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温柏义意外,身体不由前倾,“他怎么说?”
  “你猜?”她忽然蹿起脑袋,乌溜溜的眼珠俏皮盯他,发丝飘至唇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道歉?写保证书?”他抛出了两个假设。
  秦苒问:“什么是写保证书。”
  “前阵子,我在朋友圈刷到了老同学的保证书,手写,保证以后认真对待家庭,认真爱孩子和老婆之类的,我猜应该不是主动发的。”
  “哈哈哈,还可以这样啊,”她两手一拍像得到了灵感,“我回去考虑考虑。”
  “他怎么说的?”
  “我忘了……”她想了想,自己笑了,“我可能事情太多了,也预设过太多他的说辞,所以当他真正地说出来,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说到此处,她笑得越发厉害,“哈哈哈,我觉得在他跟那只鸡来往的时候,我已经判了他死刑。”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不可能信的。
  “所以你们?”
  “所以我不想告诉他,”她可怜巴巴地抬眼,语气惆怅又无奈,“告诉他,只会让我更找不到出路。孩子也许是维系婚姻的解药,毕竟这么多人这样践行了,但是不是自己的出路。”
  “很好。”
  秦苒麻醉后呈现醉酒状态,十分憨萌,“如火如荼的权益运动无法解救囹圄个体,可笑吗?”
  温柏义:“这是场漫长的征途。”这是尔惜的原话。
  秦苒喃喃重复,放空地盯着他手指的戒圈,“好,以后我带了班,我会告诉她们的。”
  气氛支离破碎拼凑不齐,温柏义问她后来怎么回S市的,她将徐仑剔除故事,又问他气她不告而别吗?
  “你走的时候有想过我会生气吗?”
  身体的沉重感消遁,“想过。”她诚实,“我也知道你会算了。”她露出释然的笑容。
  他欲言又止,终于说出了句恰当的话,“秦老师,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哦,知道了。”她手搭在小腹,松了口气,“谢谢你,今天。”不然她应该很无助。
  “我们是朋友。”温柏义垂目,替她掖好被子,屈身凑近,敛气道,“有事找我。”
  他在等她回答。
  四目对视,凑得很近,空气陷入几秒顿滞后又活跃了起来。她释出友好的笑容,点点头。他在她的坦然中恍然,清嗓立直身体。
  门合上后,秦苒心道,售后这么好,难怪泼辣的薛尔惜会选他,此刻孤身的她都会可惜自己没有这样的丈夫。
  宝宝只是组织物,未形成胎儿。清除身体中一团阻碍生活进向的组织,强行说内心的痛苦实在有些拔高母爱。秦苒平静得近乎残忍,像个正常人一样驱车回到家中。
  躺到八点多,吃了三碗阿姨煮的菜粥,食量把阿姨都震惊了。她敷衍地搪塞自己累了。
  翻开书本看了会终于疲惫睡去,梦里她笼在一个鸡蛋里,薄薄的蛋壳内隐隐透光,可见生命搏动的通路,左右徘徊之际,门声清脆打断她负疚而生的梦境。
  徐仑在艺术馆展览部负责人的搀扶下回到家中,她闷在被窝里想到今天的病历还在包里,刚拿到包,他们就进来了。
  酒气冲天,熏得人脸都皱起来了。徐仑留起小胡子,浅浅的青灰冒尖,配上他的不羁长相,蛊惑人心手到擒来。
  他推开搀扶,扑到秦苒身上,像个小孩似的埋脸。
  她尴尬地朝他同事笑笑,照例感谢。
  外间阿姨给客人倒水,送人出门的响动被隔绝在房门外。徐仑使劲亲她,借着酒意壮胆,拿下半身磨她,讨好道,“宝宝要不要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她到底还是虚的,也可能下床突然,猛然受他这番力道有些头晕目眩,两脚重心偏移,直往后退,背脊贴到冰冷的墙壁用力推开他,语气不耐,“剁下来检查?”
