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打的更为激烈了，最先受不住的是老三和老四。
其实早在赵自豪被换下去的时候，老三手腕就受了伤，那会他不敢表现出来，是怕大家担心，更怕顾曦把他也换下去，那样十班就真的没办法打了。
随着比赛打到中后期，老三的手腕伤势加重了，他的动作明显迟缓，接到力度大的球，很久都缓不过来。
顾曦发现了端倪，她望着老三投来的乞求眼神，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的学生们渴望赢，顾曦恨不得自己上场，去把老三换下来。
可她知道，李国政能同意夏小萌上场，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迎面而来的一球，老三手腕脱力，没有接住，球砸在了他的脸上，鼻子瞬间就流血了。
可他回过神来没停，而是左手控住球，把球传给了夏小萌。
夏小萌凭借身材小灵活，游走在两名队员中间，即便如此，当她撞到张铁楠，还是往后趔趄了一下。
她的马尾辫散开了，显得她狼狈不堪，可她的眼神一直盯着球。
直到球被安安稳稳地传到李竞手里，她紧张的神情才略放松下来。
李竞身边跟着吴晗，他企图用假动作，可这压根骗不过吴晗。
眼看球要被吴晗勾走，蒋坤从斜后方杀过来，断走了球，随后甩给老四。
老四投篮没中，蒋坤和李竞就守在篮板下，随时准备起跳。
场上的五个人，仿佛拧成了一股绳，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竭尽所能。
老三的鼻子还在流血，他的手腕有种撕裂般的疼。
老四的情况也没有好太多，他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被球砸肿了。
夏小萌头发凌乱地披在后面，满脸是汗水。
李竞和蒋坤也没有了最初的从容，随着比赛进行到中后期，他们和五班在体力上的差距渐渐拉开了。
可他们没有任何人喊累喊疼喊放弃。
场边有泪点低的女孩在无声啜泣。
李康坐在主席台上，眼里有泪光闪过。
他是搞教育的，他不是不知道十班这样一个班级会是什么状态。
眼前的十班，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光是提高了学习成绩，面对这样一种比赛，他们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而这一切，都是从顾曦不再哭兮兮了开始的。
“啊！”累到极致，体力不支的时候，李竞大喊了一声。
而后三声同样的喊声也在回应着他。
那是他们在彼此鼓劲儿，最后蒋坤拿到球，他的咆哮时如同一匹猛虎。
“十班！加油！”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起来了，所有人都被十班的这股热血所点燃。
程雨柔垂眸摸着眼泪，她也小声地跟着给十班加油鼓劲儿。
谷正带头敲着矿泉水瓶子，声嘶力竭地喊着，“十班加油，蒋坤李竞你们给老子冲！”
王满福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喇叭，他那破锣般的嗓音立体环绕式喊着，“十班！你们就是最棒的！”
全场都为十班加油的架势，仿佛五班学生来到了哪里客场比赛。
在这种鼓励之下，场上的十班学生越挫越勇，他们带着伤拼到了最后，最终将比分定格在了“42比61。”
李康在总结发言的时候，他用四个字送给了十班——虽败犹荣。
十班虽然输了这场比赛，但他们赢得了尊重。
不光是来自对手的，还有整个年级同学们对他们的认可。
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扭转了大家对于渣班的印象。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亚军。
赛后，十班学生热热闹闹地捧着亚军奖杯。
受伤的队员，都被大家搀扶着去了校医室。
夏小萌被一群女生为主，大家都说她胆子好大，可却是打的很飒。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不见了蒋坤和李竞的身影。
第42章 离别
教学楼顶楼有个天台, 这天台的门日常锁着。
那个生锈的链条锁根本拦不住李竞。
彼时，他带着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势，站在天台上向下望着，夕阳染红了他的脸庞。
他看到熟悉的同学们笑着, 闹着, 所有人都说他们十班——虽败犹荣。
就连他们的对手，五班的吴晗, 都会在比赛结束后向他竖起大拇指。
告诉他, 他们十班是个可敬的对手。
明明是该和大家热闹欢庆的时刻, 素来喜欢热闹的他，却第一次落单了。
他其实从小到大，从没在意过名次, 也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
因为他爹的关系，哪怕他考得跟狗屎似的, 也总有人能变着法儿的夸他。
