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黍宁
时间:2021-06-07 09:09:16

  相信她这个“科举辅导名师”的招牌就能顺利打出去,张幼双盘算着,到时候,她再办女学无疑就显得有说服力了许多。
  嗯。
  脑袋上的呆毛晃了晃,张幼双继续摁着这四个人的脑袋加紧最后一波冲刺。
  大梁殿试只试对策一篇,其实比起四书五经这才是张幼双最拿手的科目。
  三月十五日,殿试。
  这一日,张衍与孟敬仲、王希礼、祝保才四个人将笔、墨、砚、吃食都装入了考篮里,一道儿出了旅舍,一路或是乘马车,或是步行,终于赶到了大明门。
  此门位于正阳门内京城的中轴线上,平素不开,唯遇国家大典方才开门。
  眼前这就是皇城。
  进了皇城之后,众人被这高大宏伟的建筑群散发出的威严的气势所摄,说话做事都小心了不少。在礼部侍郎的引领下,依次穿过了承天门、端门、午门、奉天门。
  张衍站定了,四下环顾了一圈。众人虽然神色认真肃然,但一个个脸上的欢欣与轻松却是抹不去的,三三两两,有说有笑,趁此机会互相攀附着交情,为日后的官宦生涯作准备。
  此时当然也有人走过来与他们这些江南的的贡士们攀谈。
  “想来这位便是张兄了。”来自各地的贡士们笑着拱拱手,目光忍不住频频打量着张衍和祝保才等人。
  “四位仁兄师出同门,当真是一样的年轻俊秀,花开四朵。”
  “一门四进士是何等的风雅。”
  王希礼平静地拱拱手也回了礼,“诸位谬赞了。”
  ……
  “那四个就是江南太平九皋书院的?”
  “那个女夫子张幼双的门下?”
  “……女人教出来的当真是稀奇……”
  “……谁叫那是俞危甫的妻子,又得圣上的偏爱……”
  “唉,说不得说不得。谁叫人家命好,咱们这种无名无姓,又没靠背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孟敬仲谨慎地抿了抿唇。
  在这个男主天下的世界里,女夫子依然是个会频频招致异样目光的词汇,连同四人都承担了不小的关注。
  他晓得,事到如今,仍然有不少人不信任张先生,不信任他们,以为他们,张先生,无非是侥幸得了圣上的赏识。
  所以,今天他们代表的不止是他们个人,更是张先生。他们身上燃烧着的就是张先生的意志。
  从投入张幼双门下那天起,他们身上就烙上了独属于张幼双的挥之不去的烙印!
  眼看着时辰将近了,今年的新科贡士们按照中式的名词,纷纷在皇极殿的丹陛下排列。大梁的文武百官此时也正立在皇极殿前,有说有笑。
  殿试是科举路上这最后一关,总提调官、读卷官非执政大臣不得与,那可是都是内阁阁老、六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这一类响当当的人物。
  大梁官僚机构运行的命脉皆在此地了。
  那笑意温文,举止优雅,鬓发花白的老者正是首辅徐薇,身边那位精神矍铄,身材干瘦的则是次辅郑德辉了。
  这两位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微微一笑,尽显风度。
  众人心神俱凛然,纷纷噤声,恭恭敬敬地等着圣上的到来。
  不久之后,新帝陈贯笑眯眯地过来了,众人入了殿,向新帝行过了五拜三叩之礼。
  皇帝倒也没看张衍,勉励了丹陛前的贡士们几句,赐下了策题。
  由首辅徐薇宣读圣旨,徐薇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而这策问的题目也包括在了这制诰中。
  张衍低垂着眼帘儿,与众人各在试案前落了座。
  目光微微一凝,方才所听闻的今日这道策文的题目,也适时地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皇帝制曰:朕惟自昔帝王莫圣于尧舜。史称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矣……
  ……
  朕夙夜敬事上帝。宪法祖宗。选任文武大吏之良。思与除民之害而遂其生。兢业不遑未尝有懈。间者。水旱为灾。黎民阻饥。戎狄时警。边国弗靖。而南贼尤甚。历时越甚,尚未底宁。岂有司莫体朕心。皆残民以逞。有以致之欤。抑选任者未得其人。或多失职欤。将疆国之臣。未能殚力制御顽寇者欤。
  ……
  朕有爱民之心而泽未就。有遏乱之志而效未臻。固以今昔不类。未得如古任事之臣耳。兹欲使上下协虑,政事具修。兵足而寇患以除。民安而邦本以固。灾咎可弥。困穷可复。以媲美虞周之治。其何道而可……
  ……
  尔诸士悉心陈列。勿惮。勿隐。朕将采而行焉……”
