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以前吃饭很少会咬到肉,这两天嘴里连续被咬出两个豁口,咀嚼时很痛,终于明白什么叫伤口撒盐,但全世界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照以前我肯定会拖,等它自愈,但这次我很诚实地去配了药,也希望再收到回信时,你的胃部不适已经缓解。
  祝
  新的一年,我们一切顺利!
  温柏义
  20X(X+1)年01月24日
  ————————信末————————
  卫校附近的大学城走空,邮政偷懒,秦苒年初十才收到的信,她很生气,但还是在掏身份证时礼貌地问了声新年好,“过年你们休息几天啊?”
  “我们初八上班。”邮政送信的大叔哈哈一笑,黑白相间的胡子撇高,“积了不少活儿呢。”
  秦苒问他是否负责这片,留了私人电话,“下次你看到有我的名字,就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去取,省得你们送了。”
  她忙着开会,一直没来得及看信,结果中午便接到了电话。她意外怎么会有第二封信,转念一想,可能是邮政的快递吧。下班经过邮政,她不好停车便没停车,但到了大路,视野骤然开阔,大脑一片空白地扭转了方向。
  两封都来自温柏义,间隔10天。
  这一个年对于两人来说,皆不好受,对温柏义尤其。情绪逃避的家成了不能逃避的受刑场,期待的信件没有回音。
  温柏义的父母问他们生孩子的计划,以前尔惜肯定是沉默回避,让他去挡枪子。这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她居然说会考虑。
  温柏义扒饭的筷子一顿。
  晚餐结束,等待春晚的预热期,四位中年人中间交流起广场舞的动作,他们并排坐在沙发,表情冰冷。
  “薛尔惜,你可真行。”
  “过年嘛,我只是图个吉利。”
  “那你会吗?”他突然好奇。
  “要不压一次宝,今晚跨年不戴套?”她靠近他,脑袋歪在他肩上。
  温柏义抄起手,空洞地望向老式铜制吊灯。染绿的铃兰花蕊随欢舞动作,不断拂过他爸爸的头顶。“你有算过我们多久没做吗?”
  “不是前阵你忙嘛,然后你……”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以为我的态度够明确了。”他牵起唇角,扬声喊住老人。
  四人齐刷刷回头,薛尔惜瞳孔骤缩,按住温柏义,“老公……”
  “我有事说。”
  “你疯了吗!”
 
 
第26章 10   分居
  温柏义孝顺, 不会在新年时扫长辈的兴,他开口就是为了吓唬她,但尔惜焦急阻拦的动作造成了扭搡动势, 那一刻他的情绪也明显低落, 这让他父母起了疑心,初二单独叫他回去, 问他,是不是夫妻间有什么问题?怎么吃饭的时候交流都少了。
  他只说朝夕相对本来就没那么多话说, 日子久了交流少了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没毛病, 但不应该是温柏义嘴里说出来的。
  尔惜接到婆婆电话, 人还在梦里, 迷糊听她劝他们得多交流,不要吵架,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尔惜嘴上应和,心头一惊,掀了被子冲到客卧。
  温柏义正在看书, 书装眼熟,她眯起眼睛想了想, 登时白眼一翻, 语气也不好了。“温柏义, 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他居然在看《圣经》。
  “什么?”他转动转椅, 逆光面向她。
  “你不会开始信教了吧!”
  他低头又掀了几页, “病房的病人疼的时候不肯用药, 抱着《圣经》祷告, 说主会止痛。我就看看,想知道它有什么魔力。”
  薛尔惜松了口气,懒洋洋地往他床上一倒, 揉起眼睛,不爽道,“你妈刚刚打电话给我了,你昨天回去说了什么?”
  他合上书,轻轻放在书桌,“没说什么,我尊重你。”
  他们曾理性商量过,将来过不下去要如何处理关系。当时的他们认为,彼此之间应是能互相理解的,只要处理好父母的那关便好。薛尔惜说,她父母身体不好,如果有这样一天,她要好好斟酌。
  多么理性的时刻,但真的发生了,她居然过不去自己这关。
  “你尊重我?为什么不跟我谈谈?”她浮出冷笑。温柏义只提分开,却只字不提改正,也拒绝深入交谈此事的邀请。郎心未免太铁。
  “那行,谈谈吧。”他十指一扣,手肘搁在转椅扶手,“什么时候去找爸妈?”
  她不悦:“我说的是我们谈谈!”