唯独这一次, 他生出了那种想要拿个第一, 想要拼一把的想法。
赵自豪、小平头、老三、老四……甚至于是他最看不顺眼的蒋坤, 当看到每个人都为了这场比赛竭尽全力的时候，他也仿佛被点燃了，他想要赢, 他想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不光是因为喜欢篮球，喜欢好兄弟一块玩的感觉, 而是第一次想要一个属于他的荣誉。
对李竞来说, 根本就不存在虽败犹荣，输了就是输了，一败涂地。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李竞转过头，目光凌厉地看向对方。
换了一般偷跑到天台上抽烟，或者谈恋爱的小情侣，恐怕早就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跑了。
可来人并不怕他，相反，蒋坤比他看上去更彪悍。
李竞不悦看着他，“怎么，来看我笑话？”
“顺带着笑话我自己吗？”蒋坤无视了李竞故作凶悍的表情，走到了他旁边。
两人并肩看向楼下，热闹过后，人群散场，操场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可有一个身影，他们都一眼就看到了。
是顾曦，她一个人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漫无目的。
“人都是会变的。”蒋坤双手插在裤袋里，风把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
李竞啧啧道：“看不出，你还挺文艺。”
“我不吃这一套，别绕圈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竞从不觉得他和蒋坤能有得聊。
倒也不是有仇，就是气场不和。
蒋坤说：“我可能要走了。”
空气仿佛静止了瞬间。
他看着双眼还注视着楼下，话却是对李竞说的，“以后这个班，你罩着。”
“别让人欺负了班里的同学和……她。”
李竞脑袋嗡嗡地，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他们班才刚刚在比赛中，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现在始作俑者之一，竟然说要走？
很多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交浅言深，说问就问了，“你爸的案子判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谁都知道李竞是因为他爸才来的文山。
也许他爸判了，他就要回明城去了？
蒋坤却摇摇头，他说，“还没。”
“那你？”李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蒋坤是放弃他爸了吗？
蒋坤他爸背的是人命案子，他妈也跑了，这件事足以将人压垮，他在这边无依无靠，走也无可厚非，即便他和蒋坤不和，一直视为“对家”的人，忽然要走，又是在他们刚刚建立起一丝革命友谊的情况下。
这感觉，五味陈杂。
蒋坤瞪着他说：“我永远不会放弃我爸。”
既然没放弃，还要走，难道是缺钱，生活不下去了？
李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我可以让我爸帮问问，替你申请助学金。”
蒋坤终年冷若冰霜的脸庞，难得有了温度，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蒋坤说：“不用。”
“不用拉倒，不识好人心！”想帮人，对方却不领情，李竞颇有些暴躁地撸了撸头发。
该说的话，蒋坤已经说完了。
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沟通。
前几天向海说，有个经纪公司，挺有门路的，要捧新人参加选秀节目。
他们看中了蒋坤现在的人气，要带他去参加各种专业课程的培训，包括声乐、乐理、舞蹈……做好充足的准备参加比赛。
这家公司给出的合同很诱人，而蒋坤正是缺钱用的时候。
他爸二审在即，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这种时候，是继续读书，还是走向一条他过往人生中从未有过预判的路。
蒋坤也挣扎了许久，直到这场比赛结束，他更明晰了心中的想法，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蒋爸出事，让他看清了亲人的嘴脸。
被向阳堵，让他看清了所谓的师徒情分。
直到来到十班，被顾曦发现他伤痕累累，他身体的病痛得以治疗。
好像真的有种，一点点好起来的希望。
再到这次比赛，他从小跟着他爸练得刻苦，赵自豪他们受过的那些伤，他也曾经受过。
可看到队友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从不言弃，他身在其中，也被感染到了。
所以，他有了这个约定。
离开明城的时候，他早都被亲戚和母亲伤透了，没有任何牵挂。