  这一大段话,非常长,其实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朕每天都很努力地在上班啊,敬事上帝,宪法祖宗,选任文武良吏,每天玩儿命地工作。
  朕该做的也都做了吧,可是为什么天下还时不时地有水旱灾害,百姓吃不饱饭,边关也不安宁呢。
  是下面的人没干好吗?是没选对人,选拔的人都不行吗?还是说将领都不肯玩命儿抗击外敌?你们不要害怕,不要隐瞒,好好说,朕会好好看采纳可行的建议。
  作者有话要说:  双双写的文章引自的是《明清状元会元科举文墨集注》
  皇帝的这个引用的是《明代进士登科录》
  “我饮江楼上”是陆游的词,很豪迈。
 
 
第86章 
  殿试的座位是不分号的,但礼部官员会在试案上贴上各人的名签,众人按签入座,抽到位子不好,光线太差的座位也只能自认倒霉。
  众人方才落座,就有执事官给每人各发了一包宫饼。这宫饼来源于唐朝的红绫饼,那时皇帝用红绫饼来赏赐新科进士,眼下发的这一包宫饼,也是讨个吉祥的彩头。
  除却宫饼,殿前还备有茶水,谁若是口渴了,随时都能过去饮用。
  张衍略一思索,提笔先是在第一开前半页写下了三代履历。
  “应殿试举人臣张衍,年十五……”
  “……今应殿试,谨将三代脚色开列与后……”
  此处是要写曾祖某,祖父某,父某,已仕,未仕。
  写到这儿,张衍笔尖不自觉一顿,合上了眼。
  眼前,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熟悉却陌生的身影。
  高大,威严,以身为剑。
  他们在阶下叩首不语,身影沉稳如山,渊渟岳峙般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渐行渐远,直到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却忽地往后看了他一眼,露出的竟然是俞峻的脸,男人莞尔露出个温暖的、勉励的微笑。
  紧接着便同再也瞧不见了。
  这都是俞家人,他的祖辈。
  就在俞家人消失不久后,他眼前忽地爆发出一团璀璨的光芒。
  在这光芒深处,另又一道陌生却又显得亲切的身影。
  竟是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他手上拿着个圆圈状的玻璃,眯着眼对着桌上的书照来照去。
  又一道身影走上前来,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什么,拿了张薄毯子盖在了他膝上。
  “这张复印件你都看多久啦。”
  “哈哈这可是状元卷呐,你看这上面‘第一甲第一名’这六个字可是当时的皇帝御批改。”
  “有朝一日,我也真想回到古代去参加一回科举,重在参与嘛。”
  两个人说说笑笑,忽地齐齐望了过来,朝他温和地笑了笑,眼里饱含着宠溺之意。
  张衍呼吸微有紊乱,睁开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继续往下望去。
  这一刻即是传承。
  逾越古今千年的传承。
  殿试的行文有一定的格式,起笔用“臣对臣闻”,收笔则以“臣俯拾刍荛,上尘天听,不胜战栗之至。臣谨对。”“臣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之类的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的话作结。
  看到这道试题的那一瞬间,非止是张衍,大殿里,祝保才、孟敬仲、王希礼等人都若有所悟。
  这道题很明显地是在考验举子们治理国政的能力。
  大梁以农为本,以农立国,水旱的频发,无疑会加剧社会矛盾,动摇国本。
  而南北边防,又是困扰大梁多年以来的严重的问题,东南沿海倭寇时时进犯,北方重镇蒙古族时时扰边。
  在第一开前半页写下了三代履历后,张衍四人没立刻动笔,也没忙着先打腹稿。
  不约而同地先将这道试题又纵览了一遍,回想着这几年来张幼双的教导,先分析题目。
  这道题可以大致分为四个部分。即为君之道、治国之道、选任之道和御敌之道。
  若庖丁解牛,将这一道复杂的策问,剖分成四个部分,条理分明,筋骨俱清,接下来再答题就容易多了。
  策问固然是为了考验举子们的治国能力,但也要注意不能随意放飞自我,非但要揣摩皇帝的用意,更要揣摩各位读卷官的心意。
  纵观全文,这道试题的重点昭然若揭。
  新帝陈贯以为“人才”才是重中之重,那接下来的破题,则势必要围绕选拔人才辅佐君主治理天下为中心。
  略一思索,张衍终于落笔!
