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晏姝看到傅野把引擎盖盖好。
是修好了吗?
她看到孙芋菲拉开车门,然后大叫一声像触电一样退后几步,跌在地上。
这又是怎么了?
晏姝降下车窗。
她看到四周人都连连后退,离车身几米远,陈冉抱着孙芋菲瑟瑟发抖。
刚还夸口连蛇都不怕的孟沂也变了脸色,僵在原地。
只有傅野平静走到车门处。
这是怎么了?
晏姝不放心,把车门打开,想过去看一看。
没等她过去,她就瞧见傅野把手伸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上面盘着一条很粗的绳子。
不!
不对!
不是绳子!
是一条蛇!
是一条蛇!
天!
晏姝吓坏了!
谁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她急急地往车下跳,脚刚落地膝盖就钝钝得疼。
不行呀!
他不能有事!下个月他们就要订婚了!
他还得陪她去见爷爷!
她不能让爷爷再担心了!
晏姝不敢喊他,知道那样的话他会分神。
她只能忍痛一步步朝那边挪。
傅野右手手掌压着蛇头的位置,左手捏着蛇头,蛇拼命地扭动身躯想要反击。
差一点就要反扑到他的胳膊上。
“哥哥!”晏姝下意识喊他。
傅野捏着蛇头,一下子把蛇甩到远处。
有惊无险。
蛇见势不妙,溜走了。
呼——
没事就好啊。
晏姝手心全是虚汗。
她很后怕。
要是傅野出事,还有一个月她重新找一个合适的未婚夫很有难度。
孙芋菲也彻底瘫在草地上,惊魂未定。
英雄救美的典故不是没有道理。
她这会觉得自己的心境有点不一样了。
刚那个微低着头检查汽车故障的男人。
刚那个站在人群前毫不退缩的男人。
是孤胆的英雄。
他轻飘飘地把蛇捉走,又混不在乎的样子在她心上一记重锤。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傅野看。
可眼前的男人把蛇扔远后,直接转过身,朝着自己的越野车走。
他看到扶着车身站着的晏姝,皱了眉头。
孙芋菲赶忙撑着地站起来,快走两步急急伸手拽住傅野的衣角:“我能跟你一块走吗?”
傅野看看天色,淡淡地说:“不能。”
孙芋菲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一些:“今天那些话……那些话,就算你不答应,能不能把我当做考察对象?”
“……”
孙芋菲咬唇,下决心般又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或者我们可以慢慢接触尝试下……”
傅野连回答她的意思都没有,他接着朝前走。
“汀楚,你别丢我在这。我怕。”
孙芋菲仍拽着他的衣角,想他能载她回去。
傅野停住脚步。
孙芋菲狂喜。
她就知道她撒娇的时候,没有男人能抵御。
然后,她就看到傅野解开黑色外套的扣子,顺势把外套脱掉。
孙芋菲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衣服。
傅野已经走回越野车边。
太阳还没有升起,山顶的温度很低。
晏姝在车外站了会还觉得有些凉意。
她撇嘴看着孙芋菲手里的外套,闷闷不乐地问傅野:“你干嘛把衣服给她,你不冷吗?”
“脏了。”
孙芋菲离得不远,也听到这句话。
她紧紧咬着唇,脸色难堪。
这是说她碰过的衣服,就脏了?就不能再穿了?
傅野手搭上晏姝的胳膊,稍稍用力。
晏姝借着他的力,被扶着往车上返。
她觉得傅野说的也有道理,被那条很粗的蛇缠过的衣服,如果是她也不会要了。
听说蛇皮黏黏糊糊,会分泌液体。
衣服肯定也脏得很。
晏姝突然想起什么,她停住脚步。
傅野也停下,看向她,那神色在问她又出什么事了。
晏姝指着傅野扶着自己的手说:“你的手是不是也脏了啊?”