反倒是要离开文山，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曦开口。
他选择这样一条和常规人生背道而驰的路，顾老师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吗？
蒋坤心里没底，可他便是这样一个人，有着这样的性格，只要是决定的事情，哪怕头破血流，也会走到底。
蒋坤开了个头，就沉默不语，一副铁了心要走的样子。
李竞戳着他的脊梁骨：“真的决定了？”
“嗯。”
“不改了？”
蒋坤不置可否，“不改了。”
“打算什么时候和顾老师说？”
“要走之前吧。”蒋坤看着远处，夜色给远山披了层神秘的面纱，那遥远的地方，他看得并不太真切了，云层浓厚，文山的冬天终是要来了。
校方根据这场篮球赛的表现，定下了参加市里联赛的人选，十班的蒋坤和李竞都赫然在列。
蒋坤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明确表示拒绝参赛。
李竞不愿意一个人和五班的学生组队，人家早就是一个整体了，半路多他，未必能打出效果。
再说他蒋坤都退了，他还继续，搞得好像他很在乎这件事似的。
他也萌生了退出的想法，直到赵自豪发起抗议。
老好人难得发脾气，他扯着小平头到李竞面前，龇牙咧嘴地说，“你看看我俩这一身伤，都白受了吗？连你都不去了，搞得好像我们这个亚军是他们的陪跑一样，去，你就去，不光要去，还要打出风格，赛初水平！”
李竞：……
赵自豪的话，竟让他无法反驳，他们拼命去打，总不能一点胜利果实都不享受吧。
最后李竞选择了参与校队集训，那感觉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文山入冬以后，寒风刻骨。
这天从早晨就阴沉沉的，直到中午洋洋洒洒飘了雪花。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洁白浩渺。
顾曦拿着最新出炉的月考卷子，信步走进教室。
这一次月考，十班的整体成绩又有了不小的进步，尤其是数学这一块，这次考试竟然出现了两个满分卷，学神眼镜自不必说，夏小萌的成绩更上一个台阶，才是顾曦所感到惊喜的。
由于不是联考，无法得知全省的排名，单就全校来说，眼镜综合成绩稳稳地拿下了第一，他学神的地位无可撼动。
本来这节课，她是打算评讲试卷的。
风听雪收，操场里有厚厚的落雪。
此情此景，不躺在雪地里打个滚，好像都对不住这青春时光。
顾曦站在讲台上，轻启红唇，“同学们，这节数学课咱们集体到户外去打雪仗！”
十班同学：……
短暂的错愕以后，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谁能想到，身为高二学生，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他们，竟然能够拥有这样一节课！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男生，连外套也顾不得穿，以李竞为首的众人，一跃而出，早早堆雪球，埋伏在教学楼门口，见到后出来的同学，就是一顿输出。
女生们相对怕冷，都穿了厚厚的外套，带好围巾帽子。
一时间，整个操场，雪球纷飞，嬉笑成团。
扬起来的雪花，让人的视线开始变得迷离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朝着蒋坤身上丢了第一个雪球。
原本置身事外，只是牵动着嘴角，默然观战的蒋坤，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一直以来，他能够感受得到，这个班级的学生当中，有不少人是怕他的。
同样是校霸，会有人和李竞开玩笑，却从未有人敢招惹他。
然而此刻，大家都玩嗨了，雪球都是乱飞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渐渐的蒋坤身上多了很多雪球砸落的痕迹。
最大的那个就是李竞砸来的，他还贱兮兮地叫嚣，“蒋坤，不还手算什么，你怕了吗？”
蒋坤当然不怕，他只是……
少年人垂头，眼里有了温热的感觉，僵硬的嘴角扬起又转瞬落下，再抬头已然是他平日那副老干部的模样。
可他缓缓地蹲下来，做了雪球，开始还击。
“校霸竟然和我们打雪仗？”
“机会难得，大家冲啊！”
李竞带着同学们一起gank蒋坤，蒋坤来者不拒。
李国政透过窗子看到此情此景，不免觉得有些不成体统。
这个顾曦也似的，刚消停了几天，有那么点成绩，就翘起了尾巴，又胡来。
他抄起电话打给顾曦，要她赶紧带学生回班级去，打打闹闹，还影响别的班级上课。
尤其是一楼的学生，靠窗的都快疯了。
谁不想在这大雪天出去打一场雪仗？谁愿意在教室里做没完没了的试卷？
谁不想拥有顾曦这样的老师，宁愿盯着李国政的骂声，也死性不改地说，“对不起李主任，这件事我错了，但你看，既然都打上了，那就打完吧，您不也教育学生做事要有始有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