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的时间不是空白,她也不像是周嘉树跟邵络景那样的兄弟哥们,有些话心照不宣,彼此都明白。
她甚至想过,就算之前彼此再熟悉,但九年内彼此的空缺也会让再见面时的双方变得生疏陌生。
但刚刚,除了一开始见到时的茫然,好像后面满脑子只剩下这人跟当年一样调侃她的恶趣味了。
见赵思沅迟迟没回复,舒冉又发了一段语音:“再说了,周嘉树如果真是一板一眼的跟你说话你不是还不习惯吗?当年他难得发了脾气那事你不是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倒也不是耿耿于怀,就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那样凌厉严肃的周嘉树,当时让她有些吓到了。
印象中,连周嘉树的妈妈兰阿姨去世时他也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不过当年那事毕竟是她有错在先,以至于赵思沅到现在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多说,更不敢在周嘉树面前太过造次。
给周嘉树开的欢迎party定在第二天的晚上,赵思沅今天没事,特地来的早,酒吧里还没到上人的点,只角落里两三个人。
“包厢开好了,先进去?”
向泠一身黑,黑T黑色紧身裤,一米七的身材衬的高挑有致,右耳上一颗黑色的小耳钉,及耳的黑色短发利落清爽,五官是偏中性的英气标致,眉眼透着犀利。
酒吧的老板,向泠,一个又飒又酷的清冷美人。
其他员工也早认识了这位老板的闺蜜,热情的打着招呼:“赵小姐,上次看您朋友圈发的那块巴西祖母绿很漂亮,很衬您。”
那块祖母绿胸针是半个月前赵思沅闲着无聊跑到国外的拍卖会上以五百多万的价格买下来的,当时第一眼就看上了那至美的颜色,是绝对的珍藏品。
这话说到了赵思沅的心坎上,她眉眼一弯:“好眼光,等一会让你们泠姐给你涨工资。”
“谢谢赵小姐。”
包厢是向泠提前留好的大包间,能坐十多个人,里面的酒水也都备的充足。
“前两天阴雨天,叔叔身体怎么样?”赵思沅把包扔到沙发上,看着她神情认真。
“就那样,还是老毛病,给他拿了点药好多了。”
赵思沅坐到她旁边,安慰:“向泠,你别急,我爸那边只要有什么结果我立马告诉你,你让叔叔也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她家是做医疗设备这一块,和医院打交道比较多,赵思沅也一直在关注着。
向泠伸手开了瓶酒,仰头喝了一口:“谢谢。”
这些年,他们几人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没过一会,邵络景到了,在屋子里扫了一眼:“我靠,他们几人还没来?昨天晚上难不成都他妈熬了通宵?”
赵思沅悠哉悠哉的看过去:“昨天晚上?”
“那是,”邵络景又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你不知道吧,那可是我们男人间的事,昨晚酒会结束后我们还有局呢,男人间的事可不能让你知道。”
偏偏语气里就是透着一种找事的“你问我呀,你问我我就告诉你”,赵思沅还真是懒得搭理。
无非就是大院里的那几个男生又聚在一块感慨兄弟情义,他们男人的熟悉方式本就简单粗暴,说不定昨晚他们一场篮球打完就又回到了初高中那会。
他们几个从小长大的兄弟哪有什么弯弯绕绕那么多的小心思,一场球,两句话,三根烟,四瓶酒,彼此之间就又心照不宣了。
果然——
邵络景又看了一眼手表:“靠,这三人体力不行啊,一场篮球打得难不成还比不上高中生了,要睡这么久?”
门从身后被推开:“猴急什么?”
脖子下黑色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略显松散,周嘉树推门的手上还拿着一根烟:“邵络景,没事别挡在门口。”
“我这是欢迎我们周嘉树啊,来来来,里面请。”
他笑着踹了这人一脚:“就你没正型。”
赵思沅小眼神往那边瞄了瞄,在那人发现之前又很快的收回来,拍了拍手介绍:“向泠,还记得吧。”
向泠跟赵思沅是在初中偶然认识的,后来大家经常在一块玩,那时候周嘉树还没离开,对她自然还有些印象。
周嘉树看向她:“这儿你地盘?”
