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母想,知知的夫君不一定非得生得俊,但后院一定要单纯,这样将来她才用不着和妾室斗法。
这岑母与温贵妃不愧是亲姐妹,两人的想法可说如出一辙,是以画像中的广陵王魏景之,容貌虽然称不上俊美,更远不比上自己的儿子,岑母却是越看越满意。
云娆根本不想认识什么广陵王,只能委婉拒绝:“这……广陵王殿下的确是个好儿郎,只是阿娆对他并无意。”
温贵妃灿然一笑,立刻又说起了兵部尚书,也就是安平侯世子的嫡次子。
“这盛二公子也是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岁数也与你相当,才华横溢且英俊不凡,就是听说这个状元郎是个连马都没骑过的文弱书生,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说完,就见另两名宫婢拿着盛二公子的画像来到云娆母女面前。
岑母看了一眼,笑道:“确实生得比广陵王还要俊些。”
云娆心中无奈,这下她是看明白了,温贵妃既是有备而来,想来不会只准备这两个儿郎给她挑选,怕是后头还有十几、二十个等着要给她挑。
她略为苦恼的沉吟片刻,笑盈盈起身,朝温贵妃微微一福:“姑母,实在不是阿娆要拂了您的好意,只是之前太后娘娘想为我指婚,我才以刚回温家,还想多待在爹爹几年孝顺他为由拒绝了她。要是现在我答应了您,那不就是等于打了太后娘娘一个耳光吗?阿娆知晓姑母这是为了阿娆着想,但于此时寻驸马,实在不妥。”
“不如……”云娆害羞地笑了下,“不如您问问三公主有无意愿?”
美人一笑,风情万种,就连温贵妃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可说出落得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漂亮可人。
温贵妃听得出云娆有意拒绝,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下,道:“知知说的对,此时的确不太适合物色驸马人选,但是先认识也好啊。”
云娆怔怔的“啊?”了一声。
温贵妃抿嘴笑:“你刚才提起三公主,本宫才想到,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广邀京城权贵,再将太后娘娘为你挑选的那些驸马人选全邀来,办个马球赛,如此一来,不管是你,或是三公主、四公主,都能趁此相看,挑选驸马。”
岑母笑呵呵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到时各家贵女及儿郎聚在一块,定是热闹非凡。”
这马球赛虽是为了挑选驸马才举办的,但也不可能不邀其他贵女,否则就太明显了,要是三个公主最后都没看到钟意的,那就不只是尴尬,还将京城一众世家给得罪光了。
岑母的体力不比常人,不过是进宫与温贵妃闲聊不过一个时辰,已显倦容,瞌睡连连。
温贵妃虽然还想再与她们多聊几句,却是心疼自己姐姐的身子,只说到时会帖子会送到相府,相府三姝都可在马球赛上一赏大凌大好儿郎的雄姿。
回府路上,云娆心中不安。
温贵妃要举办马球赛,势必得经过皇上同意,一旦皇上同意,帖子一发下来,到时她想瞒容珺也瞒不住。
之前太后娘娘不过是送来画像,容珺就要疯,这次直接办了个马球赛,容珺岂非要疯得更厉害了?
岑母在回府路上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回到岑府时,是被岑母身边的婆子背下马车的。
云娆没有多留,她想在回相府前,去一趟七皇子府,没想到到了皇子府,才发现陆君平和容珺都不在。
“……”说好的让容珺好好养伤呢?
云娆心中微怒:“可知道七哥去哪了?”
“七皇子进宫给温贵妃请安,至于容将军,小的并不清楚。”守门的小厮认得她,知道她是五公主,完全有问必答。
云娆默了默,耳根悄然泛红。
心想,她又没问容珺,为什么就主动提起他了。
没人在,云娆也不好久留,很快就回了相府。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晚夏午后的倾盆大雨,雨势磅礴宏伟,就连云娆坐在马车内,都能清楚的听见雨水倾泻而下的声音,车帘被风掀起,雨天里独有的味道随之飘了进来。
春兰赶紧上前压住车帘,免得雨泼进来。
春梅:“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待会儿姑娘下马车时可要小心。”
云娆笑了下,心说自己倒也没那么娇贵。
马车上没有纸伞,马车到相府时,春竹与春菊各自撑着伞,怀里还抱着务一把伞,肩并肩站在外头,见云娆的马车回来,两人立刻撑着伞迎了上去。
云娆下马车时,见春菊眼神一直往大门不远处的榕树下飘去,不禁觉得奇怪,转头一看,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蓦然闯进眼帘。
她原本以为他站在树下淋雨,又要生气,这才发现男人乖乖的撑着伞。
春菊小声说:“奴婢刚刚出来等姑娘时,容将军就在了,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雨很大,饶是云娆头上撑了两把伞,裙摆都湿了一大半。
她原本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就要踏进相府大门,听见春菊的话,骤然拿过伞,提起裙襬,转身朝男人走去。
“姑娘!”梅兰竹菊错愕,赶忙着撑着伞跟了上去。
容珺永远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惹她生气。
还远远的,云娆就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半是恼怒半是嗔。
树下儒雅清隽的男人被她这么一瞪,一双凤眸却是弯了起来,笑得温柔又宠溺。
云娆快要气死,来到榕树下,这才发现在大榕树枝叶茂密的遮挡下,雨势比起外头小了不少。
见容珺除了一双鞋有些湿以外,那身白袍倒是依旧干干净净,云娆这才松了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嗔道:“你又想折腾自己身子?”
