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瘾——令栖
时间:2021-06-08 09:19:55

  她指了下窗外,“看到那边的印度洋了吗?那是三哥给你放的水。”
  按齐晟的脾性来看,他根本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稍有违逆就要将人整治到死,冲犯半分便百倍奉还。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踩着他雷区蹦迪,还能手脚齐全地出现在这儿。
  周子衿真觉得齐晟待沈姒特殊。
  两年前齐晟从南城将沈姒带回来,这圈子里的人大多不知道她的过往,不过传言颇多。那些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笑着看她踏入宴会,私底下的议论却如恶蚊之声疯狂涌动。
  “真是稀奇,也不知道三哥看上她哪儿了,我听说这女的就是一戏子。”
  “戏子怎么了?人家说不定最会勾人的把戏。那一双眼脉脉含情的,有几个男人消受的住?”
  “要我说,你们还不如跟她学学。”有人状似无意地轻笑,“这女的在南城拽着三哥不松手,三哥就直接在何家要人了;掉上两滴眼泪,三哥就公开承认她是女朋友了,瞧瞧人家,手段多高明,两天就把位子坐稳了。”
  “什么女朋友?凭她也配。一个玩物而已,等新鲜劲儿一过,她的下场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沈姒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
  一个家世背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仗着一张漂亮的脸攀了高枝。在所有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声色游戏,再精致的玩物也有保质期,她迟早要从云端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她们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沈姒并不意外,自然也不在意。
  周子衿心直口快惯了,最看不上她们的做派,路见不平,“长得没人家漂亮,就躲在这儿乱嚼舌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几只酸鸡。”
  并不高明的解围,是出于路见不平,也是出于纯粹的同情。
  不过后续出人意料。
  齐晟在沈姒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似乎有意抬她。他教她周全礼数,教她近身搏杀,教她权谋暗断,教她赛车攀岩……比起传言中的豢养金丝雀,他更像是在打磨一块天成地蕴的璞玉。
  两年过去了,沈姒依旧春风得意。
  不管这圈子里的人多么看不惯她,再没有一个人敢质疑讽刺她;不管出于什么心思,这些大小姐们赔着笑脸捧场,顺着话头恭维附和她。
  就凭,她仗的是他的势。
  从前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她也不会拿来得意。沈姒只是觉得好笑,人和人之间,三六九等,向来泾渭分明。说来说去,都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姒姒,”周子衿忍不住出声,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你真没觉得三哥对你有一点特别吗?”
  “特别?”沈姒轻笑出声。
  周子衿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继续叭叭叭个没完,“这圈子里的塑料爱情丧偶式婚姻一抓一大把,你俩再怎么样,总比那几对表面夫妻强吧?再说了,你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还有什么好糟心的?”
  沈姒垂了垂视线,唇角依旧轻轻淡淡地浮着一道弧,什么都没说。
  再特别,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对他而言,她可能只是个床上比较合拍,还能让他保持新鲜感的女人。不是唯一,不是不可取代,她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这点,从南城见到他开始,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她在乎的根本不是这点特别。
  -
  夏夜闷热无风,烧得人心烦意乱。
  路边停着一辆黑白双色的迈巴赫S680,西餐厅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齐晟的助理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客客气气地替她拉开车门。
  “沈小姐,我送您回去。”
  沈姒微抿了下唇,几乎把不痛快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港城依旧灯红酒绿,让人醉生梦死。但悬在头顶的天光昏昧,阴沉沉的黑云压得夜幕里看不到一个星星,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倾盆。
  算了,没带伞。
  沈姒不打算跟自己过不去,话都懒得说,一弯身坐进车里。
  这几天她住在酒店,没回过浅水湾。不过别墅区一直有人定期打扫,周围的马场、游泳馆、滑雪场等服务点二十四小时营业,确实比酒店方便。
  车子一路疾驰而过。
  沈姒心里燥得慌,靠在后座假寐,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才睁开眼。她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离别墅还有两个路口,外面是射箭馆。
  “停下。”
  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的脸色,靠边缓缓停稳了车,没敢多问。
  拉开车门,他还是跟在她左后方半米之外,寸步不离。
  沈姒揉了下眉心,“别跟着我。”
  射箭馆灯火通明,靶场内十分空旷,都能听到回声。
  场内弓箭种类齐全,休息区充盈着红茶清苦的味道,工作人员边介绍各类弓箭的特点边引领着换护具,陪练和专业指导在旁边陪同。
  出了更衣室,外面的人还在。
  “还不走?”沈姒似笑非笑睨了对方一眼,带着浓浓的嘲讽,“你杵在这儿,是想当靶子吗?”
