车子蹿出去。
晏姝依稀能听到夹杂在风里的孙芋菲的喊声:“喂!喂!喂!”
巨大的惯性让晏姝猛地靠在座椅上,震得她的后背一阵疼。
她痛得忍不住咳嗽两声,紧紧抓住座椅两侧。
黑漆漆的夜里,树的影子飞速地后撤,看不清影子。
晏姝紧张地手心出了汗。
她长长舒口气,让自己慢慢适应这个车速,然后找到个机会松开把手系好安全带。
“你怎么就这样丢下他们走了,这样不好的。”平静后的晏姝偏着头努力向后看。
服务区早就不见踪影。
没等到他的回答,晏姝想了下又说:“不过我们还有两辆车停在服务区,他们两个一会应该有车坐。我们可以在目的地集合。”
“哥哥,你这样子车开得太快了,他们会不知道路。”
“我们要不然找个地方等等他们吧?”
“……”
“那你也下去?”傅野凉凉地说。
“……”
晏姝听出他不高兴,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她想通那两个人不会滞留服务区,而且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惹得傅野再头痛。
缩回脑袋,晏姝规规矩矩地坐着,像是和他作保证:“我不下去,我要和你一块看日出。”
谁都需要陪伴,哪怕是内心再孤寂的人,黑暗里待得再久,在心底总有那么一丝丝渴望有人能拽他至黎明。
傅野曲指紧了下方向盘。
车子在夜幕里风驰电掣,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
困意一点点席卷她的理智,她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句:“我先睡一会,到了麻烦叫醒我啊。”
晏姝确实是被傅野叫醒的。
准确的说是他打电话的声音。
她半梦半醒地听了一会,听出他们改变了目的地。
傅野说要去灵雾山。
灵雾山?
不是淮秋山吗?换地点了?
晏姝听到这个词,又掏出手机提前搜索一番。
灵雾山,是池泽市最险峻的山之一。
因为险恶的地形,少有人烟,所以动植物被保护地很好。
近些年,为了发展经济和旅游业,灵雾山也修起盘山公路,通往大山另一端的一座旅游小村。
因为经营管理不善,旅游小村吸引的游客越来越少。
盘山公路也几近废置,道路险阻。
但是山上的风景愈发瑰丽,偶尔还可以见到珍稀动物。
新闻报道里就常有村民被毒蛇咬到的实例。
晏姝简略地翻了下概览,被图片吸引。
苍茫的云海像仙境一样,朝阳散着金黄的光,在天边晕染开。
看风景的人就像站在云海里的仙。
“灵雾山好呀!”晏姝满意地说。
傅野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
晏姝感觉睡了没多一会,就又被吵醒。
大概时间过晚,困意过去,睡眠比较浅。
她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四周开始蒙蒙亮。
她意识到车停了。
傅野不在车上。
朝车外左右张望,她发现后门站了个人,是傅野。
晏姝茫然地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踩在草地上。
微微蜷起身子打了个懒腰,她含含糊糊地问傅野:“是到了吗?”
傅野懒懒地倚在车边,咬着烟头说:“没。”
一点猩红在夜里亮着光。
晏姝站得离他不远,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抬起的手腕上的骨节。
很漂亮。
后一秒她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还没到地方。
晏姝借着曦光向四周望了望。
确实没有,他们在半山腰的一处草地上。
“那他们呢?”四周安安静静,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晏姝想起被抛在半路的两个姐姐。
“去山顶了。”傅野简短地答。
夜有点深,晏姝有点怕,朝傅野那边又挪了两步,问:“那我们怎么不去?”
昏暗的夜,傅野靠在他的越野车边,一身黑色的衣裤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眼睛细细的,透着股子冷。
晚风吹过,发梢微微散起。
亦正亦邪。
烟头的点点红光在他的手指里跳跃,他掐灭没扔。
像是心情不错,微微勾起嘴角问:“你想去?”
咫尺的距离,像是镜头怼在脸上,晏姝的脑子里只剩下他的那个笑。
她忍不住舔舔嘴唇,她的未婚夫可真好看。
“想去车给你开。”傅野见她没反应,又说。
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晏姝摇摇头:“我不去了,我跟着你看吧。”
傅野后退两步,从后备箱拿出盏应急灯丢给她:“你在这呆着,上车也行。”
晏姝看着扔给她灯就转身的人,怯怯地问:“你要去哪啊,我一个人害怕。”
她警惕地盯着黑漆漆的四周。
傅野离她有几步远的距离,还说着要走开的话。
她这才意识到恐惧。
寂静的环境里,一点点沙沙的树叶声听起来都像怪兽的咆哮。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觉得树后面一定藏着头怪兽,晏姝又朝傅野的方向挪了一步:“我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去哪。”
这样的话听了一天,傅野觉察出不对劲。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而后问:“怎么总跟着我?”
刚刚在车上也是,非要坐在他的副驾。
他知道自己的车速一般人接受不了,本是锁了车门,却被她敲开。
她根本看起来就很娇弱,他一只手便能缚得她动弹不得。
在家里还送了他首歌,本没有必要。
晏姝被问得噎住。
她一直忙着送见面礼、送生日礼物,跟着他看日出过生日,可还没有告诉过他,她是谁。
可事情突然到这个关头,她却开始不好意思。
晏姝站在原地,心虚地撩了下发尾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可撩出的耳朵一点点染上可疑的红晕。
傅野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这种反应,他见过太多次。
若是她真的说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今天刚拒绝过一个。
“你进车里等我,”傅野回过头,没等她的回复。
“哎……”晏姝出声叫住他:“你别走!”
