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一进门便看见苏厌衾撑着桌子,眼尾都咳红的样子,思索着:这样冒事无状的女子,真的可以生下他的孩子吗?
顾辞好心的给她递了一杯茶水,她拿着喝了两口,才咽了下去,条件反射的说了一声:“谢谢。”
而后才后知后觉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便被顾辞抓着胳膊提了起来。
“无需多礼。”顾辞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一副在自己家悠然自得模样。
苏厌衾则是如坐针毡,见他也不吃饭,不说话,只拿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她,问出声:“侯爷来是为了?”
刚问完,苏厌衾便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不是中午才查出有孕,他爹肯定要来看看情况的嘛。
“听说你有孕了?”顾辞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是听说。”苏厌衾嘴比脑子快,以前便是一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杠精,现在又故态萌发。
顶着顾辞皱眉犀利的目光,苏厌衾连忙扯上标准的假笑装死: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第7章
在这沉静的气氛里,荷塘青蛙传来的呱呱声由远及近,声声入耳,清风徐来,自有暗香涌动。
两旁的小厮和丫鬟恨不得将头低到地底下,纷纷眼观鼻鼻观心。
苏厌衾端着一丝恭敬的假笑,如花似玉的小脸上都是开心,她摸着她的肚子,低低的说道:“是呢,确实怀上了,侯爷威武。”
一发击中。
后面四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却足够让人震惊。
顾辞:?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若果真是如此,便好好养着,侯府不会亏待你的。若需要什么东西,也尽管让人来寻我便是。”顾辞眉梢微动,薄唇亲启,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意味,紧盯着一张娇弱绝美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苏厌衾勾起一抹笑容,满脸温柔,嘴上糯糯着回道:“是,妾身遵命。”
一派乖巧可人。
心中却毫无笑意,盘算着该怎么将孩子拿掉才好。
顾辞交代完这些以后,空气便又陷入了迷之沉默,两人除了滚了一会床单以外,并不熟悉,又都没有想要交谈的意思,顾辞便干坐了一会,以公务为由匆匆离开了。
苏厌衾保持的行礼的姿势,只等到顾辞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才慢吞吞的坐了下来,水润润的杏眼闪过一丝冷芒,隔着轻纱抚上了她的小腹。
孩子,不要怪我,与其一辈子都要看嫡母的脸色生活,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还不如长痛不如短痛,下次投个好胎吧。
是娘亲对不住你了。
……
午睡起来,苏厌衾额间溢出了一层薄汗,香肩半露,一缕青丝紧贴着白瓷的脸颊,妩媚婀娜。
“巧香?”她声音沙哑娇柔,带着一丝还未睡醒的懵懂。
巧香应声而进,规规矩矩的立在苏厌衾身旁,听着苏厌衾的吩咐。
“去,将我压箱底的马蹄鞋拿过来。”苏厌衾靠在床头,朱唇似火,肌如白玉。
“是。”巧香答应着,转身的身影一顿,随即犹豫的问道:“主子,这马蹄鞋您平日不是最不爱穿吗?如今您肚子还有小主子,更是不能儿戏呀,不如我给您拿您最喜欢的云乳烟缎攒珠鞋可好?”
“巧香这你就不懂了吧,即为女子,讲究的是窈窕淑女,虽有孕在身,亦不可放弃仪态身姿,哎呀,快去快去。”苏厌衾编到后面自己都编不下去,只能催促道。
巧香无法,只能去为她寻来。
苏厌衾如愿穿好了鞋子,站起来走了两步,只觉得这花盆底确实比之那现代的恨天高也是难分伯仲啊。
巧香伸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苏厌衾,略带稚气的脸上都是担忧,主子这摇摇晃晃的样子,若是摔了可怎么办啊。
苏厌衾攥住巧香的手,脸上的笑容因为对鞋的不适应有些挂不住了,依然非常顽强的说着:“走,我们去和安堂跟老夫人请安。”
“别了……”巧香想要劝阻,但是对于一个想要装睡的人来说,你是永远也叫不醒的。
踩着这光滑的石子路,苏厌衾想不摔跤都难,随即脚腕一疼,便直直的摔了下去,嫩白的手掌磕破了皮,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随着巧香的一声惊呼,四面的丫鬟一拥而上,将苏厌衾直接抬着回了如玉阁。
“怎么样?苏氏可有事?”老夫人秋雨澜攥着佛珠的手微微用力,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盯着床上的人儿,紧张的问道。
“并无大碍,苏夫人的外伤涂一点药膏就好了,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府医收回手,起身恭敬的回道。
秋雨澜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正襟危坐。
苏厌衾脸上带着笑:我不是真正的开心。
“那老夫人先让巧香起来吧,都是妾身自己想要穿的马蹄鞋,巧香全力劝阻,但是没有拦住……”因为这一次苏厌衾的摔倒,秋雨澜惩罚了巧香护住不利,如今还跪在门外。
秋雨澜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脸色有些不好,但是又怕吓到苏厌衾,只能半威胁
半哄的说道:“下不为例,下次再有疏忽,严惩不贷。你这的马蹄鞋老身替你先收起来,日后再来寻。”
苏厌衾哪敢不应,连连低头:“是是是。”
看着一瘸一拐进来的巧香,苏厌衾眼里滑过一丝愧疚,因为自己倒是拖累了无辜的巧香。
“你若是有好去处,不如离了如玉阁吧,跟着我……”苏厌衾牵起巧香的手,淡淡的劝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巧香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苏厌衾听着这声便觉得疼。
“主子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我都可以改的,不要赶奴婢走……”
苏厌衾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上府医给她的药塞给了巧香,摸了摸她的头示意让她下去涂药。
突然想到,若是真的堕了胎,侯府真的会放过她吗?会放过巧香吗?
