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就噤了声,飞快地冲进车厢:“你又对知知做了什么?”
下意识就要抬脚将人踹开。
云娆回过神,立刻上前拦下他:“二哥哥你冷静点,容将军没有对做我什么。”
那日云娆被掳走强吻之后,也是这么护着容珺,温延清自然不信。
他轻笑了声,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倦懒:“知知,你不要被他一骗再骗,他若真想离京,何必明知自己被打得浑身是伤,还要回国公府挨家罚,这明显就是苦肉计。”
云娆愣了下。
她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当她在陆君平府邸见到容珺的伤势之后,就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容珺再起身,一切已与平时无异。
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被小姑娘好好的护着,她正张着双臂挡在温延清面前。
自从母亲离世之后,他再也没被人这么护着过。
容珺僵了几瞬,从不敢奢望的幸福感再次慢慢地将他的心填满。
他想起小姑娘对他说的那些话。
锲而不舍的追求吗?
他一直以为她是讨厌自己的,原来不是,她是太不安、太胆小了。希望他能主动接近她,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给他知道。
容珺无声低笑了下,正要开口解释,耳边就响起小姑娘不以为然的轻哼声:“就算是苦肉计那也跟二哥哥没关系。”
温延清含笑的双眸慢慢黯然下去,不发一语的转身,跳下马车。
“那不是苦肉计。”云娆下马车前,听到容珺说。
她顿了下,头也不回道:“不是的话,就别再折腾自己,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容珺听出小姑娘声音里的关心与怒意,怔了怔,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进到大厅,云娆才发现岑太傅和岑煊也在,她不由得心头一跳,快步上前。
岑煊注意到她是和容珺一块进门的,凤眸微眯了眯,轻扫了面带病容的容珺一眼,略有所思。
“姨丈和表哥怎么来了?”府中还有其他下人,云娆只能如此称呼他们。
岑太傅依旧是一头白发,不过气色显然好了许多,只是到底回不去之前了,英俊的眉眼略显苍老。
“知知……”岑太傅顿了下,想到女儿如今已是公主,改口道:“微臣见过五公主,五公主──”
云娆忙打断:“喊我知知就好。”接着扭头看向岑煊:“你也是!”
这霸道任性的小模样,倒真有几分公主的架势。
岑煊冷峻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是,五公主既开金口,微臣自然不敢不从。”
岑太傅还是头一次见到儿子开玩笑,霎时忍俊不住。
云娆脸皮一向薄,下马车前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肤色的小脸,瞬间又红通一片。
“阿兄再欺负我,我可要给阿钰介绍其他儿郎了。”云娆冲着他皱了皱鼻,“刚好,不久前太后娘娘才将京城所有优秀儿郎的画像,送到我这儿,我明日便叫阿钰过来挑选。”
岑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就听见岑太傅说:“什么画像?太后娘娘可是要帮你找驸马了?”
云娆下意识扭头看向容珺。
容珺就站在陆君平身边,正微微拱手,笑容温和地跟温斯年说着什么。
岑太傅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看的人是容珺,不由得心中一沉,紧紧蹙起了眉。
他知道皇上指派容珺当知知的贴身侍卫,是以一开始看到两人一块进门时,并没有多想。
但为何知知要在他询问驸马一事时看容珺?