  助理对她的脾性完全免疫,但也不敢继续招惹她,退出了剑道馆。
  总算落得个清静,沈姒面色稍霁。
  接过工作人员挑好的反曲弓,沈姒掂量着试了试,还算趁手。
  她左手握着弓身,右手搭箭、扣弦,对标靶位后推弓拉满,准星对准靶心瞄点,箭矢脱弓而去。
  “17号靶位,八点二环。”
  发挥得不算好,沈姒半晌才找回状态。她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几局,虎口和手臂被震得有些疼。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来自虚拟号码的消息。
  [办妥了。]
  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屹立不倒的家族产业,倚仗的不过是错综复杂的人脉资源和关系网,外人闯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不过在她看来,再坚固的壁垒,也禁不住一口一口的蚕食。
  何家内讧后恒荣高层本就貌合神离,想揪错处只是时间问题。财务部埋下的眼线,对家侵蚀的市场份额,企业内部职务侵占和欺诈发行股票债券的证据……比起这些,高层丑闻只是一份最微不足道的礼物。
  这么久的时间,总该够了。
  沈姒垂眸,不动声色地删除信息。
  她正打算重新拿起弓箭时,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有人在靠近她,很熟悉。
  沈姒旋过身,陡然调转了弓箭的方向。下一秒,箭矢脱弦。
  破空而去的箭矢直击对面,贴着来人的脖颈擦出一道血痕,深深扎入他身后的木板,在余震中平息。
  她的姿势是真标准呐!
  沈姒撂下手中的弓箭,不避不让地看他,面上既无愧疚也无惧意。
  “你让人跟着我。”
  齐晟缓慢地抬眸,湛黑的眼,狭长的眼型,五官清朗,就是整个人阴郁,近乎病态的阴郁,和腕间那串小叶紫檀佛珠,形成极大的反差。
  “挺长进,姒姒。”
  他抬手擦了下脖颈间的伤痕,碾过指腹的血迹,微眯了下眼,“拿我教你的东西对付我,你够胆。”
 
 
第5章 步步设陷   “既然酒敬完了,人我要了。……
  “承您教的好。”
  沈姒握住弓箭的手垂落在身侧,黛青色的旗袍暗香流韵,银色的花蔓别几颗白珍珠在襟口,花枝顺着后腰蜿蜒而下,艳光流泻。
  她语气细细柔柔的,含讥带俏,“不喜欢我迎接你的方式吗?”
  对面落下沉沉地一声嗤笑。
  齐晟看着她,略长的眼尾挑起一点,明明该是满目的轻佻和风流,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抬了下手,无需多言,有人将弓箭递到他手上,“你就这么记我仇?”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搭弓、拉箭,箭矢骤然离弦。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在谁都没反应过来时,那只箭同样贴着沈姒颈部擦过。
  箭头锐利的刃和她的脖颈只隔了分毫的空余,她甚至能觉出箭身擦过时掀动的空气和细微的声音——
  他的箭术的确高超,没伤到她一丝一毫,但这种体验实在惊悚。
  “好玩吗?”齐晟看着她失色的脸,像是得了一种新意趣,眼神暗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倒没跟她动真格的意思,他生气根本不会说,只会毁。
  回应他的是一杯滚烫的茶。
  射箭馆里十分安静,明朗的冷光从悬顶劈落,穿透了稀薄的空气。沈姒有那么几秒的愣神,捂住脖颈惊魂未定,回过神时顿时恼了,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他,“齐晟你有病吧你?”
  描画的瓷杯砸到他脚边,滚烫的茶水洇了他一身茶渍。
  齐晟慢慢眯起了眼。
  他最烦她这股作劲儿,“又闹什么?你这两天没完了?”
  好一会儿,不见她说话。
  他再靠近一步,沈姒咬了下嘴唇,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齐晟身形一顿,微微蹙眉。
  没料到她会示弱,又或许她这张脸在示弱的时候太有说服力,这里的空气都一点一点搅乱了。
  齐晟心底忽然很燥,顺手拨了下她的脑袋,“哭什么?”
  他沉着脸,阴鸷的眸色却逐渐转淡,全然没有往日的刻薄和狠戾,“拿我当靶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心慈手软。我受伤,你还挺委屈?”
