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被你盯着,我紧张,什么都讲不出来……”
“行吧。”
当视频通话切断,两个人在企鹅上冲浪的时候,晏姝当即叫了傅野出来帮她。
只消几个问题过去,贺南初就看出来,哪里是盯着她紧张答不出。
而是,她好把枪手放出来。
没意思,明知道检阅的结果都是抢手的满分,这检查便很没意思。
没一会,贺南初就发了消息过去。
“今天先到这,以后我们就改抽查了。”
“好的呀,哥哥。我今天第一天做是不是很棒?”
“呵呵。”
“微笑.jpg”
“九点半了,你该回家了,宵禁。一会,检查你的定位。”
“……知道了。”
宵禁,哥哥临离开陆城的时候交代过她,十点必须回家,她答应了的。
晏姝断掉电脑,转头看傅野:“今天辛苦你,你明天还来吗?”
“当然,”他点头,却早已看到屏幕上宵禁两个字。
晏家果然家教极严。
可今日一整天都在和文件打交道,纵使在一个房间,和她的日常交流不超过一小时。
“我打算下班了,”晏姝懒懒伸了个懒腰说。
“可是,南方那两个案子等着今天出结果。”傅野顿了下说,泰然自若地说:“我还没看完。需要你的签字。”
晏姝愁苦地回看他。
她是有一些“能不能你先看完,然后发给我电子签”的想法。
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像是人说的话。
“可是我十点前必须回家。”
晏姝把材料闷在脸上,闷闷地从纸张缝隙透出来。
“20岁的宵禁?你家人可真是严,”他笑了下说。
“嗯,担心我不安全。不然我就得住回妈妈那里。”晏姝听她的口气有点难为情地蹙眉。
她都能管理一家公司了,却还要十点回家。
“没关系,”傅野抽走她手里的材料,在桌上剁了一下,自然地说:“我陪你一起回家把这两个做完。”
“这……这可以的吗?”晏姝猛地抬头。
“当然,宵禁是说你十点要回家,我陪你回去,更加安全。”
晏姝是一个励志勤奋努力,好好治理公司的人。
虽然下午不小心睡了过去。
好像一想,他说的颇有道理,既没有违背哥哥的要求,又能把工作做好。
晏姝为这个两全的点子满意地点点头。
-
车子停在丽水湾,傅野先下车,帮她倒进车位。
可从车里出来的片刻就扫到,草丛里仿佛有个人影迅速朝树后躲了躲。
他把车钥匙扔给晏姝:“在家里等我,我在这打个电话。”
晏姝不疑有他,点点头,拿着钥匙迈上台阶,走向房间。
夜朗星稀,弯月挂在天边,星星并不十分耀眼。
丽水湾别墅区楼宇稀疏,车辆安保却是不错,只是普通外人的出入并不怎么防备。
晏姝的楼前路灯并不明亮。
楼前是一片广阔的草坪,在夏日发出蟋蟀的轻轻叫声。
草坪里,栽种着几棵参天的树。
傅野孤身一人朝草丛走过去。
沉声说:“出来。”
干枯的黑色树皮右侧,露出灰色衬衫一角。
果真有人。
可四周视野开阔,躲在树后可不是什么好逃离的好地方。
他一步步朝树后走。
皮鞋踩在草上发出“喳喳”的响声。
在将将走到树后时,树后的人猛地站出来。
树后钻出的人脸上全是青紫色的伤,眉角、唇角都是青紫色。
灰色衬衫松垮地套在身上,看上去有些落魄。
走出来的姿势有些坡脚。
在看清人后,傅野轻笑了下:“是你。贺南初还是下手太轻了,还以为见不着了。”
是傅冶。
两日不见,他憔悴许多,眼角的淤青很显眼,连左腮都是肿的。
他忽视了傅野的话,攥着拳径直从他身旁路过,目标是晏姝的房子。
只是一边走一边说:“我来找晏小姐的,就算你偷了婚书,也不能抹去我和她的关系。我,是她的未婚夫,我救了她的命!”