岑太傅想起岑煊告诉他,当初知知是被容珺强占,才不得不成为通房的,本来就不喜他,如今云娆的举动,更是让他觉得不妙。
这京城的好儿郎到处都是,知知如今已贵为公主,想要谁当她的驸马都可以,但那驸马绝对不能是容珺。容珺之前就不顾知知意愿强迫她,待日后成亲更不可能真心待她。
岑太傅犹豫了下,道:“你姨母说,明日想带你一块进宫拜见温贵妃,特地让我过来询问你,愿不愿意今日就到岑府陪她,顺便在那儿过夜。”
云娆怔了下。
自那日岑母醒来之后有太多事要处理,她根本就没心思过去岑府,如今岑太傅话虽然说得委婉,却不难听出岑母有多想念她。
岑太傅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里还是有疙瘩,立刻接着说:“知知若是不想也没关系,改日有空,再过去看你姨母一眼就好。”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我想你了【双更合一】……
在容珺被荣国公打得昏死过去那一日,陆君平就很明确的告诉她,容珺早在她出逃时,就为了她和荣国公闹翻。后来之所以回国公府,也是因为容珺答应了明帝,才不得不回去。
凌国以孝为先,长公主为容珺继母又是明帝的亲姐姐,明帝本来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恰好,那时容珺自己求到他面前,说想担任五公主贴身侍卫,如此一来二去,就成了最后这般情景。
陆君平不晓得容珺究竟还答应了明帝什么,也只能将自己所知全告知云娆。
云娆却隐隐知道,容珺那日回国公府,应该不只是这么简单。
她忍不住再度扭头看向容珺。
陆君平再过不久就要成亲,她原想将容珺安置在相府,要是她今日去了岑府,那便不好将容珺安置于此。
岑太傅见女儿一副对容珺恋恋不舍的模样,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好在,云娆很快就笑盈盈地说:“阿娆自然愿意过去陪姨母。”
云娆最后随着岑氏父子回了岑府,只离开前将容珺叫到一旁,简单交待他回七皇子府后要好好养病。
陆君平和容珺回到马车上,忍不住抱怨:“早就说别折腾了,相府的三个姑娘都未出嫁,温斯年根本不可能答应,她就偏要折腾你。”
容珺不以为然的低笑了声:“我乐意。”
“……”陆君平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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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母身子不好,每天清醒的时间并不多,云娆来到岑府时,岑母早已歇下。
岑太傅却是一反常态,进房将人叫了起来。
他离府前,岑母再三跟他交待,要是知知回来了,一定要将她叫醒。
岑母清楚自己没几年好活,如今女儿好不容易找回来,能看的时候,自然要多看一些。
云娆并不知岑母早就歇下,直到岑太傅亲自搀扶着她来到大厅,见到她明显还带着睡意的倦容,这才知道。
“姨母睡下便罢,怎么还起来了?”云娆上前,搀扶住岑母另一只手臂。
岑母看着她,不说话,却是泪盈于睫。
岑煊摆手,让下人们都退下。
负责守护云娆安全的贴身侍卫及梅兰竹菊四人,并没有依着岑煊的指示退下,仍是站在原地,等着云娆发号施令。
“都退下,我想跟姨母单独说几句话。”听到云娆的话,几人才齐齐福身,退出大厅。
下人们如鱼贯而出的同时,岑煊上前来到云娆面前:“房间都让人收拾好了,今日你便与母亲一同在主院的东厢房歇下吧,那里是……”
他顿了下,声音放柔:“是你小时候房间。”
同一时间,云娆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是岑母的手。
她的视线慢慢模糊。
他们是她一直渴望的亲人,彼此间虽然还有些尴尬,但心中的雀跃却是无法隐藏的。
她就像迷路在外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狂喜、兴奋、不知所措。
云娆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失态,将泪意忍了回去,只淡淡的笑了下,直到与岑母来到厢房,见到屋内的一切摆设,几乎与记忆中无异,才终于忍不住转身抱住岑母。
岑母怔了下,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小姑娘没有哭,只是抱着她,不说话,像是在撒娇,又像是想要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岑母热泪充斥眼眶,又心疼,又惭愧,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哄她一样,温柔的低声呢喃:“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太软弱,是娘害了你们。”
是她的软弱和逃避,害得自己亲生女儿在外受苦。是她的软弱和逃避,惯得岑时卿无法无天。
是她同时害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是她不敢面对现实,没有教好岑时卿,才连带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受累。若是她没有那么软弱,也许岑时卿不会那样对待知知,也许知知前世就不会被人逼着投井自尽。
岑母闭上眼睛,泪水奔涌而出。
云娆感觉到母亲的眼泪滴落,从她的脸颊滑下。
她眼眶熬得通红,却始终没落泪。
她不是圣人,她心中也有怨,也有委屈。她愿意接受生父生母,愿意原谅他们,扑进她的怀里像个孩子撒娇,并不表示她此不计前嫌,完全放下。
人都是矛盾的,她对于他们的感情更是矛盾。
她只是不想在父母百年以后,子欲养而亲不待,再来后悔。
岑母体弱,带着云娆回到榻上,又跟她说了几句话,已是有气无力,累得睁不开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云娆睡不着,刚去到外间,推开门,打算叫春菊进来陪自己说说话解闷,就见到岑煊双手抱胸,姿态难得散漫的斜倚在右侧门柱上。
岑煊看到她,很快就站直身姿,淡声道:“有件事要问你。”
倒是不啰嗦,开门见山。
云娆怔了怔,莞尔一笑:“什么事这么急?要是我睡下了,阿兄岂非要在这喂上一整晚的蚊子?”