邵络景插话:“当然,这酒吧在江城非常有名,现在大家可都知道这边酒吧有个美女老板,经常问我要微信号呢。”
“贱人,能闭上你的嘴吗?”向泠直接扔了一罐啤酒过去,“别听他瞎说。”
周嘉树看看周围:“酒吧挺不错。”
她笑着应了两句话:“你们先坐,外面还有客人,我先去招待。”
向泠一走,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邵络景开了刚刚向泠扔过来的啤酒,桃花眼眯着:“赵思沅,昨晚回去有没有吃核桃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贱人就是喜欢挑衅。
“……”
口中的冰糖樱桃核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赵思沅直接踢了贱人一脚:“你有完没完?”
说完似乎又觉得不解气,回头仇视的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周嘉树正吸着烟,烟雾缭绕间他眉梢一挑:“赵思沅,你这是怪我的意思?”
赵思沅没说话,但瞪着他的那气鼓鼓的小眼神里明晃晃的说着:“废话,不怪你怪谁!”
被她这无声控诉的模样气笑了,周嘉树换了一只手拿烟,空出来的右手抬了一半又意识到不妥,随手散了两下烟灰,应道:“行,那就怪我。”
怒瞪他的赵思沅现在倒不在意这话有没有诚意了,想起刚刚那人抬起来又放下的胳膊,眼底的恼意慢慢消散,又变成疑惑。
刚刚周嘉树是想像小时候那样,哄她的时候总要揉她两下头发吗?
这人的坏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嘴巴里满是甜味,赵思沅又倒了杯白开水一口一口的抿着,小眼神偶尔往旁边瞥,看见那人又点了一根烟,那动作,看起来十分娴熟。
他以前不会吸烟的,现在好像吸烟吸的多了。
赵思沅红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算了吧。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来一条提醒,赵思沅刚拿起两只眼就瞪圆了。
这耳环终于上市了啊,就是她暂时还只能隔屏观摩。
这接连不断的叹息声周嘉树想不注意都难,他趁着间隙瞥了一眼:“赵思沅,你就那么喜欢?”
似乎听到了希望之音。
赵思沅立马凑上前,献宝似的把手机递上去:“你看,这是Cartier刚出的钻石系列,风姿优雅,线条臻美,构思巧妙,每只耳环都镶嵌了74颗圆形钻石,一只总重接近两克拉呢,漂亮吧,你觉得怎么样?”
周嘉树给面子的欣赏了两秒,点评:“不怎么样。”
“……”
第3章 “养不起就治,找人好好治……
游涣和徐子丞是在赵思沅抱着手机独自郁闷的时候进来的,游涣心细,刚进来就发现了:“赵思沅不高兴?”
两人昨晚陪着周嘉树几乎一个通宵,徐子丞许久不锻炼,这会还是腰酸胳膊疼的,揉着脖子坐下:“你们两谁犯错了?”
邵络景指向那边:“不是我。”
说完又毫不掩饰对两人的鄙夷:“才一场篮球,看看徐检都成什么样了?是不是真老了啊,体力这么差。”
徐子丞原本也该接手家族企业,但毕业后跟家里闹了一场,坚持自己的选择,最后两边各退让一步,家里给了他五年时间做他喜欢的检察官,时间一到,就回来继承家业。
至今为止也已经三年了,而徐子丞这个法令严正的年轻检察官也早在江城做出了一番成绩,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徐检。
“你好意思说?”徐子丞因为工作原因,极少碰酒和烟,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邵络景,昨晚是谁先做逃兵认输认的最早?”
要不然说不定昨晚他就能赢周嘉树了。
也不至于从初中开始就背负着周嘉树这个手下败将的名号。
邵络景自然嫌丢脸,又把话题踢回来:“这大小姐今天可不是我惹的啊,要怪就怪周嘉树啊。”
游涣奇怪:“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就又招惹到人家了。”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周嘉树。”邵络景非常乐意看热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公主难伺候,这不,买不上耳环自己在那生闷气呢。”
“邵络 景!”赵思沅关了手机,“你说谁难伺候?”
“你才难伺候,你跟你那些女朋友全都难伺候!”
游涣见两人这斗嘴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跟周嘉树闲聊着:“这两人从小打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戏剧化的是,这两人差点就成一对。”
“咳!”邵络景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游涣,你他妈别瞎说啊!”
这他妈最搞笑的话题突然被提起,赵思沅真是一点火都发不出来了,呵呵一笑:“这事,是耻辱。”
周嘉树灭了烟,不轻不重的发了一个单音节:“哦?”
