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黍宁
时间:2021-06-07 09:09:16

  面前这位白胡子老头儿却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白胡子老头儿。
  其人曾是大梁名将,名唤马近奎,眼看着年事渐高,这位马将军便解甲归田,辞官回家去了。
  张幼双也没多说什么,端端正正地一揖到底,笑道:“晚辈见过马将军。”
  马近奎忍不住看向俞峻,却看到身后的男人,微微颔首,虽然神色沉静,却近乎是一种纵容的姿态,不由哈哈大笑。
  “说罢,你今日又要说些什么?”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了,闻言,张幼双倒也不虚,双目灼灼地盘腿坐下,拽了一杯茶在面前,侃侃而谈了起来。
  “今日,晚辈要说的还是我大梁的军事制度!”
  ……
  针对南北边防的御敌问题,张衍停笔思索了半晌,再度提笔。
  “不拘以骑射之习”、“不绳以文法之细”、“不牵以中制之命”……
  制度不应该成为武将们的束缚。
  ……
  张幼双口齿伶俐,不慌不忙道:“我大梁的军训军令缺少固定的准则……我大梁的军人也从未系统地学习过军事技术。”
  ……
  所以,如果能够为将士们提供一个平台,一个能够让将士们学习系统化的,总结性的战斗经验的平台,一个施展自己抱负与能力的平台。
  则不愁良将矣!
  写到这里,张衍眉目沉凝,开始誊写。
  大梁的殿试只考一天,不给烛。
  随着天色渐晚,已经有不少举子交了卷出了皇极殿。
  大殿里渐渐空寂,斜阳残照。
  张衍微不可察地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搁下了笔,随后拿起试卷,走到东角门的受卷官面前,交卷而出。
  
  三月十五日殿试,阅卷三天,三月十八日放榜。
  殿试的阅卷也别有一番讲究。
  考生向受卷官交卷之后,受卷官送弥封管,弥封官送掌卷官。掌卷官把卷箱取来开封,按照各位读卷官的官职高低来进行分发,也就是先从内阁首辅徐薇发起,依次分送,送到每人手上的大约是三十卷。
  拿到试卷后,读卷官要先看分发到自己手里的那一份。
  以“圈、尖、点、直、叉”这五等标识来评判试卷的优劣。
  看完自己手上这一份,再轮阅其他读卷官手里的那一份,谓之“转桌”。
  最后由首席读卷官徐薇进行总核。
  为了防止考官徇私,读卷的时候还有个潜规则。
  那就是读卷官对卷子评价的悬殊不能过大,即所谓的“圈不见点,尖不见直”。
  文华殿内。
  兵部尚书杨芹揉了揉酸涩的额角,吐出一口浊息,望向了手上这一份试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要参考的是“明代嘉靖壬戌科进士群体研究”。猫猫的文章参考的是申时行(就那位张居正的同僚)当年殿试时的文章。
  这一句话引自的是美国学者赖文逊
  ——
 
 
第87章 
  一口气看到现在,兵部尚书杨芹此时已稍显疲态,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纵览了一遍。
  有无不合格式之处。
  嗯……全文上下无一纰漏越制之处。
  再看这字,好字呐!
  这一手馆阁体极为清丽清爽,恰如这一缕穿堂的清风,抚平了人内心的疲惫与焦躁之意。
  开篇“君逸臣劳”、“君臣职责”这个破题更是令兵部尚书杨芹不由眼前一亮。
  再往下继续看去,兵部尚书杨芹心中不由“咦”了一声。
  在这之前他看的试卷也近二十多份了,眼下这篇却是他所见到的唯一一个,针对边防、军队战斗力提出具体措施的举子!
  大梁重文轻武由来已久,读书人又鲜少接触这些边防实务,缺乏实践基础落笔难免空疏。
  与历朝相比,大梁一朝兵部尚书掌军政实权,作为一部尚书,杨芹此人更是总领天下武卫军官的选授、简练之政令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业界圈内人士。
  作为圈内人士,杨芹再看这张衍这篇文章,不由满目诧异。
  他当然也懂读书人的局限性,所以也没指望这些读书人能针对这些边防事务提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
  可张衍这篇文章,非但大胆提出了,甚至还字字鞭辟入里,无一处废笔,句句落在了实处!
  都说看到好文章,有醍醐灌顶之感。
  其中一些话,甚至看得杨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一个激灵,虽说是清醒了,却冷汗直冒,坐立不安,暗叹了一声,此人当真敢言!
