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怎么划分等级?”
  “比如我表哥是3.0,交朋友不交2.5以下的,正在努力冲3.5。”秦苒表情嫌弃地掰起手指,“0.5是本地人,0.5是有房有车,0.5是身高,男175+、女163+,0.5是体态,健身运动得分,不健身运动无分,0.5是精英职业,0.5是本科985,研究生985不加分,还有一些什么我忘记了,哦,如果你是上海人,你就直接是2.0。”
  温柏义并不意外,薛尔惜的圈子便是如此。他玩笑,“那我起点真高。”
  她吃惊,“你是上海人?”
  他挑眉,“身份证上海的。”
  秦苒人立马坐直,眉宇一蹙,“你上次说你是本地人啊。”
  “是啊,我本地人,但身份证是上海的。”他伸手要掏钱包,动作又顿住确认了一句,“对户口上海的有意见?”
  她摇头,伸出手,“给我看看。”
  “不过身份证上的地址是我爷爷以前的房子,我都没去过。”他父母为他的高考做过一些准备,后来没用上,也就一直没改。温柏义抽出身份证递给她。
  还真是上海的,“哇,我跟一个2.0在说话。”她心酸地打趣。余光里,温柏义的手指上已经没了戒指,这让她喉头不由发紧。原来是真的,信件与现实没有时空差。
  温柏义收到她的讽刺,“性别、学历、户籍,这种都是无法轻易更改的东西,别和无解的事情过度抗争。”
  秦苒将身份证还与他,淡淡道,“还有一个也是无法轻易更改的。”
  婚姻状况。
  话音一落,成年人陷进沉默,温柏义遗憾道,“要上班了。”
  她说:“你医院离这里有点远。”
  “还好,不堵车开车15分钟吧。”其实车从初八便停在医院地下车库,今天早上才开出来。“昨天接到收发室电话,说有我的信,可惜我偷懒早退,等会去拿。”他露出知足的笑容,“早上看到你,等会能收到信,天气预报又说今天是晴天,真不错。”
  第二封信没收到?
  秦苒心念一动,两手掌桌靠近他,“你没收到吗?”
  他捞起桌上的车钥匙,轻轻抛接,似乎无心,“只收到一封。对了,怎么你也给我寄了两封,也怕邮政送信慢?”
  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嘈杂四起,秦苒盯住他,黑瞳里的自己一脸精明,衬出他感情上青涩的昏聩。这让她羞愧。
  南澳岛望着大海忧郁的背影,难过了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的心酸同类,以及捏着薄薄肚腩问她是不是很胖的自卑男人,不由鼻头一酸,“第二封你别看。”她直白的阻断,甚至急得抬手触碰他的车钥匙。
  温柏义索性摊开手掌,将他的丰田车标露出,露出白牙,“什么不能看?是表白吗?”
  她表情一僵。
  温柏义合起掌心,“玩笑,不好笑就算了。”
  秦苒随他脚步走出面馆,拾级而下,与莽撞冲刺的学生相向而行,单薄的身躯撞出不小的动静,温柏义抬手扶上她的肩,瞪了那男生一眼,看清校服小声吐槽,“体校果然运动发达。”他轻揉两下,“怎么样?疼吗?”
  她怀揣心事,毫无感觉,摇摇头,还惦记着信,“你等会……回医院拿信吗?”
  温柏义担忧,“这么大响,真的不疼?”
  “医院收发室谁都可以进去拿信吗?”她好奇。
  “你不会真不让我看吧。”
  “别看。”她拽住他搁在肩上的半片袖子,低眉敛目地摇了摇,像是撒娇,又像只是拽住他,强调一声。
  “为什么?”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并不轻薄的风衣,渗入毛衣,一路沿里,融化薄冰。
  “……有错别字…….语句不通……引用错误……偏题……”她想不出什么理由,破罐破摔,“你看哪个说的过去?”
  “前面几个错误应该不至于吧,大概是偏题?”他猜测,无所谓道,“没事,我语文不好,偏题我也看不出来。”
  谁料秦苒一路跟着温柏义,下了楼也跟着打拐,他也没停,直到走到车位前,他问,“是要跟我去医院拿你偏题的信?不至于吧,秦老师?”
  秦苒一想这也是个办法,没了犹豫,点头,“我把信取回来。”
  温柏义见她坚定,应下:“我答应你不看,你的专业能力在我这里绝不打折。”
  “不行。”她犟,“我不信你。”
  “不信我?我在秦老师这里有什么不良前科?”