他的手刚刚还碰过蛇头。
她不是很能接受。
傅野的脸色立马黑下来。
他当即松开手。
晏姝一个踉跄,顿时后悔了。
她还洁癖个什么劲儿呢。
她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还说人家手脏。
“喂,你!”
转瞬,晏姝发现傅野是没有扶着她的胳膊。
他转而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没有衣服遮盖的手腕。
“……”他那可是攥过蛇的手啊!
晏姝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把手腕挣出来。
温热的触感顺着手指传过来。
可她浑身发毛。
所有的意念集中在这只手腕上,使劲辨别是不是有湿答答的粘液。
好难受。
罢了,罢了,她连走都走不了了,还纠结什么呢。
晏姝认命地被傅野攥着手腕,走得别别扭扭。
所有的感官和触觉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的手干燥温暖。
那大概刚刚是一只光滑干燥的蛇。
不过,他刚刚捉蛇的时候不会害怕的吗?
她一个旁观者吓得浑身冷汗。
想到这,她忍不住说:“傅野,你刚刚好勇敢!”
不愧是她爷爷为她挑选的未婚夫!
傅野神色淡淡,只是仍攥着她的腕扶她上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刚听到她那句话,就只想捉弄她。
看她嫌弃又僵直着手腕,更是让人想逗弄。
虽然,他刚刚捉蛇的时候,其实带着那双修车的黑色手套。
第15章 我害怕
钻进车厢,晏姝迫不及待地抽出她的手腕。
她拿出纸巾,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搓着手腕的皮肤。
一下、又一下。
直到白皙的皮肤泛红。
车子迟迟没有启动。
晏姝把湿巾叠好,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发觉隔壁凉凉的目光。
“不……不是嫌弃你,”她结结巴巴地说。
未婚夫第一次和她有肢体接触,她就这样的反应,换谁也不会高兴。
晏姝弯腰从车厢里重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就是……待会我打算吃早点了,先擦个手。也给你一张。”
傅野接过来,一根根手指的擦着。
副驾驶的车窗传来“咚咚”的声音,晏姝非常不情愿地摇下来。
她非常担心会有蛇爬进来。
“我们打算回去了,你要不要坐我的车?我无条件提供住处。”孟沂倚在窗边问她。
地下室睡得并不舒服。
露天的一张沙发床,极没有安全感。
黑暗里的各种器械设备,像有人站在夜色里盯着她入睡。
到后来,她选择把灯打开。
可明亮的环境让人的睡眠极轻。
但是,她和孟沂不熟。
“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朋友,我和傅总也是很熟的,是吧?”孟沂朝车里点名。
傅野抽出瓶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晏姝尴尬地笑笑:“谢谢你啊,今天我朋友说不定就回来了。我还是和她凑活几天吧。”
“那行吧,”孟沂站起来,指了指晏姝:“你有我名片的,有事就找我。没事也可以找。我们是朋友,对吧?”
孟沂对她还不错,朋友的朋友就算朋友了吧。
晏姝点点头。
孙芋菲受的惊吓不小,上了车就再没敢下来。
不远处两辆车子,没多一会就下了山。
“我们要不要也赶紧下山啊?总感觉这里好恐怖。”孟沂走后,晏姝把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紧张兮兮地说。
“再等会。”
“那会不会再有蛇啊?”
“当然有蛇,那边有个蛇窝。”傅野指向她的右手边灌木丛的黑洞,悠悠地说:“而且他们很喜欢钻进车里。”
这个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
果不其然,晏姝的脸瞬间就白了。
因为她看到傅野把她那边的车窗缓缓摇下来。
“不要摇下来!”她吓坏了,朝他那边躲:“我害怕,我最害怕蛇!”
她急得喊出来。
蛇实在是太凶残。
那个黑洞看起来很渗人。
“那刚刚下车做什么?”傅野把车窗按到一半。
下车做什么?
下车去救他?