“活在谎言里久了,便分不清真假?”傅野看着他一坡一坡费力地走。
朝后慢慢退了两步,伸出胳膊攥住他的,将人拦下:“就算你救的,所以呢。她说的话还不够清楚么?她从来也没有过和你在一起的想法。”
“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傅冶震惊地看着他,然后替自己开脱:“那天……那天是我冲动了,我喝了酒,我头脑不清楚,我要当面向她道歉,”
他使出全力挣脱:“你放开我。”
“她不想见你。”傅野没有松手。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见她?”
傅冶使劲挣,可他从小身子骨就弱,自然挣脱不得。
他喘息着说:“就算婚约做废,还有她50%的股份,她说过要赠予我。”
“呵,这是在忙着凑钱啊?”他瞥了眼他:“是不是以前姘头的钱也指望不上了?穷途末路又回来试试?”
“你……又是你么?”傅冶回过头,使劲瞪他,身子止不住地抖。
傅野忽地松了手,浑身青紫的人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
傅野笑了下,看着远处别墅亮着的光说:“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再送你一条活路。”
明知道该走,可身前人的脚步像灌了铅,未挪动半分。
他自然想要活路。
“我当初救人呢,实打实去了半条命,伤口在这个位置,”傅野绕着他走了两步,指了指左腹:“医生诊断脾破裂,肠系膜多处撕裂,腹腔内大出血。”
他笑了笑,拍了拍傅冶的肩膀:“送你点素材,省得你都不知道该怎么骗人。”
傅冶的表情僵住,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傅野摸了下口袋,将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到他手里:“打个赌吧,你赢了的话,我出钱帮你补税。”
傅冶生来胆小,他盯着那把短短的瑞士军刀却不敢接。
“拿着,”傅野直接放进他手里:“我给你的施舍,你不要也得要。”
他接着说:“你给自己捅一刀,朝这里。”
傅野指着左腹的位置说:“尝尝到底受伤、流血、住院是什么滋味。要是她肯去医院看你一眼,就算你赢了。”
“别这样看我,我从来说话算话。”傅野轻笑下。
“可……可……”
“我不像你,拿着这种事威胁人。我没跟她说过,是我救的人。所以,你现在受点伤,说不定她念在你‘救人’的恩情上,去看看你,你就得救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傅冶低头看着那把刀,不敢置信地问。
他天天跟在晏小姐旁边,竟然没说过自己救人这件事?
听起来,这像是一条生路。
“当然,你最好把伤口捅得大一点、深一点、重一点,才多一点胜算。女孩子,总是心软的,”傅野笑了下:“毕竟那么大的一笔数字,你外公都筹措不到。你只能求我。”
傅冶紧了紧手里的刀柄。
铁质刀具在夏日中更显凉得刺骨。
他低头凝望着那把刀,是他这几日来唯一的希望。
那日对晏姝说了那样的话,实在是昏头。
现在去求她,他拦着不说,晏小姐估计不会肯给他50%。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去好好思量这个赌注。
傅冶使劲攥着那柄刀,深吸口气,朝丽水湾大门转身走。
“等等,我让你走了吗?”
身后又是一声令喝。
傅冶停住脚步。
傅野低低头,看着地上的青草:“昨天,我回了陆城。他老毛病犯了,你的事你愿意告诉他就告诉他。气死他,我求之不得。”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动手或者进大牢之前,你若是想看他,我不拦着。”
-
晚风猎猎,傅野没在计较庭院里的人,在楼下点了根烟。
昨天突然回陆城,除了交代公司上下自己要放个长假以外,还有件事,便是傅炙承死性不敢,又犯了旧瘾。
傅炙承比同龄人更显老些,瘦弱地像冬日风中的残烛。
他被母亲叫去的时候,他神志并不清晰,眼神望到他的时候也很浑浊。
他一开始喊他的名字。
他还以为他在喊另一个人。
直到后面,他喊他“汀楚。”
他认出他来了。
“汀”取自“岸芷汀兰”,“楚”是因为傅炙承最喜欢楚辞喜欢屈原。
他有着文人的气息和傲骨。
在傅冶出生之前,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最起码,尽管婚姻不幸福,傅炙承把所有的挚爱和寄托留给自己。
可他现在活成这幅样子,哪里活得对得起这个名字呢?