  “那没有什么可以谈的,我们没有分歧。”阳光穿过老式纱网窗帘,照出苦瓜凹凸的斑点,温柏义挤出微笑,更显苦涩,“算和平分开。”
  “我不同意。”她还带着一贯面对他的任性,“我可以辞职。”她低下声,“我之前很纠结跟你出国,gap一年回来工作受影响,但现在没有犹豫了。”她想说的是,出国一年,很多东西就自动结束了。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超越她和他。
  “不用。我出我的国,你好好工作,祝你早日当上合伙人。”
  他的官方强调让尔惜不适,温柔的人突然冷漠,比平日冷漠的人可怕得多。好像空调罢工,适应空调的人自带的温度调节系统早在潜移默化的温室中失去了调控能力。
  他防守太到位了,薛尔惜找不到心平气和破局的突破口,索性抱着被子乱锤一气,眉毛拧到打结,“我本科实习的时候认识的他,当时我们一起过一阵,不过也不算在一起,这种事你肯定不懂。主要是他看不上我,可能我有点心气,后来工作遇见……”
  高大的身影斜横过阳光舒适的床铺,覆住她的蜷缩后的难得娇小,“薛尔惜,你凭什么认为我要听你这些事情!”
  转椅哐啷撞向墙,主卧的衣橱响起动静 。
  温柏义搬出了家里。尔惜不无伤感地认为自己的越矩伤害了他,沉默坐在客厅,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伶牙俐齿毫无用武之地。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爱说事的人,以前他想要结婚,也只是跟她说,“想要结婚”,她没有回应他便闷不吭声,几次冷淡的约会后,成年男女在微妙中明白了生活选择的分歧,默认地分开了。
  现在还是这样,他“想要分开”,复制过去的行为,抛出信号,默默等待结束。尔惜对着一堵墙怎么认错也没有用,只能咬牙切齿地恨,又忍不住好笑,她就拖呗,这个笨蛋能拿她怎样!
  温柏义将行李扔在车上,孤零零在城市兜了一圈。新年四处热闹,车内没开空调,空气冷,气氛也冷。
  经过玉鼎,他多绕了一圈,从外面看过去绿化极好,是近五年S市地段最好、房价最高的住宅区。
  一公里外是他家,其实很近,但想到没带门禁,里面也没放被子,遂找了家快捷酒店。
  温柏义打开APP,看起房子。短租房住房环境很糟糕,多是上班族群扎之处,最后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房。他生活需求不高,又是本市长大,对于青瓦白墙院落有感情,选择朝南房间,简单打扫,就住下了。
  薛尔惜与他展开沉默拉锯战,初八是她爸爸六十大寿,她与他一同在开席前到达酒店,甚至都没有提前联系,这默契也是无人可及。
  她上下扫视,见他衣衫整齐,默默叹气,别扭地想,若他是那种离了女人就吃不到饭、洗不了衣服的巨婴男就好了。离了女人也能活的男人让人无从下手。
  “你睡哪儿了?”
  “医院附近租了个房间。”
  “如果泼皮还活着,你是不是会带它一起走?”
  他没说话,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他不想作答。径直走向大厅,礼貌地问候爸妈好,直到寿宴结束,他们都没对过话,不过收到很多祝福,天造地设,郎才女貌,青梅竹马……夫妻两虚伪地感谢,过场很顺利。
  尔惜喝了很多酒,散了气性,赖在他肩上,嘟囔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准备原谅她了?要在外面住一辈子?
  他还是那句,“等你做好准备,我们一起跟爸妈说。”至于过程,他只字不想提。
  尔惜紧闭双眼,没让他看出异样,两腿腾空,将体重全压在他身上假作恩爱,“那行,背我去打车吧,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好。”他叫车,送她到家,扶她上楼,一系列动作皆无声完成,她几乎全程假寐,在沉默里放弃了语言组织。
  脸上覆上一块温热毛巾时,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隔着热气用力打掉他的手,双手捂住毛巾,哑声道,“你走吧。”
  须臾,清脆的合门声响起。
  *
  第二封信是在科室聚餐喝多后写下的。温柏义的老板,也就是导师,去年升科室主任,正式接管科室。这些年师门很多师兄弟,但温柏义被器重的程度可见一斑,加上人稳重,性格好,文章多,接下来老板就是往院领导高度爬了,算算年数,都道温柏义很有可能是将来的泌尿外科科主任。
  温柏义赶紧堵上乱说话的师弟的嘴,将话筒递到他嘴边,“唱歌,别乱说话。”
  “我们温主任有民心的,怕什么!”