这可是老夫人盼了大半辈子的长孙。
就算再如何和善有礼的人家,也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儿被害死,凶手还逍遥法外的吧,更何况这安国侯府似乎与这两个字可沾不上边。
权衡利弊之后,她一瞬间便头疼起来,苏厌衾这人没啥优点,又懒又咸鱼,还怕死。虽然这是她写的小说世界,但是这又有谁可以保证她死了就能回去呢。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难道真的要化身成为小说女主去争宠吗?
让她去勾搭勾搭侯爷可还行,毕竟是一个小说作者,该知道不该知道手段都是知道一些的,但是若让她在凶险宅斗里……
等等,什么宅斗,这侯爷不是到她的小说完结都没有正妻嘛。
嘶,苏厌衾悟了。
可能这是老天爷看她在现代太过于孤寡,白送给她送了一个老公不是,虽然这老公有点凶还有点冷,但是帅啊,这有总比没有好吧。
苏厌衾来了精神,想着顾辞那冷漠却俊朗的眉眼,如清风朗月般的气质,修长挺拔身姿,她微弯的杏眸透出几分亮色。
她摸着她平坦的肚子,此前一直阴郁的眉眼,变得轻松起来,她语气柔软,似自言自语的:“孩子,我觉得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不过两个时辰,黄嬷嬷又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涌进了如玉阁。
黄嬷嬷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指着丫鬟手上托着的精美绝伦的鞋子,微微弯腰说道:“苏夫人,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奴婢给您送过来的,说收了您的鞋,给您补偿一些。您看看,可还喜欢?”
苏厌衾抬眸看向那各式各样的鞋子,靴子,栩栩如生的绣工,珍珠颗颗珠圆玉润,布料精细,一看便移不开眼,全身都写着“我很贵,你不配。”
她心中愧疚更多了,之前还想着弄死她孙子来着,她眼若流星的美眸堆满了感激,细声细气的说道:“多谢老夫人,辛苦嬷嬷了。”
黄嬷嬷又接着说道:“老夫人见您这丫鬟只有巧香一个,便又给您拨了几个人来,还望您不要推辞,毕竟今天的事情,老夫人不想再看见第二次,相信您也一样吧。”
这话说的,苏厌衾总感觉自己被人发现了意图,不由一怔,随即露出一点无辜又自责的神色。
“劳烦老夫人和嬷嬷操心了,厌衾一定会更加小心的。”
黄嬷嬷眼眸微眯,含笑摇头:“都是老奴该做的。”
晚膳时分,顾辞又如期而至,只见他身穿了件暗夜锦蟒袍,腰间系着暗兰戏童纹带,留着长若流水的发丝,眉下是一双静若清寒的眸子,这回他是赶着来用膳的。
“侯爷。”苏厌衾细腰窈窕,举手行礼间如弱柳扶风,声音带着三分娇柔造作的味道。
如今我们的口号是:勾搭侯爷从小事做起。
顾辞挑了挑锋利的眉峰,只觉得今日这小女子的声音比往日更弱了几分,透着几分有气无力的感觉。
他暗暗腹诽:这是吃的太少了?