  “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不用上班?”温柏义开了锁,刚迈出一步,秦苒自己打开了车门,没给他绅士的机会,“9点10分有个副课老师的短会,我请个假好了,下午才有课。”
  “真的只是为了不让我看信?”温柏义调转车头,艰难在高峰期一顿一挫地驶离旺达路。学生跑跑跳跳,拉拉扯扯,无视车辆,边过马路边打闹,笃定铁皮车一定让他们。
  她组织片刻语言,“对不起……”
  他打断:“好,我不看。我载你去拿,原封不动交到你手上。”
  空气静滞须臾,安全带的提示响到不容忽视,温柏义终于出声,“秦老师,安全带。”
  秦苒这才从手机消息里回神,边系边解释道,“我在跟组长请假。”
  他试探:“要实在难请,我开一趟,拿到信给你送回来?”
  “不要!”她坚定。
  他偏头看向左侧的后视镜,露出苦涩的一笑。
  行至大路,温柏义说出租的附近有一只流浪奶狗,狗妈妈散漫,时而不见狗影,他喂了两块肉,它便徘徊在他门口蹲食,吃完舔嘴便跑,颇有渣男风范,前天晚上睡在门口,他怕它冷,把它抱进屋,草草养了一天,准备这两天有空带它去宠物医院体检一下。
  “本来想在信里让你起名字,真巧,今天见到了。”
  秦苒心道,哪里巧了,明明就是我说在学校新开的面馆吃面,你来蹲我的。她收起手机,问道:“它是什么颜色的?”
  “黄色?”他回忆,“夹黑,就是路边最常见到的那种狗。”
  “阿黄?”
  温柏义语塞。
  “阿黑?”她故意,见他叹气,好笑地说,“要起赖名才能长命,你看泼皮的名字起得多好。”
  “倒也是。不过也不能太草率,走在路上容易撞名不行。”
  信拿的顺利。秦苒站在收发室门口,温柏义一进去便出来了,一点没耽搁,将信贴到她手心,扫她一眼,又反悔了似的,撤回手转身开始拆信,“其实我很好奇,写了什么,能让秦老师亲自取回也不让我看。”
  秦苒着急,“你答应了的!”眼见他手快已经撕开了信封,伸手便要抢,靠近他又担心人来人往看见了,头低头,气急一字一顿无语地喊他名字:“温柏义!温柏义!”
  温柏义牵唇,“急得都叫我全名了,我倒要看看。”他说着便抽出信,在她眼前扬了扬,一抬眼,秦苒眼泪都急掉了。
  “不是吧,我逗你呢。”他伸手拉她,却被秦苒一把甩掉,“骗子。”
  温柏义失笑,一路追着她由那小南门出去。她第一次开门,锁扣一拽,脚下一蹬,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他手捏着信,举到她面前扬了扬,“我真不看。”
  “你都拆了!”她急。
  “可我没看啊。”他将信塞进她掌心,她气得不行,拼命甩手挣扎,“不要了,你看吧。”
  她想,那你就难过吧。想完,心头打颤,咬牙瞥回那封信。
  “秦苒。”温柏义见她急哭,跟着心软,不由低下声,“我……”还没说,信被她抢过去拼命撕掉,倒是很有素质地把碎纸片捏在手心,她担心地又确认一遍:“你确定你没看?”
  “看了我会是什么态度?”他问。
  秦苒想了想,“不理我了。”
  温柏义大笑,“我怎么会那么幼稚?”
  温热的水气调剂温柏义的苦涩。他又保证了一遍自己没看过,就算看过,她哭成这样,信中坦白杀过人,他也会帮她保密的。
  “神经。”她捏捏自己嘴巴,“我嘴巴很严的,如果我杀过人,我不想告诉你,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秦苒准备打车回去,走到医院路口,温柏义问她请假请好了吗?
  她点头,掏出手机点了下屏幕,时间显示08:36,“不过现在回去,如果不堵车应该能赶上会。”
  他发出邀请,“如果不急的话,想看看阿黄或者阿黑吗?”瞧,他接受了。
  “啊?去……哪里……”见她犹豫,温柏义接过碎片,走出两步丢进路边垃圾桶,松手那刻,秦苒松了口气。
  “穿过马路就到了。”
  “那你上班好近。”
  “还好。”他没等她回答,径直穿过斑马线,她走路声音很小,但温柏义很确定,她会跟上来。
  他们很像,并不懂得拒绝,难得说一声“不”都会万分愧疚,生怕伤害,说到底还是不够自私。
  温柏义走到街对面,指了指拐角,“还记得那里吗?”