他停顿了下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年吧,你在国外那段时间。”徐子丞搭话,“大概看他们两人从小一块闹惯了,赵叔和邵叔就合计着想给两人订婚。”
徐子丞说着也笑了:“谁知这才刚提出来,两个一个闹绝食,一个闹离家出走,两家长辈这才知道自己乱点了鸳鸯谱,也就搁置下来了。”
邵络景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当初谁多嘴说我他妈喜欢赵思沅,这小姐就是个会花钱的祖宗,我哪能供得起啊,我邵络景再不济,眼光也不至于这么差。”
“你应该说是谁太看得起你邵络景了,居然把我跟你凑一对,一身的混合香水味天天熏得我都吐,以后还不知道谁倒了八辈子霉会让你绿呢!”
“喂,赵思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些年耽误了我这么多桃花呢?”
两人又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游涣摇摇头:“你看,都是祖宗。”
烟灰缸里的点点猩红开始燃起,周嘉树拿起烟头把那点红猩彻底捻灭,对着邵络景踹了今晚的第二脚:“怎么,她是祖宗你也是?”
他声线不似刚才的温和,明明嘴角还挂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可那眼尾的清寒却是让邵络景赶紧抱了抱自己的手臂:“行行行,我不跟公主一般计较。”
谁让周嘉树这人从小到大就帮她,简直就是亲妹妹了。
游涣已经习惯了,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跟原来还真是一样。”
嘴上喜欢逗弄着赵思沅,但帮的最多的也是赵思沅。
过了一会,向泠推门进来,徐子丞回头,停下揉脖子的动作:“忙完了?”
“嗯,今天人不多。”向泠和他打了招呼,“前两天看你又攻破了一个案子,恭喜。”
徐子丞隐在光线里的五官变得柔和:“还要谢你之前提供思路。”
“一点小建议,没什么。”
他淡淡一笑,还想再说些什么,瞥见向泠径直坐在了赵思沅旁边没再看这边,徐子丞眼睛里的亮光暗了几分,垂目敛了笑意。
可能因为这么多年来,小团体第一次聚这么齐,几个男人聊到了十多点,酒瓶也喝空了五六个,不过大都是邵络景一个人喝的。
徐子丞滴酒未沾,游涣的酒量很差,只能喝一点点,今天因为开车,更是没喝。
至于周嘉树,赵思沅还真不知道他现在的酒量,但看他今天喝的状态,也不像是不会喝的人。
“那我先走了,代我向叔叔问好。”赵思沅跟向泠抱了一下,“下次再来吃你樱桃。”
“知道了,走吧。”
几人都陆陆续续出了门,徐子丞落后一步,跟周嘉树并排:“还没问你,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什么时候回周氏,周叔他……”
周嘉树的神情淡淡的:“最近在一个投资公司工作,周氏再等一段时间吧。”
一提到周叔两个字话音就被打断,徐子丞也不多说:“行,那有时间去我家,我爸妈昨天说想见见你。”
醉的不省人事的邵络景被游涣拉着,此刻也不忘举手:“还有我爸妈也说了。”
游涣:“你懂,还有我爸妈。”
难得此刻几个人一致把目光转向赵思沅,后者默默点头:“不用说了,你们也懂。”
谁让五个人中只有周嘉树在家长中的信誉度最好。
向泠把几人送到门口,耳朵上的耳钉闪着亮光:“你们路上慢点,我先进店了。”
“回去吧,下次再来。”
几人都开了车过来,邵络景喝了酒,游涣干脆开他的车把人带走,降下车窗:“你们两怎么走?”
周嘉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司机了,有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你先走吧。”
游涣又问另一人:“徐大检察官,走不走啊?”
想了一会,徐子丞又折回去:“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游涣秒懂,也不多说,发动车子离开。
刚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的赵思沅瞧着那人背影,摇头感叹两声:“徐子丞这人,还没放弃呢。”
车子停在周嘉树面前,她伸出头,纯粹就是客气一下:“那个,要不要带你一程?”
小樱桃似乎还赌着气,问出口时别别扭扭的,两只星亮似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又转回去,脸上的皮肤在门口灯光的照耀下白的发亮,丸子头两侧半留下来的一缕头发似是戳到她耳朵了,赵思沅伸手一把扒拉开,动作莫名显得可爱。
微风一吹,周嘉树身上的酒意淡了几分,他舌尖轻抵,笑的撩人:“好啊,可能还真要你带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