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 身后传来女孩软糯的声音。
似乎是跑了很远, 那声音断断续续，夏小萌气喘吁吁地喊，“蒋坤, 你……等一下。”
蒋坤转过身, 信不走了过去，只见夏小萌一双眼睛泛起浓浓的水雾。
她忽然抓住蒋坤的手, 把一个护身符塞到他手心里, “这是华龙寺求来的，很灵验，能保佑你平安顺遂, 万事胜意。”
小小的红色护身符，在掌心中格外烫手。
蒋坤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他把护身符牢牢地攥在掌心，“谢谢。”
“不要和我这么客气，我们可是……同学啊。”
夏小萌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她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吸吸鼻子，笑得眉眼弯弯，“蒋坤，我……我以后还可以和你联络吗？”
听到这里，即便蒋坤再迟钝，一个女孩子，大半夜从寝室跑出来找他，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只蒋坤心里有太多事情压在一起，他轻声说，“回学校的路很远，我叫向海来接你。”
怕夏小萌认生，又说，“就是乐队的吉他手。”
这大概是蒋坤同她讲话最多的一次了，却是在这离别的场合。
夏小萌破涕为笑，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好，我在这等他。那你……保重。”
乘务员已经在催促旅客检票进站了，检票口几乎空了，只有零星几个赶路人。
蒋坤掏出手机打给向海，请向海来接夏小萌，送她回学校。
向海正因为离别而难过，听是蒋坤，连忙问，“你还没出发？火车晚点了？”
“嗯，我同学你见过的。”
向海一听，来劲儿了，“就是上次那个大眼睛萌萌哒的小姑娘吧？正好，我把她和你老师一起送回去。”
“顾老师？”蒋坤说，“她来车站了？”
“你那会前脚刚走，后脚你们班主任就找过来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说是去车站找你有事说。”
可……蒋坤环视整个车站，并没有看到顾曦的身影。
他没有犹豫，马上给顾曦打电话，顾老师却关机了。
身为班主任，要随时处理同学的突发情况，除非及特殊的情况，顾曦是不可能关机的。
或许是蒋坤见了太多人心险恶，他有点担忧顾曦的安危。
这一耽搁，这趟经停车已经停止了检票。
夏小萌不解地看着蒋坤，同时内心还有些小窃喜，蒋坤他是不是改主意了，不走了？
她歪头看着蒋坤，“你……”
“我送你回学校。”蒋坤想着，顺着沿途，看看能不能遇到顾曦。
错过了班次，还可以改签，但不和他敬重的顾老师把话说清楚，确定他的安危，他走得也于心不安。
文山高中。
在讲授天体物理的间隙，陆叙才从眼镜口中得知真相。
原来顾曦是帮蒋坤问的，上次蒋坤在酒吧演出，他也看过。
颜值在线，唱的马马虎虎，胜在年轻还有可塑性，包装一下，确实可以走偶像歌手的路线。
只是新宇传媒太不靠谱了，老板又有那方面的传闻。
将心比心，换了他是顾曦，也要劝阻学生去龙城。
蒋坤分明不是个会听劝的人，陆叙已经能想象出顾曦碰一鼻子灰的样子。
眼镜说：“直到宿管老师和顾曦打开蒋坤的宿舍门，这消息才传出来的。”
“你那老师，是不是傻乎乎地去追人了？”
眼镜：“当然，不过她不傻。”
兄弟两个不约而同抬手腕看了看时间。
眼镜先开口：“她走了蛮久，蒋坤的车怕是都快开到明城了。”
“可顾曦还没回宿舍。”
他在班级群里看到李竞他们在讨论这件事。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这大半夜的，陆叙脑海里闪过顾曦那娇小的背影。
他把学术期刊推给眼镜，拎着外套，步履匆匆，“你自己看吧，我出去消消食。”
分明就是找顾曦，还掩耳盗铃说消食，晚上十一点半，说消食？
眼镜总觉得自己这个哥哥，不太聪明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在金融界摸爬滚打的！
还是说如今的金融界都是一群任人宰割的韭菜？
不过，他哥走了，他反而更能专心看期刊了。
身为十班的学生，即便他是一个对感情颇为淡漠的人，也会担心顾曦和蒋坤的安危。
有他哥出马，问题不大，不慌。
陆叙的开到校门口，刚好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蒋坤和夏小萌依次下车。
路虎车摇下车窗，露出陆叙那张“斯文败类”般的脸。
蒋坤没什么，依然淡定。