  “什么?”秦苒心中小兔乱蹦,跟他回家,好像很不妥当。
  “这里的石头被搬走了,”他摆出邀功的得意表情,“我提了点建议,他们去申请了个‘雪糕筒’。”
  石头果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路障。她心头感动,听他又问,“上次脚没事吧,一直想问,但感觉后面再问显得又多余又虚伪,再不好,这么久都好了。”
  秦苒捂嘴笑,老实交代,“其实不太好,我躺了十来天。”
  温柏义意外,“秦老师真的学会诚实了。”
  天空云雾渐散,朝阳的红箭迟钝地蹿出,八点多才露出副像样的晨景。
  秦苒和温柏义走在那条告别的路上,从头到尾,行至尽头,是他家的拐角,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雪糕筒”。
  ————————信始————————
  温柔的温医生:
  写信时,我在扬州,身后是我丈夫的酣睡声。一盏小灯,一个孤影,我无法形容告诉你这件事时,我多难过,但还是想选择在此画下一个截点。
  一场不属于生活的冲动,让我用生活的冷静结束。被伴侣背叛的痛苦想来不需我多赘述,我们也用实际行动报复了回去。
  而后,我用一具并不忠诚的身躯在不平等的婚姻里找到了一丝平衡。再面对丈夫,心态平和,坦然索取,说来卑劣,但我感谢南澳岛,感谢那一次疯狂,它平息了我心里的汹涌的海浪。
  我先生说来毛病一堆,但要我狠下心离开,好像做不到。一是我们牵绊太深,二是我的软弱无能,三是我找不到离开婚姻的意义。要我认真说,也许十页信纸都写不完,每个理由都可笑,但堆堆垒垒,成了婚姻阻止我的高山。我常笑他爱演情深,经年累月,我也入戏了,有了苦情戏的瘾。(剖析自己这部分,实在羞耻)
  和你写信,总会让我想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查令十字街84号》等信件承启人物的故事,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心酸的结局,“从前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联系那些故事,再读这句诗,竟有些悲怆。
  通信是建立在人生平行的基础上,一旦交集过深,通信也失去了意义。
  言及此,聪明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好残忍,在收到你的信后,我深受震动,也感受到女人在处理婚姻问题上的渺小与挣扎。我也想手起刀落,割袍断义,像个快意恩仇的女侠,但关上灯,一回头,是一张避无可避的双人床。我仍是一缕困在墓穴的幽魂。
  祝你幸福,十分抱歉。
  秦苒
  20X(X+1)年02月18日
  ————————信末————————
 
 
第29章 13   火花
  这个世界上, 有些渺小注定不可能伟大,有些情意注定是不可言说的暗昧。
  秦苒记忆很好,写过的信就算撕掉, 一字一句也清晰记得。写时, 她想,再也不见了, 她要稳定,回归生活, 可寄出这封信后, 她窒息地发现自己彻底成了一缕幽魂, 无可向往。
  此刻冷静下来, 惊觉自己的行为像个小孩,居然还搞反悔、哭闹那一套。一点也不像样。
  步入小弄, 墙头草顽强蹿高,在毫无春意的料峭寒日,没过小腿。秦苒环顾两人宽度、青瓦白墙的长巷, 好奇地问道:“这里租金多少?”
  “900一个月。”
  “这么便宜?”
  “还好吧。”这附近的老房,单间合租基本都是这个价。
  秦苒单纯看地理位置, “这里是医院附近, 市区中心, 黄金地段。”
  温柏义好笑地说:“那等你看到房子就知道了。”
  停在老式木门前, 温柏义由花盆底摸出钥匙。
  这行为也是很怀旧了。
  入内, 果然如秦苒预想, 三面人家的四合院, “口”字形的一进院落。她大学选修过中国古建筑,为此还专门去过北京参观四合院落,没想到自己所生长的城市也有四合院, 租金还这么便宜。
  “你看。”温柏义住进门的左手边,唯一一间朝南向的房间。
  秦苒站在门口,伸了伸头才看清他的房间。一张书桌,一张方凳,一张双人床,行李箱靠在墙侧,简单到清寡,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年久白墙呈现焦黄黯哑的斑驳,几道裂缝阴诡地横陈。她两手拘谨地搭在身侧,眼珠咕噜转动,心道,难怪才900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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