  沈姒根本不让他碰。
  “我哪敢委屈?我哪敢委屈!”她声音往上抬了八度,越想越憋屈,“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去剑桥市接我的,是你自己说要当我舞伴的,我在梅耶馆外等到凌晨三点,你连一句道歉和解释都没有!我凭什么不能生气?”
  他主动说去看她,她在学校期待了好几天,从头一天晚上就挑衣服。
  她化了精致的妆,却一天没见到他的人影,她在梅耶馆从Pre-Prom等到After Prom散场,电话都打不通,就得到了一条短信“在忙”。
  他随口哄她的话,就她当了真。
  齐晟沉默地听完,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我当时在医院。”
  “谁在乎你在哪儿鬼混!”
  说不上来是被他吓的还是气的,情绪翻涌上来,沈姒一晚上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完全控制不住,“你就会欺负我,就知道凶我!你不是不管我吗?你这么忙你就永远别来找我啊你……你根本就,就不讲理!”
  “我不讲理?”齐晟轻笑了声,依旧俯看着她,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声音压得很低,“你以前招惹我的时候,怎么不怕我不讲理?”
  他拨过她的下巴,“你还真当自个儿眼泪很值钱?”
  不值钱。
  但足够让他心软。
  两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南城相遇的那一晚,混乱又荒诞,比任何小说电影都俗套。沈姒因为一些原因惹上了几个富二代,差点脱不了身,就在那一晚,她遇到了齐晟。
  沈姒那时候其实心里没底。
  可她扯住他衣角的一瞬间,周遭的交谈声诡异地停下来,刚刚还嘴上没把门百般为难她的人连一个字都没说,没敢打断,也没敢插话。
  满场的反应说明了问题。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很忌讳他。
  空气里胶着着颓靡的微醺感,周遭强烈的鼓点快要震破耳膜,霓虹错落的光线从拱形顶梁劈落,金属线条切割了巨型挂画,冰块在烈酒杯中相撞,醉生梦死,南城的夜还长。
  沈姒咬了下唇,鼓足勇气跟了他一步,手指又攥紧了一点。
  齐晟转过头来看她。
  他不太走心地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凌厉、阴冷,带着一股压迫人的狠劲儿,刺激得人心惊肉跳。
  只消一眼,直击心脏。
  齐晟半垂着视线,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和攥得发白的指骨,“松手。”
  他指间夹了一支烟,钻石袖扣卡住手臂淡青的血脉和紧绷的张力,青灰色的烟雾一飘,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随着他的动作,烟灰无声掉落。
  火星掉在她的手臂上。
  沈姒的手抖了一下,是被抖落的烟灰烧疼的,也是因为发怵。
  她牙齿都在颤。
  可即便怕得要命,她还是执着地攥紧他的衣角,“带我走。”
  不是救救我,而是带我走。
  现场鸦雀无声。
  隔着弥漫的烟雾,齐晟虚眯了下眼,有点不耐烦地抽开了手。他漆黑的眸色深沉,似刀刃落在她身上,又冷又利,将她整个人剖了个彻底。
  他的态度分明。
  她语气弱了三分,眼尾泛着红,气息很轻地说了几个字。
  齐晟没听清,也没兴趣听,转身就走了,眼风都不曾掠过她。
  只是无端的燥意在心底窜起一寸。
  沈姒实在漂亮得没话讲。
  醉人三分神,勾魂七分韵,她生了一双含情眼,一副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骨相,她也最知道如何利用这幅皮囊让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齐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比起路见不平,他更喜欢作壁上观。
  可就这么一眼,据为己有的念头烧起来。传到耳边的污言秽语很刺耳,催动他体内的酒精和燥意,强烈到无法忽略,强烈到他直接要人。
  “让你敬酒是给你面子,老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你刚刚不是挺会勾人吗?装什么装?喝杯酒推三阻四,也不想想自己砸坏的东西,几辈子能赔完?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报警送你去坐牢!”
  虚虚浮浮的错乱光影里,齐晟一把夺过对方意欲硬灌的酒杯。
  “谁他妈多管闲——”对面的人骂骂咧咧地抬头,抬手先给了自己一巴掌,舌头像打了结似的,话都说不利索,“齐,齐少,”他明摆着不敢拂他的意思,试探性地问到,“您这是?”
  “这女的,我看上了。”
  齐晟掀了掀眼皮,手腕松散地搭在沈姒肩上,要笑不笑地睨着对方。他另一只手将酒杯一倾,朝地面浇去,“她这杯酒,换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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