  他开了瓶啤酒,心算邮政过年的送信速度。微信上,秦苒没有更新朋友圈,倒是薛尔惜更得异常勤快,以前朋友圈死寂的人现在一点日常都往朋友圈汇报,这么懒个人,拖鞋袜子永远不匹配,居然开始做起收纳,他犹豫了一下,给她点了个赞。
  他本来是很平静的,平静提出分开,平静分居,平静跑步,平静新年,平静等信,但没有想到会在一首歌里爆发。
  泌外一帮男人,老老少少,品味不如何,勾肩搭背唱着“兄弟抱一抱”,他每首歌结束都会鼓掌,不知谁点了一首《男人花》,这名字出来大家直皱眉头,“这就是我们,过了三十岁的男人……男人也像一朵花,需要人来灌溉他…… ”
  温柏义拳头抵在鼻下,一直笑到歌曲结束。诗歌都没有这歌肉麻。
  下一首歌名弹出,跟他课题的“马仔”赶紧把手机递给他,“师兄,帮我录像,我要唱给我女朋友!”说罢他跳到光影变幻的屏幕前,清清嗓子,指挥点歌台前的人把伴奏调大一些。
  温柏义举起手机,聚焦后稳定住手臂。
  他唱的是张智霖的《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旋律掀起海浪,温柏义的呼吸像失控的海风,有一会眼前出现了雨后晚霞,发尾在手机画面中蜷曲,晃荡。
  步行回出租屋,顺着汹涌的情绪,他没有打草稿直接写下了第二封信。
  写完发了条朋友圈,分享张智霖的《你是如此的难以忘记》,师弟住在微信,评论区秒回打趣:【跟嫂子表白?】
  点赞的、评论的估计都以为这首歌是给尔惜的,或者是老男人深夜聊发少年狂,具体则像嘴里的口腔溃疡一样,只有他知道。
  贴好邮票,舌尖在唇内游走,溃疡面早就愈合了,但他突然想到一种口腔溃疡的分享方法。
  跌进蓬松的床铺,躺在月光里,撞出并不动听的闷响声。薰衣草洗衣珠的味道涌上鼻腔。超市随手买的,意外好闻,并不刺鼻,柔柔淡淡,融进舒适的纤维组织,一切平静得像诗歌板正的中文文字。而乳色喷薄的激荡,只有读诗的他知道。
  ————————信始————————
  温柔的秦老师:
  上封信寄出,怕尽力婉转后的直白惊扰你,心有不安,一连多日未收到回音,夜不能寐,索性提笔,再次诚实一回。
  踏上南澳岛旅途前,我对生活早已有了规划。南澳岛上,我曾对你说过,我在感情上愚钝,也曾决意麻痹自己的这部分感情。选择结婚是因为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实际是我传统。
  我和我太太婚前分开过一阵子,不长,约莫半年。我说过我对人生有分明的规划,中间我由父母安排进行相亲,我太太为了我,也为不断催婚的父母,选择了和我在一起。我当时问她,真的吗?她说,没有比我更好的男人了,如果一定要结婚,必须是跟我。
  是我选择的婚姻,所以我要承受缚住她的代价。
  我和她是朋友,所以感情里的排他性比普通夫妻弱一些,情感基础强一些。我愚蠢地认为,时间是强大的推手,人类也有愈合机制,一切会自动解决。我的一举一动反而会破坏我们的婚姻结构。
  我太太是个很棒的人,即便到这一刻我依然认为我不可能遇见比她更有趣更了解我的人。但,南澳岛后,我开始抗拒这种鸵鸟式的规划,我想要逃离这场婚姻。怎么办,研究更复杂了,我的对照组也出现了新的变量。
  男性对女性的渴望年龄段在我这里出现了极大的特异质,我不应该读诗的,要是这辈子只看文献,专注男性健康,也不会妄想什么浪漫。
  我搬离了家中,有生以来第一次独居,婚前和父母住,婚后与太太住,最近一个人住,久违的自在。但我更想泼皮了,也很想念南澳岛,以及南澳岛的一切。
  盼
  回信!
  温柏义
  20X(X+1)年02月03日
  ————————信末————————
  *
  读完两封信,黑暗的车厢掩住她的心跳,以及从中生出的毫无理由的快乐。
  她像个新手,两手扶着方向盘,瑟瑟发抖,僵着身体缓和情绪。
  由信中可知,短短十余日,他从选择“诚实”到实现分居,秦苒为事情的进展震惊。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在这中间奉献了多少推动执行的力量,细思之下她好像一个帮凶。
 
 
第27章 11   动摇
  新年前, 秦苒几乎每天18小时运转,勉强维持6小时睡眠。访客打扰到深夜,她不好没礼貌地钻进房间, 继续女主人的角色。
  去年徐仑欣赏的一位艺术先生在家中小住, 热情地为他引荐了几位老者,女性角色这时候好像不能缺失, 不需端茶浓水,也要陪侍左右。高谈阔论在耳边激荡时, 她不免会思考起人生来, 走神多咂摸两块话梅, 被问及孕事时, 她与徐仑都摇头回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