也不算。
下车去确认他的安全。
她的未婚夫必须平平安安,最起码在见到爷爷之前。
晏姝回答:“想让你活着?”
想让他活着。
可这样的话并没有止住他的动作分毫。
车窗继续向下降。
晏姝从小受过的教育让她什么难听话都不大说得出口。
她脸憋得通红,却止不住车窗下移的速度。
早知道就去坐孟沂的车。
她害怕。
“你太过分了!”她干巴巴毫无威慑力的说。
身体却止不住朝傅野那边凑。
危险的时刻,人的本性是去寻找安全的庇护。
就像溺水的人。
车窗一寸寸下降。
突然,在车窗全被摇下来的瞬间,满□□霞铺到她的身上。
灰灰沉沉的天边,迎来盎然的生机。
无限好风光。
由深到浅的橙黄的光晕在天际散开,破除层层雾霭。
像一幅瑰丽画卷,从天边一路铺展到她的身上。
“哇!!!”晏姝明白过来,是因为一折腾已经到了黎明破晓时分。
她忍不住赞叹:“我想下车,可以吗?”
车门并没有被锁住,她随时想下车都可以。
这一句的潜台词是——我不敢下车,但我想下去,你可以陪我吗?
傅野先下了车,站到悬崖边。
晏姝也跟着跳下去,腿脚不便的缘故,她扶着车门站着。
她第一次看到山边的日出。
太阳就那样鲜活地猛一下跃出地平线。
景色瑰丽,只剩感叹造物者鬼斧神工。
真好看啊!
晏姝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形容,脑子里却冒出一首关于日出的歌。
蓬勃的、鲜活的。
她掏出手机,急急记了几句节奏。
收回手机的时候,看到悬崖边卓然站着的人。
他身上染了霞光,像是活在漫画里的少年。
她总觉得他站在那自带威严,没人敢打扰,又觉得他站在那特别寂寞。
不会的,都是错觉。
她知道他那样的家境必然是众星捧月,多少人前仆后继地讨好,就像她亲眼看见的那如山的礼物。
她送的只是其中小小的不起眼的一样。
这样完美的人,是爷爷给她的漫长岁月里留下的珍贵礼物。
晏姝一言未发地看着朝阳,看着悬崖边的人,希望爷爷能再看见很多很多个日出。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晏姝小声地咕哝:“最起码,到下个月都要好好的。”
傅野背脊一僵,并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朝阳的升起不过片刻间,高高的太阳悬在天边的时候,晏姝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去哪?”傅野从悬崖边的石头上跃下来问她。
去哪?
早起那番有地方住的话当然是诓孟沂的,林旖嘉和她说人还没回池泽市,一时半会帮不了她。
晏姝犯了难,她并不是很想还没结婚就住到傅野家。
要是被哥哥知道,能扒了——傅野的皮。
可是,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她想着就再凑活一晚。
晏姝扶着车问他:“你家行吗?”
“你说呢?”
“我今天得加班,那个银笙公司老板刁难我,他还要我接着改!”
晏姝发誓,她把这辈子撒谎技能都用在现在这刻了。
她记得头天他还默许她蹭工作室。
那多蹭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吧。
“上车。”
“谢谢!不白住你的,今晚等你回来我再送你一份礼物,你肯定喜欢!”晏姝没忘记昨晚想好的要送他一只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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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晏殊,傅野就径直去了公司。
处理完公司大小事务,这才看了眼私人手机。
上百条电话,来自他的母亲大人。
生日那天,母亲打电话说给傅野准备了丰盛一餐。
他没去。
去山顶看完日出,把弱猫扔回家里,他就直接去了公司。
午饭也没回老宅吃。
可要是再不给个回应,他知道他母亲绝不会消停。
傅野揉揉眉心,在这天里还是去了辰梅园,他家的老宅。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预报说这两天有台风。
黑压压的云低沉地罩着大地,吞没光明,留下满城压抑。
风呼呼地刮,公司标志的明灯在乌云里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