  大梁这畸形的一元化政治组织,使得文官集团常年占据主导地位。
  都说外行指导内行最为致命,大梁的文官集团却长期压制武官集团,握有调度攻防的权力,把控其任免、补给、交通等诸多方面,长此以往下来,这种组织上的低能势必会导致军政上的腐败不堪!
  对着张衍这篇文章,杨芹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直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心里火急火燎的难受。
  这文章写得太过“激进”,杨芹提起笔,又放下。
  这批个“圈”吧,又怕得罪人。
  批个第三等的“点”吧,却又实在不甘心明珠蒙尘。
  再三思索之后,杨芹终于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在这试卷上批下了一个“圈”!
  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良方!!
  如今南北边防已经是火烧眉毛的大事了,他怎可为了自己明哲保身,就这般任意糊弄过去!
  盖下官戳之后,杨芹面色平静地将张衍这张卷子移交到了吏部尚书周守中。
  拿到这张卷子的那一刻,周守中内心也是斯巴达的。
  不过撇开这边防上的“御敌之道”不谈。
  这“选任之道”写得也是颇为出彩,可圈可点。
  这让掌天下官吏选授、封勋、考功、考课之政令的吏部尚书周守中颇为爱不释手,提笔踯躅半晌,看了看杨芹的评价,还是落了个“圈”。
  而这厢,另一份试卷也轮转到了兵部尚书杨芹手上。
  这一份试卷在针对“御敌之道”上所持的观念,几乎是与张衍那一份如出一辙!!
  两份试卷各有侧重,却都是言之有物,并非泛泛空言。
  非止如此,接下来轮转到他手上的持有类似观点的卷子,竟还有两份之多。
  加上张衍那一份,眼前这一份,足足有四份之众。
  这让杨芹颇为纳罕。
  作弊?这也不可能啊?
  想想,谁敢在一众“国防部部长”、“外交部部长”、“教育部部长”等各种正国级、副国级、部级干部眼皮子底下搞事?
  杨芹捏着呼吸沉吟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请教徐薇的意见。
  徐薇微微一笑,沉稳如海,“既如此,那拆开看看吧。”
  于是,这四份去掉了糊名的试卷在长桌前依次排开。
  只见这第一开的前半页却是不约而同地都写有“贯江南太平府越县”的字样。
  郑德辉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是师出同门啊。”
  至于这个“师门”。
  徐薇笑道:“若我未曾记错,这四人都是俞危甫和他夫人门下的学生?”
  杨芹微讶:“夫人?”
  没有听说过“张幼双”这个名字的尚书们,也纷纷微露诧异之色。
  周守中此时也笑起来,“那是近日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张氏张幼双。”
  郑德辉喟叹:“那位张氏张幼双倒也是个奇女子了。”
  同门师兄弟,持此相同的观念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再看这四份试卷,也都是有理有据,功底扎实。可列为一等、二等之列。
  围着这四份试卷,众读卷官不禁啧啧称奇。
  “这一门四进士,倒也是一份风雅事!”
  一位尚书问道:“就是不知这是俞危甫所教,还是他那位夫人所教授的了!”
  徐薇捻着胡须,微微颔首,眼里隐约有欣赏之意,“这卷子里颇多新奇之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似俞危甫的风格,以我所见,怕是那位张氏的巧思。”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毕竟若是男子,有这等精彩的见论早就闻名于天下了!也只有女子才能沉潜多年,适逢今朝方才一鸣惊人。
  郑德辉心中却不由微微一凛。
  这张氏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对大梁朝政这般熟稔,枉他做了这么多年官,看问题甚至还不及这张氏深入!
  那些他从前想不通的,或者是模模糊糊抓住了线索却看不清的问题,竟是从四份试卷中得到了解答。
  ……
  阅卷完毕,徐薇择出了十分将要呈上御前的试卷,在敲定了各名次顺序之后,众读卷官都皇帝御前叩头跪侯。
  预先呈上去的那三份试卷,也正是众人预先判为一甲的那三份。
  所谓一甲,指的正是老百姓们耳熟能详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
  当然这三份的高低还是由皇帝亲自提笔敲定。
  新帝陈贯即位未久,虽说他在东宫里蹉跎了不少年岁,如今已年过半百,不再年轻,但这一颗心却不服老,还想着要干出一番事业,名留青史呢。
  听着徐薇抑扬顿挫,铿锵悦耳的读卷声,见这一科进士素质都不错,新帝还挺高兴的。
  读到这第三份的时候,万岁爷不由吃了一惊,面露讶异之色。
  这当真是个新科进士写的?!