  徐仑再三保证他和小敏只是朋友关系,相识微时,后来见她有困难,带到艺术馆做做,看看能不能把她带上正途。他说他就是看她可怜,做男人胯下玩物,这种不三不四的活就是青春饭,非长久之计,他帮个忙只是顺手,都是老乡。
  很好笑。这些自诩成功的男人总以解救风尘女为己任,搬出的借口也无比正直,他们试图用自己的君子做派为盾牌,对女人的婚姻道德枷锁进行防护,殊不知,秦苒手机里有几十张他与小敏的亲密照片。
  只是工作,别无私心。狗屁。
  没有捉奸在床,但情愫爆棚是板上定钉。
  她经历过,知道仅是眼神与呼吸,都足够婚姻里有色心没色胆的人高潮。
  “你剁。”徐仑说着就解裤子,翻出抽屉里的瑞士刀,“我一切都是你的,每块肉都是你的,红的白的,每一滴都是你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秦苒不相信男人为了证明这种虚无的“清白”会说出这么多可笑的话。
  她双眼布满血丝,在这场婚姻车轮中耗尽了精力。换作以前,她肯定就原谅了吧。
  这些出轨男人在求和时死缠烂打一如追求你,你当时怎么中招,现在还是怎么投降。
  今天她真的割了他一块肉,但伤敌八百自损三千。“晚了。”
  “宝宝。”他几乎在恳求。秦苒此人文文静静,犟起来十头驴都拉不回,他了解她,所以此刻真的什么方法都想求她原谅,“我真的没有,我不敢,”他掰开刀片往她手上递,“你看我哪儿不舒服就撇哪儿,真别这样。”两眼无神,一潭死水,他看得心疼。他借着酒劲使劲抱她哄她,在她脸颊嘬上重重的吻。
  “不如你撇了我吧。”秦苒苦涩地冷笑出声来,两行眼泪扑簌簌凄楚流下,“我才真的想死呢。”
  *
  薛尔惜下班,经过小区门口,发现前几天装修的门店解开了施工布,正在测量灯牌宽高。
  是一家宠物店。
  她上前问正在做清洁的男人,店做宠物美容吗?
  老板很热情地说主要做美容,也会看看病。“新店酬宾,办卡优惠。”
  “谢谢,有需要我来。”
  温柏义与薛尔惜还住在他爸妈名下的老房子里,因为离他们两人单位都近,所以婚后迟迟未搬入装修好的婚房。老房子的构造总是古怪些,客厅有一半朝北,不见阳光,如果不开灯,晴好天气也暗沉沉的。
  此刻家里没人,冷冷清清的。
  她打了个电话,温柏义术室的巡回护士接的,说小温正在手术,今天是他们组的手术日。
  打开电脑工作了会,想起那宠物店,怕自己等会忘了赶紧拿出张便利贴,写下【小区门口开了家宠物店,洗澡还挺方便的。】
  附近中大型犬洗澡的店在1.5公里外,因为不远,每次都带它走过去,洗澡费劲,走回来它就有些体力不支。
  她是从来不惯泼皮,走不动就拖,路上跟一只闷狗吵架。
  温柏义好声好气,走不动就抱,以致狗洗个澡,他湿成汗人,六十多斤的狗,说抱就抱,后来听到要洗澡,泼皮必须要他带着去。她说过他好几回,狗都养得这么娇气。
  思及此处,她为自己没有耐心陷入失落,现在想抱抱那只胖狗都没机会了。
  当然,她从来不会像温柏义一样,沉默地任自己沉浸在无用情绪里,她飞快掀页,开始加班。
  温柏义和同事在办公室吃完了手术餐,回家九点多,今天没有急诊但也比较晚了,匆忙洗漱,房间里有健身操的背景音。
  他看了会文献,等到睡前吃安眠药,去厨房取水,终于看见了那张便利贴。尔惜用去日本旅行时买的冰箱贴,将便利贴贴在了醒目位置。
  温柏义站在厨房,兀自发呆,高大的身影把半盏厨灯的光都遮了去。
  他想到秦苒想去本州岛,而这个冰箱贴就是在秋叶原买的。
  “干嘛!”尔惜由房里出来,看他捏着纸条,狭长的单眼用力剜他,“这纸条是我写给泼皮的!”
  温柏义将它叠起来,“行,我今天梦里捎给它。”
  她见他终于开起玩笑,松了口气,嘴上倒不饶他,用力一哼,“昨天还不理人!”
  薛尔惜额角的汗直往下淌,温柏义伸手帮她揩汗,“跳得汗涔涔的。”
  “汗涔涔?”她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温柏义,你现在很有问题,这种词你哪儿来的!”
  他表情一僵,舌尖打鲠,“看书……看到了……”
  “什么书呀。”下一秒,尔惜担忧地捧起脸,左看右看不对劲,“你不会后面要出家了吧。”
  温柏义盯着她,欲言又止。
  是夜,无眠。
  温柏义翻身时吵到了薛尔惜,她迷糊咕哝,“你的睡眠药不管用吗?”