傅野顿下脚步。
夜里的风有点凉。
“我刚刚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可算琢磨过来一件事。”晏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林子里静悄悄的,这个点连鸟儿都在睡觉。
偶尔有风吹过,压低枝梢。
晏姝垂着脑袋,声音有点沮丧。
“你可能会觉得我奇怪,我从没有过谈过恋爱,也很少像同龄人一样看偶像剧。我大部分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歌和写歌……”
傅野僵硬地攥紧双手。
“我虽然……虽然从没有谈过,但是不代表我好糊弄!”晏姝抬起头,她鼓起勇气要和傅野说个彻底明白:“刚刚那个什么菲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啊?你们从小就认识吧?”
傅野有点莫名地烦躁。
“我都看出来了,她总是有事没事往你身边凑!”晏姝把头瞥向一边尽量稳住心情,脚下来来回回踢着一小块石头:“她还给你过生日、给你写歌、还认识你那么久……”
“……”傅野忽然想说自己其实也没和她有过多少交集。
可晏姝又猛地朝他走近一步,气势汹汹可偏偏天生音色糯糯,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她不可以这样子的!她不可以喜欢你。”
傅野顶了下左边的腮帮,这情形……有点棘手。
“她不可以喜欢你的!你没告诉她吗?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晏姝一股脑把话说出来。
来池泽市前,她就想好了,只要这个傅野不是特别差劲、特别过分,她觉得还算满意的话,就告诉他自己是谁。
然后,她就可以顶着未婚妻的身份和他慢慢培养感情。
不对,是快速、急速地培养感情,然后早点带到爷爷面前。
给爷爷说:“你瞧,你的孙女和你为她挑选的未婚夫感情特别好!她以后都会很幸福很幸福的,爷爷也要快点好起来!”
“我?未婚妻?谁?”傅野莫名其妙地问出三次词。
晏姝气不打一处来!
傅家一直迟迟不去陆城和她谈订婚的事也就罢了,她千里迢迢过来,他还装傻!
晏姝指指自己,很凶地说:“我啊!”
第12章 进来睡
“……”
傅野立在原地,还未破晓的天,有月亮在梢头。
静悄悄的偷瞧这一切。
他缓了缓,指着晏姝问:“你?”
“是啊!我!陆城来的!”
“陆城?”
“对!我们从小订婚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了!说好的你要去看我爷爷。”
晏姝有点委屈,她想过千万种指认未婚夫的情形,可就是没想过他会不认账。
怪不得一直拖着不去陆城,说不定他在筹划着退婚。
也是,现在的傅家和爷爷口中的几年前落魄样一点都不同。
他兴旺发达了,他不可同日而语了,他不要她了。
傅野在这个时候,想起一场酒会上莫名其妙让他负责的女人。
她说自己负了她,他们一起喝过酒,然后还……
这不可能。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人如法炮制攀上不少权贵。
仙人跳。
晚上孙芋菲和他说话的片段一点点在他脑子里重现。
她那会说了一堆直白又露骨的话。
转头又和别人透露要安排自己意外死亡。
这样的事,他经历过太多。
这又是什么新型骗术?
“闭嘴,”他说。
“唔……哥哥,你去哪啊?”晏姝看他转头要走,赶紧叫住他。
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黑漆漆的角落里好像蛰伏着恐怖的野兽。
她好害怕。
“我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呀……”
傅野连头都没回。
要不是今天孙芋菲那出,他可能还有心情多陪她斡旋会。
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直觉,这个小姑娘不该和那些人一样。
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去车上呆着,再多说一句话,拔掉你的舌头。”傅野冷冷地说。
-
晏姝不知道傅野去了哪,他越走越远,消失在沉沉雾霭里。
她懊恼地蹲在草地上,捡起两块石头,朝树上砸。
嘴里嘟嘟囔囔:“臭傅野!渣男!渣男!负心汉!”
一块飞石,砸在厚实的树皮上,敲出声响。
扑棱棱惊起一串飞鸟。
她看见一只小松鼠。
小松鼠呆呆地捧着坚果在啃。
看到她,和她四目相视。
两对滴溜溜的圆眼睛对峙好一会,还是松鼠先反应过来,在枝丫蹦蹦跳跳地逃。
松鼠!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物。
晏姝的注意力被吸引,她扔下手里的石头,随便拍了两下手就想去追。
它跳到旁边的树上了!
晏姝追着跑过去。
在那边,在那边!
松鼠停下来又看着她。
可惜口袋里没有能给它的东西。
她低下头,在衣服口袋里摸索,想着能有什么意外发现。
抬起头的时候,松鼠已经跑的没影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进了刚刚最怕的林子。
晚风温柔地抚过树叶,传出“沙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还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晏姝闭上眼,深呼吸一口空气。
这景色让她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到了,广告里那个登山运动员喝下饮料后的清凉与爽利,就像这阵清晨的风。
把她的燥热抚平。
她掏出手机,高高举起,话筒对着树梢,认真录起来。
大自然总是不经意间给最美好的馈赠。
还没等把手机揣进兜里,那只调皮的松鼠又露了头!
“你别跑啊,让我拍一张!”
晏姝一边和松鼠商量,急急地朝那棵树跑过去。
脚下一颗大石头,
脚下一块大石头,她直勾勾栽下去。
膝盖撞到坚硬的土地上,被刚刚自己丢的小石块磕到。
她痛呼一声。
白色的裤子沾了不少泥,看起来脏兮兮的。
膝盖一阵钻心的疼。
她干脆坐在地上,把裤腿撩起来。
借着傅野留给她的应急灯,膝盖肿成一个小馒头,整个发红涨起来。
另一条腿的膝盖擦破一层皮,朝外渗着血。
晏姝撇撇嘴,把裤管放下去,一只手撑着地试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