  这言辞之犀利锋锐,看问题之深入,几乎是将大梁潜藏的社会问题都看透了,看尽了!
  怕是在官场上沉沉浮浮多年的老宦都没这能耐!
  越往下听,新帝简直是越忍不住要站起身喝采了。只觉得这些话简直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如醍醐灌顶,帮助他拨云见日,拨开了困扰他许久的眼前的迷雾!
  其实,这倒不是因为新帝、徐薇、郑德辉都是无能之辈。
  实在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大梁类明,后世的历史工作者们能以一个更高的角度,高广阔的视野去探寻明亡的原因,去探寻明朝社会的诸多弊病,这是身为当局者的明朝官僚所缺乏的优势。
  作为个穿越女,张幼双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总结无数历史工作者所研究出的宝贵的经验。
  听着听着,新帝陈贯心中激荡,竟难得升腾起了股少年豪情。
  此人就是他想要的贤才!!
  若得这等贤臣辅佐,相伴左右,他们君臣一心,势必能缔造出那盛世荣光!!
  “此人是谁?”新帝情不自禁地追问道。
  徐薇合拢了卷子,笑着说:“陛下!此人正是俞危甫的儿子,张衍啊!!”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新帝惊喜交加,“衍儿?!”这竟是衍儿的卷子?
  徐薇笑道:“正是此人,陛下有所不知,有此等巧思的今科进士中还有三人。”
  新帝好奇道:“是哪三人?”
  徐薇上前一步,又从袖中拿出了三份试卷,含道:“这三份试卷,有对有策,都不失为佳作。陛下想来也已经知晓这三篇文章是何人所做了。”
  皇帝他拿过来一看,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
  这三人,正是他在那潘家旅店见到的那三个少年呐!
  “这不是俞危甫教的吧?”皇帝指着卷子笑道,“这种写法,我看不是他的风格。”
  徐薇莞尔道:“臣以为应该是那位张氏所教。”
  皇帝抚着长须,忍不住又笑着发出了昔日的感叹。
  “这张氏真非常人也!俞危甫真是娶了个好妻子!”
  皇帝他虽然性情爽利,但到底也没表现得太过出格,笑了一声之后,便挥挥手让接下来的读卷官继续读接下来的那几篇。
  等到这十篇卷子都读完了,这才询问徐薇等人的意见。
  “众位卿家以为,这三份策文孰优孰劣?”
  新帝这话一问出口,众人精心里也早就有了底。
  此时大殿内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众读卷官不约而同地纷纷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张衍的文章可点为第一。”
  “张衍这篇文章刚正敢言,字字句句鞭辟入里,笔健词赡,状元非此人莫属!”
  新帝听了不由露出个笑,从善如流地提笔就道:“既然众位卿家也有此意,那状元便点为此人吧。”
  就在此时,郑德辉又上前一步,提议说:“陛下,状元郎和其同门师兄弟四人,俱出自张氏门下,陛下何不奖状此人?以勉天下的读书人?”
  皇帝闻言,也觉得有理,沉吟了半晌,笑道:“那不如赏她一个诰命?……嗯……再破格请她入东宫文化殿讲学,辅佐太子……”
  “不如就封她个詹事府左春坊的左赞善,众卿家以为如何?”
  众人眉心齐齐一跳,不由面面相觑。
  女子封官,还是正儿八经的从六品封官,这才大梁历史上几乎前所未有。
  太子如今尚且年幼,詹事府名义上辅佐太子,实则与翰林院所掌并无不同,多为翰林迁转之阶。
  于是,众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郑德辉。
  郑德辉微微一怔,这事儿是他主动开口提议的,当然也得由他来挽尊。
  郑德辉上前一步劝道:“陛下,这女子封官,与四方名儒一道儿讲学,男女有别,恐怕不妥。”
  新帝闻言,也觉得有理,摆摆手也就不再多提这封官的事了。
  “既如此,那先封她个诰命吧,这封官的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再好好想想封她个什么官。
  皇帝陈贯心里也犹豫。
  一是俞危甫这夫人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不似普通夫人,他爱才心切,也的的确确是存着叫张幼双辅佐太子的心思的,你看这不是一下子培养出了个四个进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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