夏小萌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她小声说，“许……许老师，晚上好。”
陆叙直奔主题：“你们回来的路上遇到顾老师了吗？”
“没有。”蒋坤皱着眉毛，当即就把顾曦去向日葵找他的事情告诉了陆叙。
这个时间点，有车行动就很方便。
他想和陆叙一块去找顾曦，毕竟顾老师是因为她，才只身出门的。
夏小萌是个热心肠，也想跟着。
陆叙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他没空陪孩子在这盘逻辑，找人这种事，晚一分钟，都是危险。
按照蒋坤说的时间线，顾曦应该不知道火车晚点，误以为蒋坤已经上了车。
以顾曦那脾气，当时必然想尽办法往龙山去。
她要拦截蒋坤，必然要比蒋坤早一步到龙城，还要提前赶到龙城火车站。
抛开种种不可能的路线，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到明城，再从明城乘飞机赶往龙山。
他查了去明城的客车和高铁，都没有符合时间点的选择。
顾曦多半是坐了黑车！
当务之急，是找到顾曦坐了哪一辆车。
所谓黑车，就是没有运营许可的私家车接私活，又或者是出租车抬高价位拉客。
陆叙自然有他的门路，明城分公司经理，巴不得帮boss排忧解难。
马上就找到了黑车组织领头的，别都是一群黑车，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拉黑车的点就那几个，每晚是那几辆车都是有定数的。
一个个问过去，总算有人对顾曦有印象了。
大晚上要打车去明城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个大美女。
不多久，便查出了顾曦所乘坐车辆的车牌照。
有车牌照就好办了，这又是个记录在案的出租车，底下人顺藤摸瓜，很快就拿到了出租车司机的信息。
这出租车司机是个“老跑腿子儿”，今年四十四岁，尚未娶妻，父母早几年就没了，可谓是孤家寡人一个。
顾曦上了这样一个人的车，黑灯瞎火，凶多吉少。
出租车自然都安装了统一的定位系统，早几年是为了防不法乘客，关键时刻解救司机性命的。
如今反过来，乘客疑似有危险，出租车公司也帮忙定位了那辆车的位置。
沟通消息需要时间，哪怕陆叙在神通矿大，等他拿到定位，开车上路，也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定位的位置是在明城和文山交汇处的一片耕地，这个季节，作物都已经收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陆叙车技很棒，只这一次，他松了松领口，次次都将油门踩到底。
顾曦和出租司机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车子已经停留在原地将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足够一切灾难发生。
陆叙心急如焚。
明城分公司经理，也带了不少人，从明城赶过去，两方都朝着同一个目的地疾驰而去。
车上，顾曦不紧不慢地和司机斗智斗勇。
她装出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实则手心全都是汗。
车子停着没动，司机师父呲牙笑着：“小姑娘，别以为你几句话就想糊弄老子，老子关你是二十四还是三十四，今儿就在这把你办了！”
顾曦也没指着靠演技自救。
她无非是拖延一些时间。
“系统，替我报警！”
系统：“抱歉宿主，系统不具备此功能，且根据定位即便报警，警方赶过来也需要至少一个小时。”
顾曦：……
“那你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我出事？”
顾曦：“这么关键的时刻，就没有什么能帮我脱身的？看来你那商城也不中用！”
系统愤愤不平：“谁说的？系统出品都属精品，你且准备好进度条，听我给你慢慢说来。”
于是系统事无巨细地抛出一个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商品。
最终顾曦做出了选择：她用百分之60的进度条，买了三分钟变声服务。
系统将会在这个时间内，把她的声音变成司机的妈妈，确切地说，这个声音也不是顾曦发出来的，而是系统用类似AI的方式合成的！
顾曦当然选择刷宋景然的，处于情况特殊，系统还免费赠送了赊账服务，交易完成后，宋景然不负众望成了负分选手。
当司机色欲熏心，朝着顾曦扑过来的时候。
顾曦忽然浑身一抖，佯装出一副被夺舍了的样子。
厉声对司机说：“二柱子！你可真出息了？你这是要气得我把棺材板都掀起来？”
杨国柱：……
从一个妙龄女孩口中，他竟然听到了死去多年母亲的声音。