  他抱起被子,往客房去了。
 
 
第20章 04   奔驰
  秦苒的朋友圈多是日常, 逛花市、喝咖啡、扫荡文具店以及买书。有几张她的先生露了个身影,没有结婚照或者纪念日的庆祝。
  只从朋友圈能看出她是个幸福且低调的人。她在南澳岛的一系列名牌高奢,均没有在朋友圈的照片中刻意展示。
  凌晨两点, 她通过了温柏义的好友申请, 跳出对话框时温柏义刚跟主任发了条消息,说早上交班请假。这个点发消息, 理由也不需多言。
  【睡不着?】他想了想,发去问候。
  【肚子痛。】术后医生说会有几天疼痛, 且不建议她驱车回家, 离开时她自觉身体无不适, 此刻深夜袭来, 倒也不意外。一波一波,忍耐着, 把小腹想作是沙滩,迎接浪涌拍打,如此, 痛竟也挺美好。
  在微信上收到私聊温柏义的对话框,颇有些惊奇。但承了这么大这个人情, 还不加好友, 她自己都说不过去。
  【痛得厉害吗?】
  【还好。】
  温柏义翻阅相册将秦苒缺席的那天——南澳小分队的照片发给她, 【缺你。】
  秦苒将每一张面孔放大, 惋惜道:【可惜。】巨大的风车在7人头顶旋转, 远处的风车小小成只, 像幼童手里的玩具, 俏皮地猫在染料打翻的烟霞里。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开心,除了明明和温柏义。明明他笑起来牙丑,少年虚无的自尊心迫他摆酷脸, 温柏义倒是反常。
  【你说的对,没有人去了南澳岛会不爱上那里。】秦苒反复看这张照片,涌上温暖,腹痛都缓解了不少。
  发出之后她思量到不妥,掩耳盗铃地撤回了。温柏义眼睁睁看着那句话弹出又消失,犹豫片刻后没有回复。
  城市对人类天性的规训之深,几乎渗入一字一句一撇一捺。他们都找不到在南澳岛自由呼吸的感觉了,其实在离开之前就意识到了,只是温柏义没有想到自己产生了挣脱的欲望,他突然想回去,看看太阳也好。城市的日出日落,是片状的,需要找各个角度拼凑,实在没意思。
  又吃了一颗睡眠药,刚陷入昏沉,天就亮了,尔惜在客厅清零哐啷地收拾东西,感觉脾气起来了。
  “开庭?”他揉着眼睛打开门,“又什么东西找不到?”
  “啊?你醒了?”她闪过不好意思,又着急道,“我真的是疯了,我那支口红找不到了!”她出庭的lucky玫瑰。
  “上次什么时候涂的?”他将茶几的竹篮端出,丢在台面,一个个小物什翻给她看,拎出两只口红举到她眼下,“哪个?”
  “天哪!老公我爱你!”尔惜老高一个人,一下蹦到他身上,用力亲了他一口。“真有你的!我怎么会有这么贤惠的老公!”
  温柏义木着脸点头,“知道了,去吧,一切顺利。”
  “你今天休息吗?”尔惜涂上口红,用手指点开抹匀。
  “晚点去。”
  他如常走回房间,看着陌生的床铺造型,才想起自己在客房睡的。离开主卧时,瞥见了她的纸条,喉头颤抖了一下,一拳头砸在了那张桌上。
  门砰地合上,震得老房子墙缝都开大了些。
  她倒是还记得泼皮,泼皮临终无法进食进水的那阵,她和那个律师感情极速升温,整夜加班,夜不归宿。由于信任,他没有问过。
  温柏义能感觉到他们都在的时候,泼皮心情好一点,眼珠子也动得活泼些,便催她回来。
  直到在宠物店门口撞见他们,他才知道尔惜为什么变了。
  她当然爱泼皮,那是他们一起买的、养的狗,但是她却在它最后的时光里,一刻都挨不住,疯狂地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火化后,骨灰装在小瓶子里,他和她从那家泼皮洗护的宠物店一路走回家。
  路上,他突然开口问她,“十岁那年你爸出轨,没给你过生日,你和你妈坐在蛋糕前哭,你跟我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稍作停顿,“还记得吗?”
  “啊?”她没想到他会提这件事。
  温柏义转身,硬成石头的心在看到她猩红的眼睛时,又软了下来。
  她很少哭,成年后尤其。他想说泼皮如果知道你这样,它也不会原谅你的,但看见她忍着眼泪,死命不让它掉下来的样子,突然就颓了。
  他咬紧下颌,失控地抱住她。
  尔惜吸着鼻子推他,“温柏义你有病吗?大马路的搞什么高中生那套。”在他面前,她假装惯了大女人,“还有,你提我爸干嘛?”
  “没什么。”
  “说!”她食指径直戳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温柏义垂眸,“就想问你现在原谅他了吗?”
  薛尔惜被恶心了一下,“温柏义,你最近好娘。是不是......算了,”她担忧道,“你不要老是胡思乱想,狗子都走了,我们还是要正常生活的,你别整出抑郁症来了。”到了家,她应该是想了想,等他放好泼皮的骨灰瓶,她回答了他,“他们现在挺好的,我应该是不恨了。我没办法割裂亲情去把他当做一个渣男一样讨厌,那样对我是一种折磨,所以我决定放过自己,算了。哎,你也忘了吧,他这么爱面子肯定不想你知道。”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