若是苏厌衾知道,在顾辞心里觉得她练习了一个下午的“魅惑人心”的嗓音是因为饭没吃饱的有气无力,她可能会掀桌不干了。
“听母亲说,你今日不小心摔倒了?”顾辞打量了一下苏厌衾,见并未什么大碍,便收回目光。
他被自家老夫人交代着,每日一定要来如玉阁待一待,所以他才会放下公务来走一遭。
苏厌衾眼波流转间,抬起手伸向顾辞,小嘴瘪了下去,委委屈屈的说道:“是呢,您快看看,可严重了呢。”
那双莹白娇嫩的手,就这般直直的伸在了顾辞眼前,他黑眸扫了过去,抿了抿唇,一瞬间的失语。
是呢,严重到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呢。
顾辞抬眸看向苏厌衾的脸,只见她眸清似水的星眸,无辜又委屈的看着他,粉唇委屈的微微嘟着,黑发被散落在胸前,显得十分无害乖巧,手便这么俏生生的伸着。
脸上的表情明晃晃的控诉着:你为什么还不安慰我?
顾辞刀削斧凿般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并不是很好看,黑眸深沉:我怀疑她把我当傻子,并且有了证据。
第8章
烛光下苏厌衾莹玉的侧脸显得更加柔美,微光映在黑眸,有几分含情脉脉,宛如那林间的麋鹿,纯真无邪。
顾辞想要呵斥她:放肆,居然骗他。
但是顾及她那一吼就红的眼窝,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厌衾如烟眉眼一蹙,胆子却是大了起来,语气娇气十足:“侯爷,妾身手酸了,您若不看便拉倒吧。”
说着有些生气的将手收了回去,也不等顾辞说话,径直坐了下去,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木着一张脸,目视前方,看着那睡莲屏风发呆。
顾辞刚刚抬起的手,便又放了下去,只觉得这小妮子脾气如此之大,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又觉得这生气木讷时候的模样,确实不如眉眼弯弯带笑时好看。
顾辞思及此,垂眼看见苏厌衾的茶盏,已经见底,阻止了想要上前添茶的巧香,自己亲力亲为的拿起茶壶,给苏厌衾倒了杯茶。
苏厌衾微微挑眉,唇角微勾,将目光移到了顾辞脸上,只见他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眉眼冷峻清霜,将他倒好的茶,往她手边推了推。
然后也不看她,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独自品茶。
苏厌衾勾唇,双眸绽出华彩,看着那瓷杯,茶叶在热气腾腾的水里翻滚,模糊了她的眉眼,黑眸氤氲水润。
她随即也不赌气了,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顾辞,纤细的手指还一下一下的转着茶盏。
顾辞正襟危坐,想要努力忽略苏厌衾的目光,但是却感觉这目光比上朝时皇上看他还要炙热焦灼。
“何故看我?”顾辞将杯子放了下来,与苏厌衾的视线对上,视线相碰,一个柔情似水,一个冷若寒蝉,竟然也生出了几分纠缠之感。
“瞧侯爷好看呀,怎地,侯爷生的如此出色,还不能见人了不成?”苏厌衾凝白的手指轻轻的撩动了白瓷杯,两物相较,竟分不出谁更白。
顾辞视线低看,便有一种他便是那瓷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怪异之感,狭长的眼眸一眯,手指转了转白玉扳指。
“倒是不知,你何时如此伶牙俐齿了。”顾辞嗓音低沉,宛如一弯清泉,叮铃寒骨。
若是刚来的苏厌衾,指不定已经下跪认错了,此刻却是有了依仗,又有了别样的心思,丁点没了害怕的感觉。
甚至觉得这样的顾辞,有了一番清冷禁欲的神仙肉模样。
“侯爷认为妾身应该是什么模样的?”苏厌衾依旧笑着,红唇勾唇蛊惑人心的弧度,眼下泪痣因为主人的故作无辜的模样,显得又纯又欲。
顾辞没有跟着她的话回答,而是收回了与她对视的目光,静等着膳食上桌。
苏厌衾也不再开口了,只是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似一件有趣的玩意,就是不喝,就是玩。
终于在顾辞微凉的目光中,丫鬟们姗姗来迟,两人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美德,慢吞吞的吃完了这顿饭。
顾辞又打算思索着,打算告辞了。
“爷还有公务……”他话未说完,便被苏厌衾扯住了衣袖。
随即苏厌衾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侯爷,不能陪陪妾身吗?”
顾辞静默一瞬,抬眸看向苏厌衾,语气坚定而又决绝:“江山社稷为重,儿女情长不足道也。”
苏厌衾:……
“那侯爷晚上可会来如玉阁安置?”苏厌衾再接再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黑眸中倒影出顾辞清俊的模样。
顾辞指尖微动,剑眉微皱,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随即又松开了,语气平静:“爷在前院歇着便是,忙到三更半夜,会扰了你的好眠。”
苏厌衾:我谢谢您嘞。
她悄悄的松了手指,原本灿若星河的眸子,冷寂了下来,勾起一抹僵硬的幅度,神情黯淡无光,但是嘴上却是说着:“李朝有侯爷这样的栋梁之才,实乃大幸,妾身肤浅了,侯爷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