杨国柱吓得瑟瑟发抖，当场就……萎了！
第45章 不会不管你
杨国柱大惊失色：“妈？！”
顾曦差点没被这带着哭声的腔调给破功。
她忍着笑意, 色厉内荏教训着“不孝儿子”，“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条条正道你不走，竟干这不要脸的勾当，今天要不是我, 你险些范成大错！你怎么有胆子犯法, 却没胆子好好活着？是不是要我把你带走，你才能安生啊？”
车内空间逼仄, 杨国柱下车, 拉开顾曦那边的车门, 朝着顾曦，“噗通”跪了下来。
他脸色吓得惨白，嘴唇哆嗦着, “妈，我知道错了。我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求求您了, 不要带我走……”
“一时？”顾曦冷哼一声, “二柱子, 你还不说实话吗？”
这司机看着就轻车熟路，一看就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他专门朝娇小内向的女生下手，就是因为这样的女孩子, 事发后, 不敢报警，也不敢说出去, 多半选择息事宁人, 反复折磨自己，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自闭、抑郁……
一想到这些，顾曦恨不得直接抽这司机一巴掌。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国柱,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命收回去，绝不可能让你继续作祟，缺八辈子的德！”
杨国柱他妈妈一辈子都是个刚强的妇人，说一不二。
这荒凉之地，黑灯瞎火，四下无人，阴风一吹，杨国柱额头磕地，朝着顾曦磕头。
再抬头，泣涕横流。
“妈，我说，我都说，我这些年是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可这都是她们勾引我的，她们自己搔首弄姿，穿得那么少，不就是……”
顾曦只觉得拳头硬了，修复过的双脚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她当即一脚踢到杨国柱的肩头。
杨国柱本就跪在地上，这一下猝不及防，当即翻倒在地。
顾曦朝着杨国柱的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他妈什么脑回路？你满脑子黄色肥料，干脆把眼珠子抠出来当炮踩！张口闭口受害者有罪，别个拥有穿衣自由，真正有问题的是你！”
可惜她手机没电了，否则非把杨国柱过往罪行录下来，把他交给警察绳之以法。
但这难不倒顾曦，她在车上一阵翻找。
杨国柱不解地看着顾曦，还以为他妈在翻钱，当即跪起来，“妈，你走得早，这些年早就不用钱了，都是扫码，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回头马上给就去买，给你多烧几万贯纸钱，让你在那边吃香喝辣的。”
顾曦：……
这是要“贿赂”她让她走？
这荒山野岭，她也不会开车，变声时间就那么一会儿，当务之急除还是自救。
顾曦说：“什么扫码？”
“就是这个。”杨国柱拿过手机，他的手机早就关了机，赶紧开机给顾曦演示。
顾曦接过手机，一边开了录音键，偷偷又给报警中心发信息。
消息发出去以后，她把从车上翻出来的纸笔丢给了杨国柱。
顾曦：“你做的事情，愧对列祖列宗，这我要是回去，怎么有脸跟你们老杨家的祖宗交代？”
“要不就这样吧，你把你犯过的错，都写下来，现在就给他们烧过去，他们要是不肯原谅你，我就把你带走。”
杨国柱可是他们老杨家的独苗，爷爷当年最喜欢他了。
闻言，他松了一口气，说写就写，这些年干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写在了纸上。
陆叙开车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一路上心急如焚，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恨不得马上赶到顾曦身边。
等真的到了，只见娇小的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作恶多端的家伙跪在这荒地里，正写着什么。
陆叙大步流星走过去，边走边脱下外套，直到走近，一把将外套披在顾曦身上。
杨国柱惊魂未定，根本没留意到车的声音，这会一抬头，看到眼前忽然冒出的第三人。
登时吓得尖叫一声，“鬼啊！”。
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