容珺眼形内勾外翘,弯着眼眸,笑着看她时,总是特别地温柔,几乎能让人溺毙其中。
近乎狂热的占有欲,被他很好的、完美的,隐藏在温柔如水的眼底深处。
他低声笑着说:“我想你了,所以来看你一眼。”
他眼神的温度像是能烫人一般,眼底的宠溺与温柔,简直能把人的骨头都看酥,更别提语气也同样温柔得仿佛要将人溺毙。
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似微风划过耳畔,听得人耳根酥酥麻麻的。
云娆脸上涌上一层层的热,心跳飞快很不正常,原本泛着漂亮浅粉的脸颊,瞬间红欲滴血,就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梅兰竹菊四人头全垂得低低,不敢乱看,听见容将军对公主直白大胆的话语,纷纷羞红了脸。
容珺在某些时候,的确特别喜欢说风流话调戏她,却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说过如此直白孟浪的情话。
“公主,雨很大,您赶紧进屋。”他的声音很温和,还有些无可奈何,见小姑娘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亮晶晶的眼里又是羞涩又是喜悦,瞬间忍俊不禁。
真可爱。
她实在太容易就满足了。
容珺心脏软成一团,想象以前一样抬手轻弹她的额,却在要弹出指尖时顿了下,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
云娆注意到他的动作,一颗心像是被人扔进蜜罐里一样,冒瞬间起了甜滋滋的泡泡,羞涩又开心的垂下眼帘,抿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今日温贵妃在宫里说的话,有些心虚,也有些担心。
想留人,却抿着嘴,想了大半天,依旧只能说出这么蹩脚的理由:“雨很大,容将军不如先到相府躲雨,待雨小点,我再让人送你回七皇子府。”
春菊连忙捂住嘴,差点没能忍住笑出声。
雨小点再让人送容将军回府?那怎么不现在就让人送他回府?姑娘实在太可爱了。
容珺却是神色如常,甚至感激的看了云娆一眼:“微臣的确被大雨困在树下,很是苦恼,如今公主都这么说了,微臣便不再客气。”
他左手微抬,摆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请回,臣随后就到。”
这下,就连春兰和春竹都捂着嘴,忍着笑。
春菊的肩膀则抖得更厉害了。
唯有春兰还勉强的绷住笑意,不过她眼里也全是灿笑。
她们完全没想到,容将军这么一个芝兰玉树的如玉君子,居然也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云娆后知后觉的发现丫鬟们都在偷笑,瞬间羞耻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又不得不故作若无其事,忍着羞意,满脸通红的走回相府。
就在几人终于撑着伞,踏进相府大门,准备弯过蜿蜒曲折的小道,进到堂屋时,原本哗啦哗啦,下个不停的滂沱大雨,突然就停了。
“……”云娆僵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与无措,心道这雨怎么说停就停?容珺都还没进屋呢!
她刚刚说了,等雨小一些,就让人送他回府,这下该如何是好?难道要扭头跟他说,雨停了,你可以走了?