  “臣对,臣闻帝王之御极也,体君道以奉天心,而后可以建久安长治之业。肃臣纪以奉天职,而后可以成内修外攘之功……”
  “故君道常主逸……”
  “人臣者天之所命,以左右一人,而分理庶政者也。其分卑,其事赜,故臣道常主乎劳。”
  这样一来,就是从君逸臣劳,君臣职责这个切入点来破题,紧紧扣住了“人才”这个中心思想。
  张衍闭上了眼,眼前又适时地浮现出了张幼双曾经对他们说过的话。
  大梁,或者说从古至今以来,学者和官员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人们却赋予了学者承担政务,处理政务的资格。
  人们讲求官员的人文修养,却不讲求官员的技术效率,这是一种与官员任务风马牛不相及的学问。
  这种学问的重要意义,在于为这些职能提供文化粉饰方面。
  那一瞬间,张衍从未这般清楚地触摸到了俞先生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所身体力行在做的事。
  改革这以道德,以“礼”,以“人文修养”为中心的,低能的政府结构,低下的行政效率。
  所以难怪当初俞先生会力排众议请娘亲来书院教书。
  又为何……俞先生和张幼双这二人会走到一起!
  只是,若是这般直抒胸臆,刚正敢言,无异于是飞蛾扑火的行为!
  因为这意味着要动摇大梁的立国之本!古往今来,哪一朝不是以“四书”中的伦理道德为统治帝国的主宰?
  他身为儒教门生,敢这样写,相当于公然违抗圣贤的教导,无非是自寻死路。
  这样写,他这张卷子能不能呈到御前都未可知。
  张衍深吸了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间,已有了简单的腹稿。
  究其原因,这些社会问题的出现,在于“任之未当而择之未精”。
  为此,官员的考核升调需要做到完全的透明、公正、公开。选拔人才时,要“不拘选用之途”,不拘“迁转之格”。
  ……
  三月十五日一早,张幼双也出了门,在张衍他们努力拼搏的时候,张幼双乘坐马车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七绕八绕,只为了一件事。
  此时天色未明,夜色深沉,风灯照夜。
  初春的夜风,是浸骨的凉。
  “师傅还有多久?”张幼双扶着车厢,扬起嗓门大声问。
  车夫笑道:“前面就是了,娘子稍等,我寻个下车的地方。”
  马车缓缓在巷口停住,张幼双跳下了车,四下环顾了一眼。
  京城的风吹动发丝胡乱在脸上拍。
  伸手扶了一下被夜风吹得左右欹斜的风灯,张幼双拢紧了衣衫,昂首挺胸地步入了巷口。
  巷口,已经站着道人影在等她了。
  凛凛敛敛的身躯,清姿贞劲。
  俞峻微微侧目,看到张幼双,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
  张幼双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着问:“呃……三妮儿?”
  “嗯。”他眼帘儿低垂着,神情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风灯,又将早已热好的暖手炉塞到了她手里。
  捧着小暖炉,张幼双心里很不争气地突突了两下。
  做完这一切,俞峻这才提步过去敲门。
  张幼双望着俞峻的背影,愣了愣,赶紧提步跟了上去。
  等开门的时候,张幼双从袖口翻出了个小本子,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只见这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串名字,如果有人能认出来的话,就会发现,这上面所记的都是大梁那些名动天下的大儒!!
  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张幼双认真思索了一下单独兴办女学的可行性,最终还是决定先稳扎稳打地建设好九皋书院,只不过会在书院里另行开设专业,招收女学生。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最雄厚的师资力量。
  想到这儿,张幼双就忍不住翘起唇角,于胸前握紧了拳,斗志昂扬。
  她打算以清初的漳南书院为蓝本,改造九皋书院!招收女学生!
  至于她今天要拜访的这位……
  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子一看到张幼双就忍不住无奈地笑起来。
  “二位先生,你们又来了。”
  “请入内罢,我们家先生已经等着了。”
  张幼双点了点头,道了谢,神情自若地脱下了鞋袜,踏入了室内。
  几乎是一眼,她就看到了室内临窗而坐的一位白胡子老头儿。
  老者身材十分高大,拥着鹤氅,样貌清矍,眼眸深邃温和,虽是文人的打扮,那双细长的眼眸里却隐隐透出锐利肃杀的精光来。
  看到张幼双,老者忍不住喟然微笑道:“老夫不是说了不去么?张先生你和危甫这一天天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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