道行高洁?
呵,都是笑话。
本身就有基础病,傅炙承这副样子与自.虐无异。
随他去。
他掐灭手中的猩红,散了散身上的味道。
迈上台阶,折进晏姝的房。
她为他留着门。
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两日不见,房间里已经多了些小女生的气息。
沙发上摆着几个大大的花朵形抱枕。
她换上浅蓝色睡袍坐在地毯上,死死地盯着屏幕,眉头紧皱。
看起来就知道又遇到难题。
傅野轻轻笑了下,在门口换了鞋,随口提醒她:“定位发给哥哥了?”
“发了,”晏姝没有抬眼,仍然盯着屏幕,只是说:“你锁下门。进蚊子。”
他一步步走进来。
看着茶几前小小的、缩成一团的、毫不避忌他换上睡裙的人,忽然很想抱抱她。
可她现在还不是他的。
他压住心里的渴望和念头,单手撑着坐到她旁边。
“别忙了,一会我来看。”
“看这东西确实好累,”晏姝转身扫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最近总是睡不够。”
“你是不是怀了?”他笑。
“你走开!”晏姝推推他。
“我认真的。”他问。
“没有,”晏姝低着头说:“哪有那么快。”
“真有这事要和我说,如果你愿意,我会负责,”他抬手抚摸了下她的脑袋。
晏姝没有躲,只是低着头说:“你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子的。”
“是不喜欢。”他的目光散满地盯着茶几上的果盘。
他轻声又说:“我本来可以有个弟弟的。”
晏姝不敢问,因为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那个私生子弟弟。
“我本来可以有个弟弟的,妈妈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傅野的声音冷淡地像谈论一桩天气:“我父亲在医院里的走廊,当着我的面对医生说,保小孩。”
晏姝噎住,不敢问下去。
“嗯,最后,我母亲活下来了。”他略去中间的过程,凝着果盘,接着说:“不知道父亲心里是不是很失望。”
“我恨他的,他病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晏姝的心里酸涩成一片,她的行动比大脑更快,伸出双手紧紧圈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背后,嗡嗡地说:“我不管,你怎样想,都是对的。”
第68章 小美人鱼
被她贴上来的那刻, 傅野却一瞬间觉得世界是公平的。
很小的时候,他是快乐的。
然后有了磨难的几年,让他变成现在这般。
才有能力和机会给她一个港湾。
才有机会和她在这样的夜晚,在这里相拥。
晏姝在房间里呆得久, 身上有些凉意。
他后背的热度像滚烫的岩浆。
她顿时清醒过来。
晏姝茫然地靠在他的背上, 暗自后悔自己在做什么。
她明知道该把手抽回来的,却像被胶着住。
指尖忽然被人从身前轻轻摩挲, 轻轻的, 一下又一下。
带来的痒, 比小时候哥哥挠她更加重及无法忽略。
她耐不住缩回手,思绪却在那一刻散开。
想起了每个弥漫着薰衣草香气、微风一点点吹皱窗帘的夜晚,被他圈在怀里。
那是玩具大熊无法给与的安全感和好眠。
她被忽然生出的念头惊到, 猛地缩回了手。
傅野跟着转过头。
他们的目光在夜色中汇聚。
她只是对上他的眼睛,就能知道按照他的习惯, 自己要被放倒了。
然后便是最缠绵和细密的吻。
可那样的反应却迟迟没有到来。
晏姝和他对视着, 坚持不到十秒就红了脸颊。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 眉宇间都是凌厉的英气、气质俊雅成熟。
还偏偏喜欢她呢?
她微微低下头, 不消片刻脸的温度便和他身体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