春菊像是没察觉到主子的尴尬一样,还皱着眉小声嘟囔:“这午后雷阵雨还真是来得急也去得快,这才一会儿功夫就唔唔唔……”
春竹见姑娘都羞得无地自容,连忙伸手捂住春菊的嘴。
云娆脸皮薄,听见春菊的吐槽,想死的心都有了,心底的小人已经捂着脸呜呜痛哭。
就在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时,跟在后头,离她有一段距离的男人突然开口。
他微微笑着,气质温润谦和,说出来的话更是如和风细雨般悦耳:“微臣素来爱干净,如今一身衣裳都被雨水打湿,实在难受得很,虽然有些唐突,但不知五公主可否允许微臣进到相府,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
容珺顿了下,像是怕麻烦她一样,又加上一句:“五公主不必麻烦,只需给微臣小厮的衣裳即可。”
梅兰竹菊及其他丫鬟婆子们,纷纷回头看向容珺。
容珺一袭银丝绣纹精白锦袍,只有下摆微微被雨打湿,很明显就是故意找台阶给云娆下。
他虽然被皇上指派为五公主的贴身侍卫,但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大公子,出身尊贵,从小养尊处优,居然愿意穿下人们的粗衣,不由得对他多了些好感。
春菊更是立刻看向云娆,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答。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
云娆糊成一团的脑子逐渐清明,耳边的心脏声慢慢变小,原本被乌云遮避的阳光再次洒落下来,世界瞬间明媚,暖得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
她偷偷咬着下嘴唇,无声的笑了起来,弯起来的眼眸里落满了晶亮的光芒,笑意璀璨。
认回亲人之后,她从未给容珺好脸色看,不知道拒绝过他多少次,他对她的喜欢与执着,却丝毫不减。
云娆从未想过,那些曾经让她感到害怕独占欲与执着,在此时竟会变得如此美好。
当一个人被你一拒再拒,甚至想过要躲你躲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回京,那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又该有多绝望。
然而,尽管他曾经彻底绝望,想过要放弃,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始终将你藏在心底深处,不改初衷的对你好。
云娆早就注意到了,自从那次景阳宫,她对着他崩溃痛哭,将心底的恐惧全说出来之后,容珺就再不曾喊过她娆儿,就算只有两人独处也不曾。
不论人前人后,都对她谨守分寸,未有一丝逾矩。
她小时候没有娘,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人告诉过她,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但她却知道,她要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那么她会愿意为了他妥协改变,愿意将所有事都好好跟他解释,甚至怕他难堪、怕他受罚,还会不顾一切的护着他。
她知道的,毕竟她前世就曾经这样地喜欢过容珺。
而他现在,正在重复着她以前对他的那种喜欢与维护。
不,不是现在才开始,打从她重活一世之后,他就一直在护着自己。
不论是被长公主叫去清欢院,或是长公主让人送来绝子汤,她却故意打翻时,他毫不犹豫的帮她说话。
容珺昏迷不醒那四日,钟钰终于受不住良心煎熬,跟她说,当初是她怕动摇,才骗她,说容珺让她喝了避子汤。
其实没有,容珺连一口避子汤都不曾让她碰过,他反而自己服下对身体有害的避子丹。
云娆震惊不已,这才终于明白,为何这辈子她分明一再地说,不想当他的通房,他却依旧坚持。
其实当时张妈妈就已经说了,按容氏家规,媚主惑上的爬床丫鬟,就该拖下去重打几十大板,再找个人牙子发卖,不发卖,也要活活打死。
容珺却选择护下她,自己去受家法。
他一直都在护着她,就跟小时候一样,就跟前世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她当时一心只想逃开他,从未深想过。
而现在,他知道她脸皮薄,容易害羞,怕她难堪,更是毫不犹豫的在人前护着她。
云娆嘴角翘了起来,心底甜滋滋的,感觉全身都在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春菊见姑娘久久不语,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道:“公主,容将军问您……”
云娆回过神,双颊通红,玉白的肌肤宛如透出胭脂一般,将她精致的面容映衬得明亮动人。
春菊微怔,连忙低下头,掩嘴窃笑。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听见姑娘故作镇定的说了声:“当然可以。”
容珺顺理成章地随着几人进到相府大厅。
云娆知道温延清不喜容珺,是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人拿他的衣服。
而大公子又远在江南,得知她寻回来后,虽然派人捎信回府,说会尽快带着妻子赶回来,到底路途遥远,如今都还在路上,自然也不可能让人随意进他的院子。
至于让容珺穿温斯年的衣裳,那就更不可能了。
最后,云娆没办法,还真只能按容珺所言,寻了个身形与他相似的小厮,让他换上小厮衣饰。
都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可当容珺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才发现,这男人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无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男人身姿挺拔,姿貌绝伦,就算是一身小厮打扮,依旧难掩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卓尔不群。
府里的丫鬟们都看傻了眼,甚至有人忍不住想,要是有哪个小厮能有这副容貌与气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