岑煊眉眼柔和,一惯冷冽的嗓音含着明显笑意:“是。”
云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被话逗笑,心想,阿兄果然是外冷内热之人。他不是不懂得温柔为何物,不是天生的冷漠无情,纯粹只是他想,或不想。
“阿兄要问什么?”
“你仍对容珺有意,还打算还他在一块?”
“……”
云娆知道他直接,却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哪有人这么问妹妹的啊?
她感觉脸颊有火在烧,眼底露出一抹羞涩。
云娆支支吾吾了半天,晶莹剔透的杏眸泛着灿亮羞意,气鼓鼓的看着他,最后只憋出了句:“我听不懂阿兄在说什么!”
接着微微气恼的小声嘟囔:“我还以为是什么急事,这件事哪里重要、哪里急了?”
岑煊很喜欢妹妹这种轻松的语气,及在他面前毫不拘束,自在的小模样。
真可爱。
就和小时候那个任性的小团子一样的可爱。
他眼底笑意渐浓,语气却十分认真:“很重要,要是你对他无意,我就不必顾虑你,放心将人往死里整。”
御史们动不了容珺,他却不一样,只要他想,让容珺去半条命,那再简单不过。
“什么?”云娆错愕抬眸,“阿兄为何要将他往死里整?”
“欺负我岑元烨的妹妹,我没弄死他都算便宜了他。”
云娆大惊,忙不迭阻止:“不可以,阿兄你不要找他麻烦!”
岑煊眼底浮现无奈:“知知,你别太相信他,更别惯着他。当年容珺世子之位被抢时,不过才十三、四岁,他却从未有过一丝怨言,更不曾与长公主或是容二红过脸。此人城府极深,绝对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单纯。”
云娆当然知道容珺不似表面那般无害,但是……她恼怒的抿了抿唇,小声道:“阿兄,我和容珺之间,远比你想象中还复杂,先让我自己处理,要是我觉得委屈了,再找你告状,你到时再修理他也不迟啊。”
天边几颗星子,点缀着夜幕,清澈的月光如水般倾洒大地,温暖的光晕笼罩在两人身上。
少女轻咬朱唇,十指不安地绞在一块,耳根有些微微的红,衬得眼尾那颗红色泪痣越发鲜艳。
含羞带嗔的美人眸,在月光幽然下,漂亮极了。
岑煊看着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削肩纤腰桃花面,姿容绝艳得令人目眩,却已经被猪拱了的妹妹,顿觉心痛。
她分明六岁时就被容珺带回国公府,又与钟钰为知己好友,他怎么就这么晚才寻回妹妹。
岑煊沉默几瞬,最终未曾多语:“行。”
“他要是又欺负你,尽管跟我说。”
我一定弄死他。
“……”
云娆听出兄长的未尽之语,哭笑不得。
-
翌日。
岑母与云娆用完早膳,便梳妆打扮,带着云娆进宫拜见温贵妃。
云娆原本以为岑母只是想带着她与温贵妃叙旧,没想到温贵妃言语间始终在试探她喜欢何种儿郎,不断地旁敲侧击。
说到后来,温贵妃甚至开始介绍推销起来:“知知可听闻过广陵王?”
云娆心中一惊,连忙摇头。
温贵妃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掀起盏盖,轻抿一口,这才徐徐道:“广陵王年近三十,身边虽然有个小通房,府中却无任何妻妾,且身长八尺,容貌虽然比不上京城四俊,却也称得上清隽。”
“他虽然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小郡王,但他的父亲魏王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不止身份高贵,后院又单纯,实在是驸马的最佳人选。听说太后娘娘之前送给你的驸马人选画像之中就有他,知知看了画像若是钟意,姑母可立刻安排你们相看。”
说完,温贵妃立刻挥手,让人将广陵王魏景之的画像呈上。
两名宫婢随即拿着画像来到云娆及岑母面前。
“……”云娆看着眼前的画像,笑容有些僵硬,完全没想到此次进宫,会是这种场面。
温贵妃显然还是有备而来,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心想,幸好这次容珺没跟来,否则他又要胡思乱想了。
岑母在来之前,曾听岑太傅说知知似乎对荣国公的长子有意,她差点被活活吓晕过去。
容珺的名声那么糟,不说通房,就说他之前在外头藏了个外室。一个男人还未成亲,就有外室,那以后成亲还得了?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